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半的時光歷歷在目。
有些溫暖,有些感動,有些搞笑,還有些說不上來的,酸澀。
她想,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遇上這樣可愛的班主任,也不會再遇上這樣可愛的同學了。
陸星延緩過一陣勁後抹了把臉,又呼出口氣,拍了拍她的背,安慰,“沈星若,你考個省狀元,多給王有福掙點獎金,他上回還說暑假想和老婆孩子一起去馬爾代夫旅遊呢。”
沈星若閉了閉眼,又很輕地點了下頭
高三所有教學結束之後,有兩天假期給大家自由復習,之後則是六號的看考場,七號八號的考試。
沈星若經期不太準,為了防止關鍵時刻掉鏈子,周姨給她抓了中藥,幫她推遲經期。
裴月早早回了星城,給兩人準備了紅色的高考服。
她還特別迷信,從頭到腳都準備的耐克。
催著兩人換完衣服,裴月喜氣洋洋地衝沈星若說“若若,我一朋友的女兒明年也要高考,她聽說你成績好,估計能考個大,早跟我預定了你這衣服,說要沾沾喜氣,明年給她女兒穿呢!”
轉頭看了看陸星延,她又說“陸星延,你總要穩定點發揮,考個二本線什麼的,才對得起我給你置的這身新行頭。”
衣服吊牌還沒扯,陸星延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沈星若的,忽然問“媽,為什麼她的比我的貴一倍?”
“我剛不說了嘛,有人預定若若的衣服。”她上下打量了陸星延兩眼,“你這大紅色又不會穿,也沒人要,沒考好的話捐出去也挺不吉利的,那隻能燒了,買那麼貴的幹什麼。”
“……你可真是親媽。”
陸星延越想越過不去,納悶道“不是,我這馬上高考了,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吹捧一下我?”
裴月用一種“你是不是有毛病”的目光看著他,“我放著若若不吹捧,吹捧你幹什麼?你是有機會考大還是有機會考省狀元?你別吵吵了,吵著若若了怎麼辦!你現在就給我回房間背古文!沒準還能多考兩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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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推了陸星延兩把,恨不得直接把他塞進房裡等要考試再把他放出來。
“……”
陸星延現在特別想等考完去醫院查查檔案,看下當初他和沈星若是不是真抱錯了
七號八號的高考如期而至。
天公作美,是兩個多雲天,既無雨水襯託緊張氣氛,也無烈日平白灼人。
陸山和沈光耀也都抽了空趕到明禮,給陸星延和沈星若送考。
明禮前面的單行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倒不是車堵,車都被交警管控在了單行道外,堵的是送考的學生家長。
沈星若和陸星延穿得紅彤彤的,活脫脫就是二十一世紀與時俱進版本的時尚福娃二人組,喜慶得拍張照過年能掛牆上當年畫貼紙了。
一開始兩人還覺得挺別扭,等進了學校,和列隊的兩排老師一比,兩人又覺得這不算什麼了。
畢竟這兩排老師不僅喜慶還現場表演了個廣場舞串燒,陸星延上前和王有福抱了下,笑著調侃“王老師你這《小蘋果》跳得不錯啊,以後教高一,一教後邊那小區的大媽吵吵嚷嚷不聽勸的話你就去跟人鬥舞,一準把人給鬥趴下來了!”
“嘿陸星延我瞧你心態挺好啊你,給我壓個一本線看看,那可和沈星若給我整個狀元回來一樣掙臉啊。”
“停停停,我這馬上進去考試了,您可別給我壓力!”
王有福笑罵了句,“你有啥壓力啊你,考不上就考不上,回去繼承家業!全校最沒壓力的就數你了,你這小兔崽子!”
