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陸小嫣找到了孟知寧,受陸嫣所託,她幫忙求情,詳細地向她講述了沈括當初把她救出來的全過程。
驚心動魄的情節聽得孟知寧提心吊膽。
“當時他的左臂被村民的鐮刀劃傷,醫生都說,隻差幾釐米就會傷及筋腱,他差一點就殘疾了,這輩子都摸不了鍵盤。”
“媽,你從小教育我,要做一個正直的人,正直的人不會恩將仇報的。”
孟知寧捂著狂跳的心髒,震撼又羞愧。當天下午,她給陸簡打了一個電話。
“陸簡,這件事就算了吧,換了別的小公司,至多不到兩周,可是你兒子他們、他們已經堅持整整了兩個月。”
“你心軟了?”
“是,我心軟了,也心疼,心疼你兒子每天熬夜,現在連家都不回了。”
西裝革履陸簡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著鱗次栉比的高樓,淡淡道:“他們至多還能堅持半個月,我不想之前所有的一切,付諸東流。”
他之前低估沈括了,要扳倒他,陸簡付出的代價實在不輕。
“陸臻是你兒子啊,你真的要讓他一無所有嗎?”
“他怎麼會一無所有。”
是啊,他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甚至包括葉迦淇、包括梁庭他們,他們都不會一無所有。
陸簡沉聲說:“已經到這一步,我不能放棄,否則前功盡棄。”
“前功盡棄又如何!”孟知寧急了:“他們是你的敵人嗎,他們是你的兒子,你好朋友的兒子,還有你的兒媳婦和你的孫女孫女婿!都是你的親人!何必將他們逼到絕路上...”
“我能怎麼辦,他爸都死了,是我們陸氏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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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簡的情緒忽然被點燃了,他憤聲說:“想想他以前是怎麼對你兒子的!若是將來真的能耐了,他能放過我們陸家?我甚至懷疑他靠近小嫣都是別有用心,這樣的隱患必須掐滅了,否則後患無窮。”
孟知寧知道,無論是出於心虛還是憤怒,陸簡的確是被沈括給嚇到了。
能讓這個風雲歷盡的男人如此忌憚,沈括那小子,來日絕非池中物。
“陸簡,你第一次去我家提親,我爸媽把你這窮小子的禮物扔出家門的時候,你說了一句話,我至今沒有忘,你已經忘了嗎?”
陸簡忽然沉默,不言語。
孟知寧一字一頓道:“少年人,不可欺。”
.......
公司離職的員工越來越多,剩下的都是跟著陸臻他們一起創業的大學同學,但也沒剩多少了。
甚至連公司的保潔阿姨,聽聞公司即將破產的小道消息,都借口家裡媳婦生小孩了要回去照顧,辭職了。
陸臻的專業水平比不上梁庭葉迦淇他們,所以闲來無事的時候,就兼了保潔阿姨的活兒,拿著抹布,蹲下身,把走廊地板擦得锃亮锃亮...
