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聽竹詞》, 本章共3795字, 更新于: 2025-04-09 15:41:06

 


「爹娘也是。」


 


袁谡走上前意圖將我攬進懷中,卻被我躲了過去。


他停滯在空中的手頓住許久,最後輕輕的,無奈的放下去。


 


「事情都過去了。現在你也好好的在我身邊,我以後隻會有你一個人。」


 


「姜竹,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過去?」


 


我笑了起來,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連眼淚似乎都要笑出來。


 


癲狂著,直到將胸膛空氣都耗盡,我拼命咳嗽了兩聲,狠狠擦去眼角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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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谡,聖人!陛下!」


 


「過得去嗎!」


 


「你當然過得去,你隻是自說自話,對著無辜的人發泄怒火,發號施令,失憶了還有人拼命救你出去,你失去了什麼?你什麼都沒有失去,你當然可以這樣過去。」


 


「那我呢?我被所有人指責為S人兇手,被所有人厭惡,詆毀,走在街上被人扔菜葉,被人扔雞蛋,甚至被人當街恐嚇,夜裡睡覺一定要鎖緊門窗就怕被她的追求者潛進來害我性命!」


 


「我過得去嗎!」


 


歇斯裡底的控訴,我眼中一片猩紅。


 


袁谡慌張著來拉我的手,試圖讓我冷靜下來,「竹子……」


 


我一把甩開他,後退了幾步。


 


「還有你,我的好陛下!」


 


「我的腿怎麼瘸的?是你當時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驅趕賊寇,但你存心報復,一箭弄傷的!那隻箭入骨七分,袁谡,你到底有多恨我啊。」


 


我撕開裙擺,露出那條明顯纖細異樣的腿。


 


接著我突然想到什麼,又拉開衣襟給袁谡看那一條猶如巨大蜈蚣貫穿整個背脊的疤。


 


「哦,還有我這條疤,這是怎麼弄的?你不會忘記了吧。」


 


「還是為了你!為了救你,被那個賊寇的刀砍的!原來不至於這麼醜陋,但是我為了給你省一點草藥,我就這麼在黑暗的山洞一直拖著,背你的荊條一遍遍磨著我的背,一遍遍弄爛,流膿,所哪怕用再好的藥,也隻能這樣!」


 


「別再說了……」


 


袁谡看著那條疤,眼眶紅起來。


 


「為什麼別再說了,因為你也覺得我很慘聽不下去了嗎?可是你連聽都聽不下去的東西,卻是我親身經歷啊,陛下。」


 


「陛下不妨再看看我的背。」我露出一整個疤痕交錯的背部,齊詞用了最好的藥給我夜夜敷著,卻也無法徹底消除。


 


粉色的,深色的,可怖的泛著紅的爛肉。


 


「這些,是你要我去那個雲頂寺裡的姑子用鞭子打的,她不敢打被人看見的地方,所以隻能打這裡。一遍又一遍,還沒長好又被弄爛了。」


 


「對不起,孤不知道那裡的人會……」袁谡驚愕的瞳孔微縮,顫抖著手來觸碰那些傷疤。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一個曾經過的富貴的女人一朝被拋棄,落在一群怨懟姑子的手裡會是什麼樣,陛下就沒有聽說過麼?」


 


我輕笑了聲,「每天每夜沒命的幹活,吃個爛的窩頭然後睡覺,早上被鞭子打起來幹活,陛下,你說啊,我過得去嗎?」


 


「袁谡,你現在和我說你愛我,不覺得很可笑嗎?」


 


袁谡將我按進他的懷裡,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你現在有我,還有你爹娘,一切都會好的,你相信我,竹子,一切都會好的。」


 


我沒有掙扎,任他衣服上的金線摩擦著我的臉。


 


「不會好的。」


 


「你們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嗎?」


 


「什麼為了我呀,你們以為我信嗎?」


 


「還是為了姜意吧,你們怕我告訴所有人,然後毀了她的名聲是不是。」


 


「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


 


袁谡的身子僵硬了一瞬。


 


我笑了,果然。


 


誰會為我伸冤吶。


 


誰又覺得我的苦難很重要呢。


 


沒有人。


 


一個尋常人的苦難,敵得過天縱奇才的一個名聲嗎。


 


敵不過的。


 


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在異國他鄉。


 


「你不愛我,又為何一定要將我搶回來呢,袁谡。」


 


「是不是,你們這種人,不要了的,可以隨意踐踏的東西,被人撿起來修好後就一定要搶回來啊。」


 


