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停滯三秒,沈星若回憶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終於懂了。
她看向陸星延,忽然反問:“你覺得打火機就一定是用來點煙的嗎?”
陸星延挑眉,不置可否。
她垂下眼睫,將那根煙推回煙盒,聲音很淡,“我用打火機還能給你墳頭點香。”
第七章
“……周姨昨天回來了,還帶了兩隻他們鄉下自家養的老母雞,我特意讓她給你們熬成了湯補補身體,從今天早上就開始熬,出門的時候啊,滿屋子都是香味了!”
裴月坐在副駕絮絮叨叨,絲毫沒有察覺後座氣氛已然冰凍。
陸星延面無表情,滿腦子都是那句“我還能用打火機給你墳頭點香”,這話在腦海中浮現的次數多了,他竟然還產生了畫面感——
孤山野嶺小墳包,上頭豎著一個破破舊舊的小木碑,四周雜草蔓生。
沈星若把路邊一塊錢三根買來的香插在他墳包前,然後拿出打火機,慢條斯理地一根一根點燃,接著冷笑一聲,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利落地拔下他的小木碑,讓他連死去都不配有姓名。
“……跟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陸星延!”車停在紅綠燈前,陸山忍不住回頭訓斥。
陸星延回神,掀起眼皮看了他爸一眼,“什麼?”
裴月:“你爸問你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
陸星延:“……”
明禮很人性化,為了讓學生安安穩穩過寒暑假,每次期末考試的成績都是等下個學期開學才公布。
這學期是開學第二天公布的成績,表格貼在教室後面,足足三頁,非常詳盡,還囊括了單科年級排名、單科班級排名等不常計算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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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乘帆自尊心還挺強,看到後氣憤地鬼叫,“學校想幹什麼?!列這麼多是底褲都不給我們穿嗎!不帶這麼羞辱人的!”
本來大家沒太注意最後一頁墊底的幾位,他這麼嚎一嗓子,倒有人特地翻到後面看了看。
嗯,這幾位真是每一科都發揮得相當穩定。
沈星若跟著聽試卷分析的課,也仔細看了一班的成績表,心裡略微估算,對明禮學生的水平,以及自己在明禮的水平有了初步了解。
從這次期末考試的成績來看,何思越和翟嘉靜在年級裡也算得上比較拔尖,但總體來看,一班在三個文科實驗班裡,隻能算吊車尾。
而陸星延,在一班也是貨真價實的車尾本尾。
見陸星延不吭聲,陸山轉向沈星若,“星若,你說,他考多少?”
沈星若默了默,“我沒太注意,好像是297?”
“337。”
陸星延忽然開口,還瞥了沈星若一眼,仿佛對她少報四十分這件事相當不滿。
陸山被哽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就不該對不切實際的事情抱有多餘的幻想。
裴月的心態就穩多了,陸星延報完分數她還在專心P圖,頭都沒抬一下,臉上滿是“我早就知道他什麼臭水平”的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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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家吃飯,飯後陸星延和沈星若各自回房,一晚相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陸山要飛帝都,好像是有什麼急事需要處理,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掐好了時間,陸山前腳離開,陸星延後腳就從樓上下來,拎著書包肩帶,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裴月問:“這一大早的,你去哪兒?”
“同學生日。”他隨手從餐桌上拿了片吐司叼在嘴裡,又端起牛奶喝了兩口。
沈星若忽地頓住,盯著那杯牛奶,一眨不眨。
陸星延注意到她的視線,看了看手中牛奶,又無意瞥到桌上另一個空杯,忽然明白了什麼。
裴月倒沒注意那麼多,隻追著問:“你們班同學嗎?那你怎麼不帶若若一起去。”
陸星延故作平靜地放下牛奶,“高一同學,她不認識。”
裴月:“那你晚上還回不回來吃飯?”
“不回了。”陸星延懶得多說,徑直往外走,然後做了個揮手的姿勢。
“你瞧瞧,這一天到晚不好好念書就知道在外面野,簡直沒有一點上進心!我和他爸年輕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呀,也不知道他這是像誰!”
“哎,我啊,遲早有一天得被他氣得滿腦袋白頭發……”
沈星若安靜地聽著裴月碎碎念,不動聲色將那杯被陸星延玷汙過的牛奶推遠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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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陸星延沒出去多遠,今天陳竹生日,早早就定下了別墅轟趴,她定下的別墅,就在落星湖這一片。
許承洲他們帶了食材和調料,中午在別墅外的草坪自助BBQ。
陸星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手裡拿著串雞翅,在火上來來回回翻烤,都快烤糊了,也沒見他拿起來吃。
“陸星延你雞翅都要糊了,想什麼呢你!”陳竹和人說話說到一半,注意到雞翅,衝著陸星延喊。
陸星延這才回神,隨手將雞翅朝她一遞,“你吃吧。”
陳竹往後仰了仰,滿臉嫌棄,“得了吧,我可不敢以身試毒。”
“竹姐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陸少爺屈尊降貴給你烤雞翅,你瞧瞧你,都嫌棄成什麼樣兒了。”男生調侃。
“怎麼,我還不能嫌棄了?”
