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寫出來的,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
爹爹和娘親給我寄來了書信,哗啦啦寫了一大串。
其實他們每次寄來的書信都差不多,無非是讓我天寒多穿衣,餓了多吃點。
不過……
我將信件上的內容翻看幹淨,卻仍舊沒提到那個人……
沒提及不一定是壞消息,但一定不是好消息。
我將信紙疊好,下定決心要賺到更多的銅幣。
這樣,也好彌補我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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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下個月收到的家書裡,會有他的消息……
4
我幹了件大事。
趁著宗門秘境大門打開之際,跟在十三師兄身後混了進去。
這試煉一去短則一個月,慢則半年。
我著急,等不了一點。
在還沒弄清楚銅幣緣由之前,絕不能讓十三師兄一個人走了。
反正這秘境我遲早是要試煉的,早一點晚一點都一樣。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這秘境會這麼大!
還有十三師兄,他的腳是車輪做的嗎?
為什麼能走這麼快!
我抱緊身上的小包袱,遠了怕跟丟,近了又怕挨打。
於是在下一個拐角,我光榮跟丟了……
隨著天色愈來愈暗,我的心也變得緊張起來。
聽說秘境裡有很多妖獸,法力高強還會吃人。
周遭高大的樹木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時不時還有奇怪的鳥鳴聲盤旋在頭頂。
哗啦!
樹上降落了什麼東西,砰的一聲砸落下來。
我嚇得渾身一激靈。
什麼狼妖虎妖都從我腦中竄了出來。
天色很黑,我看不清對方是什麼。
但這並不影響我對它的恐懼,尤其是當那猩紅的一雙眼睛同我對視上時,我嚇得臉都白了。
十階?!
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對付個七八階都夠嗆。
十階,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大腦一片空白,我捻了一堆訣,噼裡啪啦砸了過去。
然後拔腿就跑。
對方好像被我氣惱了,一聲尖銳刺耳的吼叫響起。
震得周遭樹木哗哗作響,葉片落了一地。
嗚嗚嗚,仙門不得隨意出入,又沒其他賺錢路子,我為了掙這幾個破錢我容易嗎我!
腳底板跑得火星子都要出來了,但身後的妖獸依舊緊追不舍。
它的速度好快,眼看著就要朝我撲過來,情急之下,我趕忙摸出一張瞬移符。
尖銳鋒利的爪子從我後背擦過,撕拉一聲。
是衣裳布料被撕破的聲音。
緊隨而來的,是背後火辣辣的刺痛。
我疼得龇牙咧嘴,還來不及思考,眼花便下意識濺了出來。
好在符咒及時生效,下一秒,身後的妖獸消失,緊隨而來的是身體的失重感。
我聽見耳畔哗啦的風聲,看見了頭頂閃爍的星子,衣擺在空中卷起,我像是撲打翅膀的受傷的鳥雀。
瞬移符並沒有那麼好用,它會將使用者帶向方圓三十裡的任何地方,下一秒可能會出現在湖裡,也可能會出現在懸崖峭壁,而現在,是在半空。
身體猛然下墜,我掌控不了半點方向,隻能任憑身體一點點下墜。
衣擺翻飛得劇烈,撲打在我面上,此刻的我凌亂又狼狽。
我要S了嗎?
