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忽然安靜。
好半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季明舒覺得這種沉默實在讓人太難受了,她憋了半天,終於吞吐著憋出句:“那個……我口紅不見了,寧寧,你陪我去買支口紅吧?”
安寧突然被cue,有點反應不過來。
季明舒行動力max,迅速起身提上包包,又將安寧拉起來,連拖帶拽地將她拽出了屋子。
防盜鐵門“咯吱”一聲關合,屋內瞬間就隻剩下陳碧青和岑森兩人。
午後陽光靜謐,夏末花草最後的芬芳被微風裹挾著吹進來,略帶鐵鏽氣息,熟悉到讓人有種時光穿越的錯覺。
岑森記得,也是這樣一個陽光宜人的午後,他因為心心念念要去買漫畫書,提前結束了午睡。
背著書包去上學之前,他想去主臥看一眼小妹妹,可在主臥門外,他聽到爸爸媽媽在說話。
好奇心驅使,他附在門上偷聽。
爸爸安國平說:“他們岑家有權有勢怎麼了?還能從我們手裡硬搶嗎?簡直是欺人太甚!他們要是敢來硬的,我就要上報組織!我還就不信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
陳碧青嘆了口氣,“岑家確實霸道,他們想接走阿森,但又不讓我們看看那孩子,甚至連那孩子現在叫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聽到這,安國平沉默了下。
兩夫妻還說了幾句聲音很低的話,岑森沒有聽清楚。到最後,他隻聽見陳碧青略帶哭腔地說:“你說怎麼就會發生這種事呢。”
那時候岑森年紀還小,陳碧青和安國平的隻言片語他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他已經隱隱預感到,一些和自己有關的事情正瞞著他悄然發生。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有意識地偷聽陳碧青安國平說話,真相也在一次次的隻言片語中,被他慢慢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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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岑家的車和保鏢停在教師公寓樓下,陳碧青和安國平拖到最後一刻告訴他真相的時候,他意外地平靜。
他曾在偷聽中,聽過很多次兩人堅決反對將他送還岑家的討論。
可到最後,他的爸爸媽媽,還是拋棄了他。
可能是過去太久太久,現在回憶起來,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岑森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已經不再年輕的陳碧青,忽然問:“這些年,沒有出國嗎?”
他自己在國外求學多年,想要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剛從國外回來再容易不過。
陳碧青看著桌上的果盤,輕聲道:“沒有,我們一直在南城生活。楊楊…他出國了,他……和我們不親。”說到這,她腦袋又低了低,“很多年前就出國了,也沒怎麼回來過。”
岑森沉默。
陳碧青又局促地問:“你,你過得還好嗎?你和小舒是,三年前結的婚吧?”
“嗯。”
陳碧青點點頭,“小舒很好,又漂亮,又可愛。你們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說完這句,她急忙擦了下眼角,笑了笑。
岑森沒有接話。
過了半晌,他忽然問:“爸呢。”
這一瞬,換成了陳碧青沉默。
很久過後,她才緩緩開口道:“他……過世了。”
“過世了?”季明舒稍怔。
從安家出來,季明舒就拉著安寧上車,準備去附近商場買點東西。
離這最近的商場也要一刻鍾車程,季明舒覺得也不能一刻鍾都幹坐著,那多尷尬,於是她就在車上和安寧聊起了天。
說是聊天,其實更像一問一答。
安寧是個單純誠實的小姑娘,基本上季明舒問什麼她就答什麼,所以季明舒也沒能忍住誘惑,順便向她打探起了安家的事。
“就在前段時間,爸爸生了病,媽媽想找岑森哥哥回來看看他的,但是還沒等媽媽找到,他就沒熬住治療,過世了。”
安寧低著頭說:“我們也是因為爸爸過世才會回星城的,爸爸過世前說,他想回家看看。”
安父過世了。
季明舒雖然驚訝,但也沒有特別震驚,從在安家沒有見到安父身影開始,她心裡就早已產生諸多猜測。
“那…岑楊呢,噢,他現在應該叫安楊了吧?”
安寧搖了搖頭,“哥哥他沒有改名,我沒有怎麼見過他,他很多年前就去國外生活了,好像是岑家安排的,通常好幾年才會回來一次。”
“這次爸爸過世,他說要回來,但一直還沒有回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這樣啊……”
季明舒略略點頭,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也不知道該接點兒什麼話。
好在商場已經到了,別的她不擅長,逛街倒是她鐵板釘釘的拿手項目。
她收拾好心情,挽著安寧的手往裡走,又開始逼逼自己那一套女人就要活得精致的金絲雀理論。
“你也上大學了,不能總這樣樸素呀,你看看你這小臉蛋多水靈,好好收拾一下趁著年輕談談戀愛多好。”她轉頭看了眼,“還沒有男朋友吧?”
安寧羞赧地搖搖頭。
“大學可是戀愛的最佳時期,等你出了學校哪還能遇上什麼純粹的愛情啊,光是站在面前對視一眼就得考量對方的物質條件。”
安寧好奇問:“那你和岑森哥哥是大學同學嗎?”