簡瑤穿著細長的高跟鞋,抱著手臂遠遠地望著他,嘴角抿起了笑意。
有時候,男人的成熟並不意味著能站多高,而在於能不能彎得下腰來。
當初那個張揚不羈的少年,也終於一天天地長大了。
簡瑤拿著拖把走過來,幫他一起拖地。
陸臻抬起頭,看到他的明星媳婦踩著恨天高、穿一身拉風的時裝走過來,手裡拿著一根拖把。
“哎喲我的小祖宗,別了別了,到辦公室去等我。”
簡瑤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幫你一起做,兩個人快一些。”
陸臻還是沒讓簡瑤做這些,別說她現在是被粉絲們追捧、狗崽偷拍的大明星,就算不是,他也舍不得簡瑤做這些粗活。
他草草收尾之後,洗了手,拉著簡瑤進了辦公室。
簡瑤說:“幹嘛要你這合伙人做這些,再請一位保潔阿姨就是了。”
陸臻幫她泡了一杯美式咖啡,說道:“特殊時期,能省則省,媳婦兒,小心燙。”
“你們要是舍不得,我幫你們請,能花幾個錢。”
陸臻知道他媳婦是心疼他,心裡甜滋滋的,笑著說:“主要我沒什麼事,沈括他們業務能力強,我腦子沒他們夠用,就幫他們搞搞後勤。”
他說這話,簡瑤就不樂意了,眉頭皺起來:“別妄自菲薄,你不比他們任何人差。”
陸臻給自己接了杯水,坐到他的身邊,笑著說:“我們瑤瑤嘴好甜啊,來親一下,嘗嘗是不是真的這麼甜。”
說著他便湊過來,捧著簡瑤的後腦勺要親她。
簡瑤笑著推開了他:“你沒逗你開心,我說真的,從來沒覺得你比任何人差。”
陸臻很感動,不過他自己心裡也知道,某些方面,他比不上沈括。
早些年就鬥不過他,現在更是如此。
“陸臻,你不必要和任何人比,你有你的好,任何人都比不上。”
至少,在她眼裡是這樣。
他輕輕按住了她的手臂,摩挲了一下,認真地說:“謝謝你認可我。”
簡瑤摸摸他的頭,像摸狗狗一樣,拉長調子說:“不謝。”
“你這麼好,那允許你親我一下。”陸臻說著撅起了嘴:“機會隻有一次,快親我。”
簡瑤笑了起來:“誰要親你啊,傻狗。”
“少廢話,親我。”
簡瑤強忍著笑,湊過去親了他一下,就在這時,陸嫣忽然推開房門:“陸臻,沈括在哪裡你有沒有看到...”
“哎喲我去,打擾了打擾了,我什麼都沒看到。”
簡瑤立刻推開了陸臻,陸臻很不滿地衝她道:“說了多少次,進我辦公室敲門!”
“我下次肯定記得了!”她拔腿開溜,攥著自己的工資卡。
卡上新到了一筆片酬,她忙不迭地趕過來“雪中送炭”。
跑得太急,迎面撞上了從會客廳出來的梁庭,一身西裝革履,戴著眼鏡,斯文扮相。
他的手落到陸嫣的肩膀上,穩住了她的身形,說道:“當心摔著,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陸嫣找不見沈括,索性將卡遞給梁庭:“之前沈括答應的,讓我入股,喏,資金到位了,拿去。”
梁庭笑了笑,用卡拍了拍她的腦門:“這事兒我做不了主,還得找沈括。”
“他在哪裡啊?”
這時候,窗邊的葉迦淇忽然道:“他在樓下,見我們的老朋友。”
陸嫣和梁庭一起朝著窗外望去——
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車,車外,站著一個穿白襯衣打領帶的男人,乍一看真有些面熟,隻是一時想不起是誰。
陸嫣望望葉迦淇,問道:“誰啊這是?”
“沈括的師兄,曹志達。”
聽到這個名字,陸嫣恍然想起來,沈括大學的師兄。
當初沈括就是因為和曹志達產生意見的分歧,所以才退出了課題小組。
“他來做什麼啊?”
“不知道,可能來看咱們笑話的吧。”
曹志達的確是來看笑話的,不止看笑話,他還要收購沈括的公司。
當然,不是他收購,他沒那麼雄厚的資本,他是代他的老板過來和沈括談。
他的老板是恆遠科技的李總,李總相當賞識他,聽說沈括和他曾經是大學同學,所以特意遣他過來,和沈括聊聊收購的事情。
沈括連門都沒讓他進,就在公司門口,果斷拒絕了他。
星辰是他全部的心血,是他和陸臻梁庭他們無數個日夜裡努力的結果,他不可能把他們輕易拱手讓人。
“沈括,放聰明點,你們星辰已經不行了,何必苟延殘喘。”
“回去告訴李總,我們不會賣。”
曹志達說:“李總預言不出半月,肯定破產,現在我過來跟你談,還能幫你爭取一個好價錢,要是等真正破產的時候,就不是這個價了。”
沈括眼角挑起一抹輕蔑的冷笑:“師兄,當初是你信誓旦旦說,我做的東西隻知道一味迎合市場,沒有情懷沒有理想,不足以推動全人類的進步...那麼現在你們求著要買我的技術,吃相是不是太難看了。”
曹志達臉色很難看,他本來是要過來羞辱沈括,沒想到居然被他羞辱了,憤聲說道:“沈括,現在業內誰不知道,你們資金鏈短缺,現在就要破產了。”
“破產是我的事,與你何幹,與你的老板又有何幹,星辰是我開發的,如果真的破產了,即便毀掉它,我也不會賣。”
“你...你瘋了簡直!”