從這麼高地方摔下去,我怕是要成肉泥了。
S得好難看,我一點也不喜歡。
他們肯定要生我的氣了……
原來臨S前更多的居然不是恐懼,而是瘋狂的思念。
我紅了眼眶。
後背的傷口好痛,晚上的風也好冷,失重感也好可怕。
好想娘親,好想爹爹,也好想他……
我有多少年沒見過他們了……
5
欻。
凌厲的劍氣襲來,像是劃破長空的巨大的流星。
直逼面門的劍氣陡然間拐了個彎,柔和得將我包裹,在我周遭裹成了一個雪白的光罩,為我瘋狂下墜的身體帶來了巨大的緩衝。
下一秒,我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雪色的發帶在夜空中翻飛,鼻息間充斥著清洌的冷香,我撞進了月色下他焦慮慌亂的眼眸。
「蘇源源!你瘋了嗎!」
熟悉的呵斥響起,陡然間擊碎了我空白的大腦。
一瞬間,我的淚水止不住地瘋狂湧出。
我一把摟住對方的脖子,埋在他身上慟哭。
「大師兄……」
「你的手碰到我背後的傷口了,好疼嗚嗚嗚嗚嗚……」
祁清越僵了一下,小心翼翼調整了一下姿勢,柔聲道:「好了,不哭,不哭。」
「師兄給你上藥。」
哄人的法子還是這麼簡單,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眨了眨眼,哭得更大聲了。
其實落下來的時候,我根本顧不上祁清越的手是否碰到了背後的傷。
我隻是想哭。
想要無所顧忌,大聲地哭一場。
祁清越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他就這樣一路抱著我,小聲安撫著,直到找到一處山洞。
他將我輕柔地放下,然後拾來一些樹枝用火點燃。
昏暗的山洞這才有了微弱的光亮。
有了光亮,祁清越便開始為我檢查起傷口。
山洞裡靜悄悄的,隻有火星在火堆燃燒下噼裡啪啦的聲音。
我吸了吸鼻子,方才哭得太兇,嗓子都嚎啞了,「大師兄,你怎麼來了?」
祁清越在我身後,我看不見他的臉,卻能看見地上交疊著的我和他的影子。
他似乎頓了一下,過了一會長長嘆出一口氣。
像是緊繃的情緒終於得到了放松。
「還好沒傷到骨頭。」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悶聲繼續替我處理起傷口。
我知道他是生氣了。
但他手上的動作卻依舊小心翼翼,生怕扯到了我的傷口。
因為位置比較特殊,隻好將後背一整塊的布料都去了。
此刻我的後背空蕩蕩的,冷得我直抖。
祁清越冷哼,「從前不是最愛穿這種東漏一點西漏一點的衣裳嗎?」
「怎麼?不喜歡了?」
因為做了錯事,所以我此刻格外心虛。
我唯唯諾諾地開口,「不,不喜歡了。」
「以後都不穿了。」
祁清越冷哼一聲,沒回應,但我猜他大抵是不相信的。
身上落了一件外裳。
帶著祁清越的溫度。
我怔神片刻,腦袋就被對方敲了。
「發什麼呆,不冷了?」
我扯緊了衣領,心中五味雜陳。
火光搖曳不定,導致山洞裡的光明明滅滅,也像是吃人的野獸。
祁清越注意到了我向後縮的小動作,起身坐在了我身前,擋住了身後的火堆。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格外怕火。
估摸著是年幼時玩火被燙到了吧。
我鼻尖一澀,有些發酸。
伸手輕輕扯了扯師兄的袖口,聲音微弱:「大師兄,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祁清越捏了把我的臉,沒好氣道:「不然呢,搗蛋精。」
我癟了癟嘴,委屈的聲音細弱蚊聲,「我也不想搗蛋的……」
但是我需要錢,很多錢。
「你二師姐很擔心你,這藥是她給的,回去要好好謝謝她,知道了嗎?」
「嗯……」我乖乖點頭。
從小到大,好像不管我怎麼搗蛋,大家還是會寵著我。
仙門真好,但是我還是好想家。
大概是因為方才經歷過一段生S,此刻我心中的思念便止不住地發芽生長。
「師兄,我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祁清越瑟縮了一下手指,理了理我凌亂的頭發。
垂著眼眸,嗓音輕緩又綿長,「要等你長大,能夠獨當一面才行。」
6
我眨了眨眼。
「可我早就及笄了。」
祁清越挑了挑眉,「這可算不上評判標準。」
「得過師尊那關。」
「門中的規矩可不能壞,這也是為了弟子們更好地靜下心修煉。」
我覺得不太公平,「可其他弟子早就能下山了。」
隻有我還沒出去過。
祁清越環抱著手,冷酷的聲音毫不留情響起,「旁的弟子修為幾何了?你又幾何了?」
我垂著頭,悶悶道:「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的。」
他起身又往火堆裡放了幾根樹枝。
我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心中酸澀又愧疚,「師兄,對不起……」
我今日確實是莽撞了。
祁清越輕輕嗯了一聲,「原諒你了。」
這麼容易?