「袁谡,我在那裡已經有家了,可是你借著你愛的名義,輕飄飄的摧毀掉了,你很高興吧。」


 


已經流不出淚了。


 


心口堵的太久。


 


我偏頭看見有一把小巧的剪刀落在地上。


 


隨手拿過來,用盡我全部力道的扎在袁谡胸膛。


 


半分沒有留力。


 


銳器刺破皮肉的聲音傳來。


 


袁谡悶哼一聲,握住我的手,在我毫無波動的目光中帶著剪刀的尖端又往深處刺了幾分。


 


做這件事的時候,他一直看著我的臉。


 


直達看到我麻木的,S寂的眼,他似乎才終於信,我是真的要S他。


 


就著這個動作,他又將我攬入懷中。


 


連帶著那個刺破他胸膛的剪刀一起。


 


「竹子。」


 


「你可以在我的心口扎上一千刀。」


 


「自你從山洞救下我,我失憶後第一眼看見你開始,我的心裡就隻有你一個人。」


 


「恢復記憶後或許有動搖,有混亂,但是過去的終究過去了,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


 


「我隻愛你一個人。」


 


我點了點頭,將手裡灼熱的鮮血點在他的臉上。


 


「你愛我。」


 


「那可以像你當初愛我姐姐一樣,把害她的人折磨個千百遍嗎。」


 


袁谡愣住。


 


13.


 


爹娘來看過我。


 


然而一看到他們的臉我就控制不住的嘔吐。


 


我害怕,我躲著。


 


那把小小的剪刀似乎成了我防身的工具。


 


誰靠近我,我就用這個傷誰。


 


所以誰也不敢靠近我。


 


除了袁谡。


 


他為了證明他的愛,一遍遍靠近我。


 


然後被那把剪刀戳的遍體鱗傷。


 


似乎有人故意操控著,將曾經姜意跳崖的真相散布在民間。


 


我爹娘如何都壓不住。


 


而袁谡,不知怎的,也沒有去阻止。


 


於是姜意一朝掉下神壇,潔白無瑕的神女身上沾染了心機深沉,背叛故國的汙點。


 


沒有人知道是誰做的。


 


然而我知道。


 


是齊詞。


 


這世上,隻有一個人會在乎我的不甘,在意我受的那些委屈。


 


隻有齊詞,跨越千裡,一個在自己國家都身不由己的傀儡皇帝,也許要用盡他所有的辦法,就隻是為了我伸冤而已。


 


夜裡袁谡又來了,習以為常的拔出手臂上入肉三分的那個剪刀,包扎好,然後把我抱著困在懷裡。


 


無視我的掙扎,把頭擱在我的肩窩。


 


「今天,高興嗎?」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問。


 


「高興什麼?姜意?」


 


「不至於,她哪怕做了這種事,以後也是德行有虧,然而政績斐然的女相,照樣有人追捧的。」


 


袁谡被我一句話噎住。


 


沉默良久,他抱我抱的緊了些,「那我幫你S掉她。」


 


我垂下眼,「不是幫我,我並不想S她,你S她隻是為了證明你的愛情而已,是為了你自己。」


 


「那竹子,你要我怎麼辦。」


 


男人埋首在我肩窩,聲音中透露出十分的無力和悲哀。


 


「我怎麼做,你才能和我好好過。」


 


袁谡照料我很是花了心思。


 


甚至絕大多數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


 


給我梳頭,穿鞋襪,給我描妝。


 


每天研究著食譜,如何讓我吃的更好更胖些。


 


然而我還是一天天消瘦下去。


 


他找了個由頭流放了我爹娘,並且幾番為難姜意在齊國的事務。


 


將雲頂寺之前刁難我的那些姑子一個個貶為奴籍。


 


那些傷害我的人,他一個個釐清幹淨。


 


有臣子衝撞我,被下入牢獄。


 


皇室中人對我不恭敬的,也被他下入大牢,要麼就是貶為庶人。


 


他似乎極盡表現對我的偏愛,對我的獨一無二。


 


因為他知曉我自小便被忽視。


 


所以,他早知道,早能做到。


 


偏偏要等到花枯萎S去的時候,瘋狂澆水日曬。


 


十五歲的姜竹,和二十五歲的姜竹。


 


要的東西,早就不同了。


 


在無盡的S寂中,我終於是一點點垮下去。


 


袁谡似乎慌張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尋遍天下名醫,然而都是無果。


 