星辰聊天軟件幾乎所有年輕人都在用,它的交互相當吸引年輕人,尤其受年輕女孩子的喜歡。
這是業內人人覬覦的一塊香饽饽,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公司資金出現危機,這幾天想要收購星辰的人也是踏破了門檻,沒想到...
沈括竟然能說出毀掉它這種話!
“你...你真的不賣?不賣你就要負債了!”
沈括冷冷一笑,雲淡風輕地說:“毀掉它對於我而言,沒什麼大不了,我能做出一個星辰,就能做出第二個第三個。”
也是這一刻,曹志達深深感覺到他和沈括之間的差距。
他永遠不可能成為他那樣的人,永遠...
即便是破產了,曹志達也毫不懷疑,終有一日他會東山再起。
他眼角顫了顫,說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等著...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
曹志達放完這句狠話,轉身要走,就在這時,隻聽“哗啦”一聲,樓上一盆水忽然潑了下來,澆了他一身,湿漉漉跟落湯雞似的。
樓上陸臻衝他揚揚水桶,招呼道:“hello!歡迎下次再來,我們公司的拖地水全給你預留著呢!”
陸嫣也笑道:“不夠這兒還有呢!”
曹志達來不及憤怒,第二盆水也潑了下來,他忙不迭地鑽進車裡,落荒兒童啊。
沈括拉了拉自己湿漉漉的衣領,抬頭望了陸臻那傻幾把一眼。
你就不能...精準點艹?
半個小時後,沈括從辦公室起居間的浴室出來,陸嫣半蹲在沙發上,拿起吹風機,抓起他黑色的短發,幫他吹幹。
陸臻訕訕地站在一邊,笑了笑:“你在我視角盲區,沒看到嘛,誤傷誤傷。”
沈括懶得理他,蹭了蹭陸嫣的手:“你今天休假?”
陸嫣將卡遞到沈括手裡:“我預支了接下來半年的全部通告,雖然杯水車薪,不過總比沒有好。”
沈括攥緊了卡,沉著嗓子說:“現在處境困難,我不跟你客氣了,算你入股,等度過危機,給你分紅。”
陸嫣薅著他的頭發,笑道:“分紅?不不,以後你的都是我的...”
沈括雙手抱著她的腦袋,揉了揉,滿臉寵溺:“心真大。”
“當然。”
沙發上,葉迦淇倚著靠背,長腿交疊,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們:“沈括,你真的覺得我們能順利度過這次危機嗎?”
“不然你以為我們在做什麼。”
“我們已經下線了絕大部分功能,現在用戶每天都在大量流失,情勢非常不容樂觀,如果你問我的意思,我建議賣掉星辰,盡可能減少損失,保存實力東山再起。”
梁庭:“反對。”
“你反對個屁。”葉迦淇不爽地望向他:“你就是跟我唱反調是吧。”
“對,我就是跟你唱反調。”梁庭說:“星辰是我們所有人的心血,說賣就賣,這幾年的努力全部白瞎,我不甘心。”
葉迦淇望向陸臻:“你怎麼說。”
陸臻踢了踢腳邊的塑料桶:“老子都當了這麼多天保潔工,白當了?必須撐下去,不到最後一秒,絕不放棄。”
簡瑤的手落到了陸臻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別人或許不明白,但她明白,陸臻不是不想放棄星辰,他隻是...
不想放棄沈括。
葉迦淇有退路,梁庭有退路,陸臻當然也有,回頭就是偌大一個陸氏集團,不比他留在這裡每天掃廁所強千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