我都還沒做什麼呢。
大師兄怎麼總是這麼好哄。
我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裳,「大師兄,你冷不冷。」
「不冷。」
騙子。
我才不相信呢……
秘境裡溫差那麼大,他還把外裳給了我,怎麼可能會不冷。
我心中腹誹他嘴硬,卻還是沒有戳穿。
「可是師兄,我好冷啊……」
「你能不能過來點,和我擠擠。」
「活該,怎不凍S你。」大師兄嘴上說著,腳步卻朝我這邊走來,最後坐在了我身邊。
我朝他身上貼了貼,然後又將外裳分給了他一半。
不等他拒絕,我火速道:「我們一起蓋。」
大師兄這才沒有拒絕。
「讓你非要跟著十三,現在知道苦了吧?」
我摸摸鼻子,「十三師兄跑得太快了,我一下就跟丟了。」
「對了師兄……」
倏地,我想起了什麼,下意識扭頭看向祁清越,卻忘了此刻二人的距離有多近。
他聽見了我的聲音,也下意識地側過頭。
四目相對,他的唇險些擦過我臉頰。
砰砰。
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卻擋不住砰砰亂竄的心髒。
對方也明顯怔了一下,但他又很快回神,扭過了頭。
「怎,怎麼了?」
祁清越的聲音聽著明顯不太正常,透著股緊張。
我看著他在明滅火光中映出的側臉,微微一怔。
他臉好紅。
耳朵也是。
看來他的心也不太平靜。
我收回目光,繼續回到剛剛的話題。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秘境這麼大,他居然能夠一下就找到我。
說起這個祁清越的心就忍不住後怕。
「記憶力真差,難怪這麼多年修為都沒什麼見長。」
我:?
他嘆了口氣,「那瞬移符是我給你的,上面有我的靈力波動。」
「一旦使用,我就能夠感知到你在哪。」
祁清越摩挲著指腹,視線落在跳躍的火光裡。
「幸好及時趕到了……」
他抿緊唇角,「以後若是想要,便自己學,我不會給,仙門上下的任何人也不會給你了。」
「怎麼耍賴撒潑都沒有。」
我自知理虧,難得乖巧地沒有反駁。
「哦。」
7
大概是今日的我格外順從,祁清越反而覺得不習慣了。
「餓了嗎?」
我搖搖頭,「不餓。」
其實是餓的,但現下能去哪裡找吃的。
我也不想再多麻煩師兄了。
而且,按照大師兄的性子,他定是讓我乖乖待在山洞裡,然後自己出去。
我並不是很怕黑,但此刻卻莫名地想要依賴對方,我想要粘著他,不想讓他離開分毫。
祁清越伸手替我攏了攏外裳,「好。」
「那等天亮了,師兄就帶你離開這裡。」
「好……」
眼皮變得沉重。
我看著祁清越的映在地上的影子,莫名覺得好安心。
有大師兄在的地方,好像總是很安全。
「大師兄,有時候你真的好像我爹爹和娘親……」
有他們在的地方,我也會覺得安心。
祁清越愣了一瞬。
人累極了就很容易困,還未等祁清越回應什麼,我就已經靠在他肩頭,迷迷糊糊睡著了。
朦朧的睡夢中,我好像聽見了一聲輕嘆。
對方似乎喚了聲我的名字。
「蘇源源……」
「我還真是拿你沒辦法……」
「誰要當你什麼爹爹娘親,就不能想一些別的嗎?」
再次睜開眼時,我已經離開了山洞。
頭莫名地疼,大腦裡像是塞進了一塊大石頭,沉重得要命。
我努力辨認周遭,才發現此刻我正趴在大師兄背上。
天色蒙蒙亮,在山與山之間透出一點剛剛升起的日光。
「大師兄……」
一開口,嗓子就幹啞得難受,仿佛吞了刀片。
祁清越注意到了我的動靜,給我遞來了水。
「別說話了,睡吧。」
「你半夜傷口感染,發熱了。」
「等睡醒了,師兄就帶你回去了。」
我眼眶酸澀,許是昨日哭得太多了,此刻都還有些腫痛。
「可我剛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