沈星若跟在後面,等他倆說完,才上前跟王有福抱了抱。
王有福還真不敢給她壓力,都是各種讓她放松,就當是考月考。
交代完,沈星若和陸星延一起往考場走,他倆在不同的教學樓考試,停在分岔路口,沈星若忽然主動拉了下陸星延的手,又主動抱了下陸星延。
“陸星延,一起加油。”
陸星延笑了下,點點頭,“好。”
開考第一科語文的時候大家最為緊張。
這次的作文題目一改往年雲山霧罩給一段模稜兩可的故事或者材料讓大家自己悟的思路,特別簡潔明了地命了題——浮與沉。
沈星若看的書多,破題思路一向犀利,對這種作文可以說是信手拈來,論點以小見大,例子不缺古今中外也不缺時事熱點,寫得非常順暢。
很奇特的是,陸星延這次也寫得很順暢。
其實高考,老師都會著重教議論文,不太教也不太建議考生寫記敘文,但陸星延這次就是寫了個記敘文,寫了他的爸爸,陸山。
寫完陸星延其實沒底,因為張嬌上語文課老說盡量別寫記敘文,不好拿分。
但他這次的作文就寫得挺真情實感的,總之把他想寫的都寫了,其他也就沒什麼所謂了。
不知道為什麼,兩天的考試,沈星若和陸星延都考得特別平和,盡管他們倆所在的考場都有學生情緒崩潰中途退場,但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平靜的心情。
就像王有福說的,拿它當作一次月考。
考完了還可以和同學互相對對答案。
考得好自然最好,考得不好又有什麼關系,被老師批評一下,我們下一次重新再來。
大多數人缺的從來不是一朝登頂的輝煌,而是一顆從容的心,和失敗後重新再來的勇氣。
最後一堂英語考試結束,何思越阮雯石沁李乘帆趙朗銘……甚至還有李聽,都跑來緊張兮兮地問沈星若考得怎麼樣。
沈星若想了想,“好像還可以。”
大家松了口氣。
一班的臉面看來是穩了。
等到陸星延,大家也問了他一句,“考得怎麼樣?”
陸星延摸了摸後脖頸,雲淡風輕道“好像還可以。”
大家相視一笑,然後說說鬧鬧著往校外走。
夕陽在他們身後拉下長長的擁擠的身影,在校門口,大家又不約而同回望了眼。
再見啊,明禮。
第七十五章
考試結束後, 等待高三學生的是漫長的假期。
之前很多次寫試卷寫到想要投河自盡時所幻想的撕書喝酒徹夜狂歡都沒有發生,回到星河灣,沈星若和陸星延晚飯都沒吃,各自回房上鎖, 拉緊遮光窗簾,手機關機,然後悶頭大睡。
兩人這一覺睡到次日中午十二點。
裴月和周姨估計是擔心他倆在睡夢中悄然去世,愣是用上了打仗叫陣的嗓門把兩人給喊醒了。
可吃完午飯,兩人各自洗了個澡,又躺回床上,再次陷入昏睡。
直到考試結束的第三天, 沈星若和陸星延才從昏睡中恢復過來。
其他人好像和他們差不多,班群裡安靜如雞, 發朋友圈動態的都沒幾個,到第三天白天, 班群才開始騷動。
各科的標準答案都已見報,網上也漫天飛舞。
心理素質好的已經對完答案,開始物色學校。
心理素質不好的幹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什麼答案不答案,先放飛大半個月再說。
不過也是因為文科的主觀題很多,給不給分的準繩沒有理科那麼一目了然,估分往往會存在不小偏差。
討論完分數, 大家又開始商量謝師宴和散伙飯。
商量到一半,不知是誰特別納悶地冒了個泡, 說“謝師宴和散伙飯不都差不多嗎?反正就是大家一起吃飯,幹脆一起得了。”
仔細想想,好像也是。
然後大家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去哪吃飯,吃什麼,吃完就直接散伙還是搞另一趴活動,要交多少錢。
提到錢,生活委員就適時在群裡出現了。