每天夜裡他抱著我。


 


他說,「竹子,再等等,一切會好的。」


 


他抱緊我,怕我就此飛走一般。


 


然而沒過幾日,袁谡就不能再陪著我了。


 


匈奴趁亂攻打齊國。


 


然而最終目標是佔領齊後,吞並袁國。


 


袁谡需要迅速整兵上戰場親徵。


 


他走前囑咐了很多。


 


一定要我等他。


 


袁谡最後勝了, 大敗匈奴。


 


然而作為中間戰場的齊國卻被摧殘的生靈塗炭。


 


齊國滅亡。


 


國破那天, 齊王齊詞,自刎於城門。


 


袁谡凱旋歸來。


 


我收拾裝束, 一身翠綠衣裙從面向齊國方向的摘星樓一躍而下。


 


我早知道的。


 


他那樣一個正直慈悲的人,哪怕作為君王是軟弱的, 是無可奈何的。


 


然而國破,他絕不會苟且偷生。


 


以身殉國, 是他的責任。


 


他性子弱, 但從未逃避過。


 


我也是。


 


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是我給自己下了毒藥。


 


他若隻能活到二十五歲。


 


那我不能讓他孤單。


 


如今, 也是。


 


雖未許過同生共S。


 


然而唯有彼此, 才能生。


 


落下高樓一瞬間, 身後太吵鬧了。


 


我眼前忽然閃過那一年,第一次見面。


 


也是在一個冬天。


 


男人一身狐裘, 拿著一隻暖爐,對我溫柔的笑。


 


「小竹。」


 


番外:


 


齊詞說年底就和姜竹假S出宮, 過尋常日子。


 


是騙他的。


 


攝政王疑心太重,絕不會允許他在沒S之前離開自己的視線。


 


而他,或許也撐不到年關了。


 


屆時他入皇陵。


 


姜竹會被他安排的人送離皇宮闲散快樂的過一輩子。


 


姜竹離開齊國那一天。


 


齊詞在宮城門之上彈琴彈了一天一夜。


 


空城絕響,那些被姜竹仔細調過的弦被血浸透。


 


那天是齊王齊詞最後一次彈琴。


 


用最喜歡的樂曲。


 


親手送走自己最心愛的姑娘。


 


姜竹跳下摘星樓那天。


 


正好是袁谡班師回朝的日子。


 


丟下大部隊, 輕裝縱馬, 帝王袁谡從未有過那樣急切的時刻。


 


勝仗打了, 接下來就是去見自己最心愛的姑娘。


 


然而行至摘星樓。


 


一身翠綠的姜竹像風中飄零的落葉一般。


 


緩緩落下。


 


緩到袁谡以為狂奔而去能接住, 撈住。


 


然而連滾帶爬,趕不上。


 


握不住。


 


鮮紅與翠綠同時綻開。


 


然而從此帝王眼中,再見不得一點春色。


 


那時袁谡攻打齊國, 隻憑著一點氣性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直到再次見到已經成為女相的姜意。


 


她一身官服, 優雅而聰慧。


 


依舊如初見一般耀眼。


 


她沒S,是曾經自己心心念念, 百轉千回求不得的事。


 


然而如今見了,袁谡發現自己除了欣慰和釋懷, 再做不得半點當初的悸動。


 


他迷茫著, 直到姜意點醒了他。


 


「陛下是為了誰攻打齊國呢?」


 


「少年之情已如東逝水,現在在陛下心裡佔著的,早已不再是我。」


 


袁谡夜裡昏昏沉沉的睡著。


 


總是夢到一個女子。


 


黑暗的洞穴裡, 湧上來的水裡。


 


隻有那雙細弱的手,卻宛若最堅韌的竹子一般, 拉著他。


 


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


 


「(便」那是。


 


姜竹。


 


袁谡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她。


 


少女就低著頭,宛若細竹一般的頸項露出來, 邊哭邊抄書。


 


還要一邊顧著不讓淚水打湿書頁。


 


「哥哥。」


 


她仰起圓圓的, 像御膳房養的那隻肥貓一樣的可愛的臉。


 


「這一頁的字, 怎麼讀啊。」


 


是了。


 


是姜竹。


 


懷宏四年,帝妻薨逝,追封照華皇後。


 


懷宏八年, 帝薨,帝在位時未有妻妾子嗣,傳位於定北王。


 


帝與照華皇後合葬皇陵。


 


此情可待成追憶。


 


便成追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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