“能能能,您今天可是壽星公,您愛咋咋。”
陳竹“嘁”了聲。
今天生日,她特地穿了身紅色裙子,有些張揚的大紅穿在她身上倒明豔得恰到好處。
她腦袋上還帶著生日小皇冠,開開心心和人說笑的樣子,很是生動。
不知怎地,有人把話題又繞到了陸星延頭上,“欸陸大少爺,其實我們直接去你家不就行了,還搞這麼復雜,我找路都找了十分鍾。”
陸星延沒應聲,也沒抬眼,像是沒聽到般,將沒人要的雞翅隨手扔在燒烤架上,然後拉開一罐啤酒。
倒是陳竹插話道:“我過生日去他家幹什麼,你真是好笑。”
其實陳竹之前就在微信上和陸星延說過,這次生日直接去他家得了,這一幫人以前也經常去他家玩,她沒多想,就這麼提了提。
可陸星延卻回了句“不方便”,也沒說為什麼不方便。
她也就沒再提過這事。
燒烤吃到一半,又切了蛋糕,大家邊吃邊聊。
“一班來了個轉校生是吧,最近我老聽人提。”
“對,那轉學生特漂亮!”
邊賀在一班,實名認證道:“確實漂亮。”
“我記得好像叫沈星若,名字也怪好聽的。”
“欸,說起這轉學生我還就奇了怪了,我去一班看了好幾次,每次都沒看到。”許承洲納悶,邊撸著串邊用手肘頂了頂陸星延,“你覺得怎麼樣?”
這問題,陸星延起碼被問過十八遍了,他漫不經心地看回去,“我說一句漂亮她是能當上全球選美的總冠軍?”
許承洲被噎了下,決定把陸星延提升至槓精排行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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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大家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
陸星延打了幾把撲克,可許承洲太他媽糾結了,一張牌得等半天才能出來,他等煩了,將牌扔給邊賀,自己出門抽煙。
其實他煙癮並不重,點燃一根,也是抽一半燒一半。
忽然陳竹從屋裡出來,雙手捧著手機,眼圈發紅,一看就不對勁。
他掸著煙灰,隨口問了句,“喂,你怎麼了?”
陳竹頭都沒抬,一言不發往別墅外走。
陸星延本來不想動,可外面就是落星湖,一年隨隨便便也要淹死幾個不長眼的人,他按滅煙,跟了出去。
走到別墅外,陳竹已經忍不住哭出聲,眼淚珠子也斷了線般往下掉,“他有女朋友了!他竟然這麼快就有女朋友了!嗚嗚嗚還在我生日的時候……在我生日的時候發合照!”
陸星延接過她手機看了眼,原來是她那棵青梅竹馬的小白楊在朋友圈秀了波恩愛。
陳竹:“肯定是這個女的發的!這是在向我宣戰!!”
“你腦補太多了吧,這一看就是男方的語氣。”
陳竹哽咽三秒,緊接著哭得更大聲了。
陸星延:“……”
很奇怪,這次他竟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隻覺得陳竹哭得人腦仁發疼。
他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畢竟生來就沒有點亮過安慰這一技能,站了半天,也隻有一句,“你別哭了。”
陳竹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已經完全陷入單方面失戀的悲痛,還越哭越帶勁,越哭越投入。
陸星延無動於衷地站了兩分鍾,實在遭不住,給許承洲打電話,讓他趕緊找幾個女生出來。
等待的時間裡,陸星延還在思考人生的終極命題——我怎麼會喜歡過她?不,那應該不是喜歡吧。
其實最初是一幫人玩真心話大冒險,陸星延被問到喜歡什麼樣的女生,他敷衍地說了幾個標準,然後被吐槽不真心,非要他說一個參照。
他腦海裡過了圈,周圍沒那麼煩、能正常相處的女生好像就隻有陳竹,於是就說了句,“陳竹那樣的吧。”
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陳竹那樣的吧”就被自動翻譯成了陳竹,幾個哥們兒三天兩頭給他安排戲份,撺掇他和陳竹單獨相處。
久而久之,他也像被洗腦了般,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陳竹。
前段時間得知陳竹喜歡她的竹馬小哥哥,他還真情實感代入角色地覺得不爽,可第二天起床,他就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決定不再單戀一根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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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沈星若午睡起來,練了會琴,然後打算去圖書館自習。
市政府近兩年大力扶持城北落星湖區域發展,還將市圖書館遷到了這附近,從陸家過去,隻需要步行十來分鍾。
沈星若背著書包,雙手插兜,邊聽聽力,邊沿落星湖往前走。
忽然瞥見前頭有道熟悉的身影,她頓了頓。
是陸星延。
陸星延旁邊還有個女生,哭得撕心裂肺蓬頭散發。
而陸星延隻是半倚樹幹吊兒郎當地站在那,冷眼看著。
乍一看就像渣男非要分手,女方悲傷過度並且還在強行挽留。
眼光不好是無法拯救的,沈星若沒想多管闲事,繞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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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延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家。
沈星若剛好下樓喝水,見他疲憊懶散的樣子,腦內補全了一場你分手我挽留極耗精力的虐戀大戲。
周日兩人都呆在家裡,可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沈星若覺得這樣很好,並且希望以後可以一直保持。
可傍晚返校,她就從石沁那裡聽到了一條不太美好的消息:“星若,明天我們要換座位了,座位表在群裡,你看了嗎?你和陸星延同桌欸!”
第八章
第三大組第六排。
陸星延,沈星若。
真的是同桌。
沈星若盯著安排表看了三十秒,目光下移至座次表最後一行小字上,“注:本學期座次請按每周往後挪一排、往左挪一組的順序自行輪換。”
換句話說就是:少拿坐後排看不見的理由來辦公室逼逼叨叨,大家前後左右都能坐到,公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