生活委員是個有強迫症的姑娘,這幾天在家,她將高三下學期的班費花銷的統計和憑證全都掃描成了圖片,然後又將圖片拼得整整齊齊左右對稱,一股腦兒全發到了班群裡。
最後總結“我們班的班費還剩四百八十塊七毛。”
——也就夠買點兒零食的。
有人不願意在剛放假這會就想這些事,見班群裡也討論不明白,就說反正還早,等成績出了再謝師也不遲。
何思越卻沒答應,說是趁著其他班還沒定謝師宴,他們先定下來,邀請老師就比較有時間優勢,省得到時候有些任課老師時間協調不過來。
他說的在理,大家紛紛同意。
等沈星若和陸星延去看班群的時候,群裡消息早就上千條了。
關鍵的信息是謝師宴的相關事宜已經定好,就中午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飯店請幾個老師吃頓飯,晚上再在ktv唱唱歌。
每人交兩百塊,結束後再多退少補。
這些都無甚重要,重要的是,沈星若注意到謝師宴的時間……就在幾天後。
那天是,她和陸星延的生日。
兩人的十八歲生日,裴月在考前就念叨著要大操大辦。
她前兩年去參加過某家小孩十八歲的成人禮,辦得特別隆重特別洋氣,所以她也心心念念想搞回大的。
沈星若和陸星延之前拒絕好幾次都拒絕不下來,這下倒有了個正當理由
今年星城的盛夏好像比往年來得要早一點,不過六月中旬,進進出出就都離不開空調,枝頭蟬鳴不絕,停在路邊的車被曬得發燙。
謝師宴前一天,沈星若和陸星延終於出門了,兩人一起去理發店弄頭發。
陸星延那一頭短發也沒什麼可弄的空間,本來想染個色,沈星若又嫌他非主流,最後沒弄。
倒是沈星若被tony哥哥一忽悠,就決定燙個波浪。
可能是因為人長得好看怎麼弄都好看,又可能是因為確實花了大價錢,一分錢一分貨。
這發型弄完,打了一下午瞌睡的陸星延怔了怔。
她那頭黑長直被燙成了蓬松柔軟的長卷發,卷的弧度並不大,就淺淺的,發尾稍往裡彎,看起來又隨性又自然。
本就巴掌大的臉被這蓬松的頭發一襯,也顯得更小更精致了。
沈星若坐了一下午,也挺困的。
睜眼看到新發型,如果不是tony哥哥還在旁邊吹捧,她可能會以為這是她扎了很久頭發放下來,或者是隨便找了個地方睡了一覺起來的效果。
就,看起來也沒有很卷,感覺錢沒花到位。
可人家都吹捧得這麼盡心盡力了,沈星若也不是愛找茬的,起身摸了摸,又轉頭問陸星延,“怎麼樣?”
陸星延看直了。
好半晌才回神,“挺,挺好的,嗯,我覺得挺好看的。”
“真的?”
陸星延頭都快點斷了。
沈星若勉強相信。
離開時已至飯點,兩人在理發店所在的商場吃了個火鍋,然後又隨意逛了逛,買了些過段時間出門旅行要用的東西。
因為考完要謝師、要等成績、填志願,沈光耀就沒催著沈星若回匯澤。
但他月底在巴黎有一次畫展,前幾天來送考的時候,他就極力勸說陸星延和沈星若一起去看。
到那會兒成績也出來了,志願也填完了,確實可以安安心心在歐洲玩上十天半個月,當是畢業旅行。
陸星延當場就想答應,可沈星若沒表態,他也就不好開口,隻能將所有念力都集中在眼神裡,然後眼巴巴地望著沈星若。
沈星若可能是被他看毛了,安靜很久之後,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
次日去參加謝師宴,沈星若換了個新發型,本來還不太習慣。
可去到現場她才發現,她這卷一下實在是不算什麼。
班上很多同學都把頭發染成了奇奇怪怪的顏色,女生化妝穿漂亮裙子仿佛也成了標配,戴耳釘染blgblg指甲也不稀奇。
王有福和一眾任課老師過來的時候,他扒拉下自己的時髦金鏈兒眼鏡瞅了眼,“喲,盤絲洞的女妖精都顯原型了是。”
有女生笑,“王老師,那邊還有男妖精呢!”
謝師宴這頓吃得特別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