我爸把我的學費當紅包發了。
除夕夜,我頂著白眼挨家挨戶收回他發出去的紅包。
他知道後瘋了,一把將我推到馬路中央被車撞S。
一眨眼,回到了除夕當天。
1
夜風冰涼,門後三姑婆的叫罵聲聲入耳。
「沒錢發什麼紅包,真晦氣!」
「就是,我說他發了什麼大財,見人就給 1200 的大紅包,沒想到竟然拿女兒學費撐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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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抹了把臉,緊緊攥著手裡的錢,打開手機,找到我爸所有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
然後毫不猶豫地扭頭,直奔車站,買了最近一班去往 C 城的車票。
等坐到車上,我才終於有了重生的實感。
冷汗從額頭簌簌而下,我渾身不自覺發起抖來。
因為,上輩子,我此刻已是大馬路上的一具屍體。
2
我小時候是整個院子最幸福的小孩。
媽媽溫柔,爸爸幽默,家裡總是歡聲笑語。
哪怕我捧著不及格的卷子回家,媽媽也隻是莞爾一笑,刮刮我的鼻梁,說聲淘氣。
可是這麼好的媽媽,卻在我初三那年,因為一場醫鬧,被人捅了十幾刀,當場咽氣。
葬禮上,外婆哭暈過去八回,外公找爸爸很嚴肅地談了場話。
他們回來後,外公輕輕摸了摸我的頭,安慰道:「沒關系,安安,你還有爸爸。」
可他錯了。
媽媽走了,爸爸就像變了個人。
他再也沒有笑過。
也不準我笑。
他說:「你媽S得那麼慘,你還有心情笑,你是不是沒有心。」
我有嚴格的門禁時間,隻要晚回家超過三分鍾,一定棍棒伺候。
他邊打邊哭:「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知道嗎?」
剛開始,我還會哭。
後面我就不哭了,我藏了根棒球棍,他敢動手,我立刻還手。
他很傷心,覺得我很不體諒他。
我冷笑:「你這麼能耐,怎麼不去打那些捅S媽媽的人呢?」
「你打我,不就是因為隻有我能被你打嗎?」
大概是接受不了我已經能夠反抗他的事實。
他開始酗酒、賭博,夜不歸宿。
直到有一天,要債的流氓敲響了我家大門。
我才知道,他竟連我們的家都輸掉了。
3
面對被搬得空空蕩蕩的家和五天之內搬走的警告。
我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去省城 C 城投奔外公外婆。
爸爸朝我跪下,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
「安安,爸爸不能沒有你啊。你要是走了,我也不活了!」
「我發誓,我用命發誓我絕不再賭了。我們回到過去,我依然是你最好的爸爸,好不好?」
我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看著牆上媽媽的遺像,我選擇了相信他最後一次。
卻沒想到,竟把自己的小命也葬送了進去。
我的成績自從上了高中,就沒下過前十。
最後一年,隻要我穩定發揮,考上一本沒有太大問題。
此時,爸爸卻因為賭博沒了房子,還被單位辭退,生活一落千丈。
我想過要不要向外公外婆求助,他卻堅決不同意。
他說:「讓他們知道我混成了這個樣子,肯定會帶走你。安安,我不能沒有你。」
4
家沒了,我搬去住校。
爸爸在學校附近租了間一居室。
他真的戒掉了賭博,四處打零工賺錢。
我看在眼裡,也想給家裡減輕點負擔。
於是,一放假我就四處打工。
我把攢下的錢都鎖在抽屜裡,不多不少剛好夠一年的學費。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偷了我的錢,給全家老小發紅包。
我既生氣又失望,卻不得不頂著各色的白眼,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挨家挨戶上門去要。他知道後,追到三姑婆樓下,激烈爭吵間,一把將我推到了馬路中央。
我被車撞飛又狠狠碾ṭű̂ⁿ過時,看到了他陰沉的、狠厲的表情。
「這麼想離開我,幹脆去S吧!」
5
「喂,你還好吧?」
我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竟滿頭冷汗,淚流滿面。