季明舒:“……”
不好意思,我們就是站在面前對視一眼就得考量物質條件的那種塑料夫妻。
她轉移話題道:“其實也不光是談戀愛,女孩子就算是不談戀愛,那也得對自己好一點,你不覺得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就很開心嗎?”
這點安寧倒是同意,大學宿舍裡,女生除了學習和戀愛,討論得最多就是各種衣服包包護膚品化妝品。
她耳濡目染地,多少也了解一點,但一直沒好意思邁出這一步,每天隻知道埋頭學習。
季明舒見不得好看的小姑娘這麼樸素,本想先帶安寧去買套護膚品,可忽然接到《設計家》節目組的電話,商場裡信號又不好,聲音斷斷續續的,她便隨手指了附近一個牌子,讓安寧在那等,她出去講完電話馬上進來。
安寧自是答應。
商場一樓是珠寶和護膚美妝的專櫃,安寧平日很少進這種地方,有點被數之不盡的探照燈晃花了眼。
她在季明舒指定的品牌附近晃蕩,不經意間看到一個舍友最近每天念叨的彩妝品牌,聽說這牌子有一支口紅很火。
她走了過去,目光在口紅展示櫃上流連,默默回憶舍友說過的口紅色號。
終於,她在展示櫃的倒數第二排找到了那隻口紅的試用裝,拿起來在手上試了下色,確實還挺好看。
她今年大三了,還沒有買過一支口紅,一時有些躍躍欲試。
“你好,請問這支口紅多少錢?”
她舉起口紅問櫃姐。
櫃姐上下掃她一眼,見她這窮酸學生樣就提不起勁招呼,翻了個天大的白眼,又繼續玩手機,毫無誠意地隨口道:“對不起,這支是我們的熱門款,不單獨銷售,需要2:1配貨搭配銷售的。”
配貨?
安寧完全聽不懂是什麼意思,還以為是自己太老土了,臉瞬間紅到不行,手足無措。
可就在下一秒,她忽然聞到一陣淡而熟悉的果香。
季明舒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從她手中扯過那支試用裝直接朝那櫃姐扔了過去。
聲音冷而譏诮,“搭配銷售?搭配你這張臭臉一起銷售嗎?以為自己愛馬仕呢還配貨。”
愛馬仕本公主都沒配過貨。
第27章
配貨算是一種不成文的潛規則,最廣為人知的配貨奢侈品便是愛馬仕的bkc三款熱門包包,铂金凱莉康康。
比如1:1配貨,就是說一支十萬塊的包,需要購買十萬塊的同品牌其他指定類型產品,店員才會給拿包機會。在不同地方不同門店,也有各種不同比例。
季明舒自然知道有這麼回事,但規則這東西或明或潛,都是用來打破的。
當你是提鑲鑽喜馬拉雅戴尚美鑽戒穿香奈兒高定年消費最低都有八位數的頂級名媛時,全世界任何一家頂奢門店的sa都隻會對你敞開大門笑臉相迎。
蔣純當初和季明舒還不對付的時候,聽說季明舒買愛馬仕都不用配貨,以為她在吹牛逼或者是偷偷買假貨。
結果被季明舒的塑料小姐妹狂轟濫炸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科普狂懟,基本圍繞我們家舒舒待遇有多麼尊貴啦她的限量款都是走的拍賣啦blabla進行展開。
最後季明舒還笑眯眯地總結性發言了一句,“沒有錢買不到的奢侈品,如果買不到,那是因為你還不夠有錢。”
她擁有將近七百隻的愛馬仕,其中一百多隻是她最鍾愛的birkin,包包比一般門店都全,在奢侈品中浸淫多年,的的確確沒有哪個不識相的sa說過讓她配貨。
現在到了星城這小破地方倒真是活久見,一賣彩妝的二線牌子,檔次沒跟上去,規矩架勢倒是比頂奢還大。
商場一樓迎來小範圍的寂靜,顧客和其他化妝品專櫃的ba紛紛循聲望向季明舒。
站在季明舒身側的安寧整個人都懵圈了,比剛剛櫃姐告訴她需要配貨時還要懵圈。
她…她這小嫂子,也太,太霸氣了吧。
被扔了口紅的櫃姐也沉浸在震驚中沒回過神。
其實那口紅雖然是朝著她的方向扔的,但並沒有真扔到她。
那支試用裝隔著一手寬的距離,正正好摔在她的高跟鞋邊,地上留下一道玫瑰紅的印跡,口紅膏體斷成了兩截。
倒是這專櫃的另外一個娘娘腔反應比較快,他忙上前上下打量自己同事,又很不客氣地質問道:“小姐,你有什麼不滿可以直說,用不著動手吧?你這人怎麼這樣?”
這娘娘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二線城市半桶水晃蕩最愛狗眼看人低的gay圈姐妹氣息,和他的同事一樣有著該品牌一脈相承的白眼臭臉陰陽怪氣三大待客法寶。
季明舒輕笑,“我這人就這樣,你什麼貨色,我什麼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