隔壁乘客戴著口罩看著我,十分忐忑:「如果有病,還是要去看……」
我勉強扯了個笑:「我腦子進了水,流出來就好了。」
隔壁更惶恐了。
到了省會,我打車到外公外婆樓下。
此時已經接近零點,家家戶戶春晚倒計時的聲音回蕩在空寂的走廊間。
我靠在門邊,敲門的手卻始終不敢落下。
如果,他們也嫌棄我……
「安安?」
一個聲音從電梯間傳來。
我抬頭,看到了仿若從天而降的外公外婆。
「我的老天爺,你怎麼一個人出現在ţűₙ這裡,你爸呢?他欺負你了?」
兩輩子的委屈一下子化為淚水,奪眶而出。
「我沒有爸爸了。」
6
外公外婆是從小姨家回來的。
「我就說眼皮子一直跳,一定得回來看看。」
「幸好回來了,否則你不得在門外待一晚上?」
「天S的宋熠,我的乖寶受委屈了……」
外婆抱著我,邊哭邊罵。
外公給我端來姜湯:「喝一點,暖暖身子。」
「你放心,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宋熠敢來,我必打斷他的狗腿!」
外公外婆義憤填膺,但注意到我慘白的臉色,仍然忍住了追根究底的欲望。
他們帶我進了媽媽的房間。
「房間一直都留著,就想著哪天你要是來了,也能住。」
外婆的眼角閃過晶瑩。
我聞到被子上久違的媽媽的香氣。
懸著的心突然重重地掉回了胸腔。
一身疲憊的我,在這安心的氣味裡,沉沉睡去。
7
第二天,我掩去重生這部分,把一切和盤託出。
外婆氣得破口大罵。
十句話裡恨不得九句帶髒。
我驚得目瞪口呆。
外公卻喝了一口茶,淡定地對我說:「學著點。」
「對待無賴和流氓,就要有這樣秋風掃落葉的氣魄。」
外婆氣笑了,一頭槌敲到他腦袋上。
轉過臉來,對我正色道:「你媽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軟,才吃了那麼大的虧。」
說到這裡,大約是想到了媽媽的慘S,她神色一黯,卻又迅速恢復了堅定:「所以,你一定不能當個包子。宋安安,別人欺你一下,你務必要還回去十下,明白嗎?」
我想到自己拿著棒球棍和爸爸互毆的模樣。
似乎,也不能算包子。
但,不管怎麼樣,答應下來總是沒錯的:「明白了!」
8
高三,轉學籍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
但外公隻在書房花了一下午,就辦好了這件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我是不是添麻煩了。
他說:「是啊。」
「天大的麻煩。」
我臉色刷白。
他又道:「要不是你,這些人欠我的人情到S都還不了,可怎麼辦才好?」
外婆端來一盤水果,聞言翻了翻白眼:「別理他,盡發癲。」
外公示意我過去,把我抱在懷裡,輕聲說:「如果外公三年前就帶你走,哪兒來那麼多破事。」
「安安會原諒外公嗎?」
我一直以為,媽媽走後,我的心就徹底冷了下去,不會再輕易地被任何人感動。
原來,隻是沒有遇到真正愛我的人罷了。
我伏在外公的肩頭輕輕搖頭,想說話,嗓子卻啞得發不出聲音。
外公拍著我的背:「親人之間沒有麻煩,隻有互相依靠。」
「安安能夠依靠我們,外公外婆非常高興。」
「這裡就是你的家。無論誰來也帶不走你。」
「相信我們,好嗎?」
外婆也靠了過來,她的手撫在我的頭頂,好溫暖。
這一刻,我心裡暗暗下了決心。
外公外婆都是好人,我絕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好人,合該擁有好報。
9
外公外婆的家庭地址不是什麼秘密。
我知道爸爸遲早會找過來。
但沒想到這麼快。
大年初三,我提著垃圾下樓,背後傳來一聲厲呵。
「宋安安!你讓我好找!」
爸爸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邊走邊罵:「翅膀硬了是吧,老子發出去的紅包,你也有臉要回來!」
「你讓我丟盡了臉,倒知道躲到你外公外婆家裡來了!」
我看著他,明明不過幾天不見。
他卻像是老了十幾歲,臉上的表情狠厲如地獄惡鬼。
一瞬間,被碾壓致S的劇痛過電般讓我徹底清醒。
我知道,如果我今天被他帶走,那等著我的必將是和上輩子一樣的下場。
「你別過來。」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報警。」
「我會告訴警察,你對我長期N待,我要和你斷絕父女關系。」
「爸爸,你知道我的,我說到做到。」
我話音落下,場面一時寂靜。 ťū₊
隻見他面目逐漸扭曲猙獰。
噌地舉起手裡的棍子,狠狠向我打了下來。
「小兔崽子,你敢!」
我沒有躲,甚至沒有絲毫反抗。
我看著他身後監控的方向,勾起了唇。
我騙他的。
家裡沒有監控,我手裡根本沒有證據。
但現在有了。
當眾暴打未成年人,我就不信,警察還能讓你把我帶走。
10
「嘭!」
是棍子和肉體接觸的聲音。
可我卻一點也不痛。
我睜開眼,隻見外公擋在我的面前,用後背硬扛了這一擊。
他明明疼得臉都扭曲了,卻還在笑著對我說:「果然隨了ţű̂ₙ你媽,連打不過就跑都不會……」
我簡直瘋了。
一把抱住外公,掏出手機迅速撥打 120。
「外公要是有什麼意外,我要你的狗命!」
我通紅的眼睛SS地盯著爸爸。
他似乎也蒙了,眼睛裡充斥著不敢置信。
我手下不停,又撥了 110。
「麗景花園外有人行兇……」
他的神志迅速回籠,迅速丟掉棍子,屁滾尿流地跑了。
外公在我懷裡嘆了口氣:「他要是有了案底,以後你考公可咋整?」
我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再說我為什麼就一定要考公!」
11
幸好長期酗酒,早就掏空了我爸的身體,一棍子下去隻是個擦傷。
警察一看,輕微傷,問我們要不要立案。
外公和我異口同聲——
「不立。」
「要立。」
外婆一身太極服,手拿乾坤劍,推門而入,一錘定音。
「咱們不立,謝謝警察同志。」
警察叔叔看著被塞進手裡的橘子,摸了摸鼻子,留下了個人電話。
「要是後悔了,可以聯系我。」
我揪緊了手,嘴唇幾次張合,卻始終開不了口。
外婆拖了張凳子在我身邊坐下,不緊不慢地說。
「小傻瓜,輕微傷最多關他幾天,出來了又是一條老狗。」
「到時候他再來,你怎麼辦?」
「咱們成年人不做沒意義的事情。」
「可是,不立案,就連關幾天都沒有了,他現在隨時可以再來找我們……」
「所以,當務之急不是去警察局,而是去新學校。」
「你外公給你聯系了本地最好的私立,安保一流,封閉式管理。」
「你爸要是再來,我們不介意陪他玩兒報警連連看。」
「但你還有未來,你不能被垃圾給拖住腳步。」
我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地打湿雪白的床單。
他們靠了過來,把我緊緊摟在懷裡。
「傻孩子,在我們眼裡,你比那個人渣重要一百倍啊。」
我把臉埋在他們懷裡,痛哭失聲。真正愛你的人,會為了你挖空心思籌謀一個未來。
而不是SS地拖住你的腳步,S也要把你綁在一起。
12
當天下午,我就進了新學校。
不愧是頂級私立,校園優美如畫,安保叔叔的肱二頭肌也非常令人放心。
我回頭看向外公外婆互相攙扶著離去的背影,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要是打算溜出去找你的混賬老爸算賬,我勸你歇了這個心思。」
一個女聲從背後傳來。
我猛地回頭,卻見一個臉蛋和我媽有八成相似的阿姨,居高臨下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到這來,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讀書。」
「沒有考上大學之前,這個校門你都休想出去。」
「小姨?」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寒假,外公外婆卻能一個下午就把我送進了新學校。
又為什麼一臉放心地聯袂而去。
敢情小姨是這裡的特級老師。
她利索地把我的行李丟進宿舍,掏出一套題來,敲了敲桌子:「做。」
「我看看江芝芝的女兒到底是個什麼水平。」
很顯然,不是能讓她滿意的水平。
她垮著批臉,翻著白眼,掏出一堆練習題。
「這些,在開學之前,全部做完。」
「另外,聽說你體能不太行,從今天開始每天十公裡慢跑,跑完給我拍個照。」
我看著我人那麼高的習題冊,沉默了。
13
小姨似乎不喜歡我。
明明頂著一副溫婉和善的眉目,卻出口不超過三句就能把人懟S。
她從來不會和我說關於學習以外的一切「廢話」。
隻要我試圖和她聊點別的,她的靈魂三問就會閃亮登場——
「題做完了嗎?」
「錯改了嗎?」
「步跑了嗎?」
隻要我有一項的答案是沒有,ƭṻₖ她就會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微笑。
「江芝芝的女兒,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