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那端的天空好似下雪一般,漫天飄飛著寫了密密麻麻筆記的試卷和書頁。
真是一場宛如末日的狂歡。
陸嫣抬頭看到了她老爸,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直接把他的書包敞開了跟倒垃圾似的,往外傾倒試卷...
陸嫣暗罵了一聲,傻逼。
她走上樓梯,來到二樓的走廊,從一幫興奮的畢業生裡將她老爸拉出來。
“別扔了啊,留著,不是還有三天的時間讓你們回家休整嗎,你現在扔了,回家看什麼?”
陸臻那粗壯的胳膊肘一把攬過來,箍住了小丫頭的頸子,用力地將她夾在腋下,說道:“回家休整,什麼是休整,當然是好好休息放松啊,緩解緊張情緒,誰最後三天還看書。”
“緩解緊張?我看你半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吧,你需要緩解麼?”
“你哪隻眼睛看出老子不緊張,老子心裡緊張行不行。”
邊上有男生順口招呼了一聲:“陸臻,待會兒別走,晚上去吃火鍋慶祝啊。”
“行,沒有問題!”
陸嫣翻了個白眼,覺得她爸這也太放飛自我了。
“就要考試了你吃個屁火鍋啊!拉肚子怎麼辦!不準!不許去!”
“喝你這丫頭,你還管起老子來了。”陸臻箍著她的脖子,將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我是你老子好吧。”
“那你能不能有點當爸爸的樣子,別讓我操心啊!”
這兩人見了面少不了一番拌嘴再一番打鬥,已經成了生活常態,同學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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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嫣好不容易掙開陸臻的桎梏,回頭看到沈括,獨自一人站在走廊盡頭的陰影中。
他穿著幹淨的白襯衣,背黑色的單肩包,左手插口袋裡,微微斜側著身子移在轉角處,眼睛微垂,長睫毛掩住漆黑的眸子。
他安靜地站在熱鬧中,而這熱鬧似乎也成了他一個人的陪襯。
沈括看到了陸嫣,兩人對視一眼之後,他轉身朝著樓下走去。
陸嫣收到沈括眼神裡傳來的意思,於是扔下陸臻,鬼使神差地跟著他一起走下樓梯。
兩個人還是相當有默契的,有時候不需要開口說什麼,陸嫣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四下裡已經嗨翻了的同學們完全沒有注意他們兩人,陸嫣隨著沈括,亦步亦趨來到了教學樓前面無人的香樟林中。
香樟林茂密繁盛,遮天蔽日。
沈括一言未發地取下了單肩包,拉開了書包的拉練。
陸嫣注意到他的那雙手,漂亮是真的漂亮,沈括的顏值如果打一百分,那雙手估計能佔五十分。
指尖骨節分明,手背很白,漫著淡青色的血管脈絡,而且五指颀長,幾乎可以用性感來形容。
沈括從包裡摸出幾本厚厚的筆記,又接過了她雙肩包,將這幾本筆記裝了進去。
從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
陸嫣問他:“快考試了,怎麼樣,有信心嗎,能考上q大嗎?”
沈括點點頭,但還是沉默。
“怎麼了,不高興啊?”
陸嫣伸手拍了拍他的腰:“今天就解放了哎!開心點啊!”
沈括忽然攥住了她的手,用力地將她扯過來,張開雙臂,將她嬌小的身軀,擁入懷中。
緊緊、緊緊地抱著...
陸嫣隻覺得四面八方的感觀和直覺,都被這個男人強大的氣場侵佔了,他熾熱的皮膚,他硬質的肌肉以及他急促的呼吸...
她腦子一片空白,沒反應過來,書包也落到了身畔的草叢裡,幾本筆記從書包裡冒出頭來,散落著。
沈括背拱了起來,將整個臉都埋進了她後頸項的發絲中,貪婪地呼吸著她的氣息。
熾熱的呼吸落在她的頸項處,很痒。
陸嫣能夠明顯感覺到他心底湧動著強烈的情緒,這種情緒也在無孔不入地感染著她,令她莫名有點...想哭。
是啊,畢業了。
這也意味著,他們能在一起的日子,所剩無多了。
背後的紙頁試卷宛如雪花片一般紛紛揚揚,漫天散落。
陸嫣伸出手,輕輕地環住了他勁瘦的腰——
“我也舍不得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hhh大家好像很有討論欲望
福爾摩斯們真厲害啊,但火火還是一個字都不會劇透
唯一能保證的:媽媽不會死,結局he,火火是個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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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高考在即, 最後在家修整的幾天時間,陸嫣全天守在陸臻的房間門口,像貓咪似的暗中觀察, 盯著他復習功課。
換其他任何高考學子,這三天都可以好好休息,但是陸嫣太了解自家老爸了, 要是真讓他這幾天丟開課本、放飛自我,興許他能立刻進入到暑假狀態,徹底忘記三天後他還有一場高考要參加。
“爸, 你就直說吧, 你現在這成績, 能考上大學不?”
陸臻靠在松軟的電腦椅上, 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悠闲地說:“你這話問的...大學肯定是能考上,運氣好的話,還能衝個清華北大。”
“得了吧你, 還清華北大,你能摸到一本線, 我就得去廟裡上香還願了。”
陸臻輕拍陸嫣的後腦勺, 不滿地說:“老子的二模考, 擠進年級前五十了你怎麼說!”
陸嫣有氣無力地說:“也就那一次...”
陸臻二模考的時候,破天荒地考進了年級前五十名,所有人都覺得不可置信。
雖然高三以來,的確湧現了不少黑馬同學, 衝到了排名前列,可是像陸臻這樣的吊車尾居然也能衝進來,這就有點太過魔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陸臻這下子是要徹底崛起翻身的時候,三模考,他再度被打回原形,滾回了年級百名以後。
而後幾場密集的模擬試驗考,陸臻的成績一直都處於這樣一種“蹦極”的狀態,時高時低,水平發揮起伏不定。
陸嫣把這種現象歸結於:運氣。
所以陸臻能不能考上重點大學,還真得去拜拜文殊菩薩。
“這四天,你再好好溫習一下功課。”陸嫣拍拍他的肩膀:“簡瑤媽的成績一直都不錯,年級前三十總能保持著,你可不能落後給我媽。”
提到簡瑤,陸臻立刻來了精神,自信地說:“完全沒問題,我和她最近一次也隻差了...二十名。”
陸嫣有氣無力地說:“你和她最遠的一次,差了兩百名。”
陸臻伸出粗壯的手臂,一把攬住陸嫣的頸子,將她拉過來桎梏在腋下,威脅道:“小丫頭,有些事情呢,看破別說破,懂不懂。”
“放開我!”
“老子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爺爺,陸臻他又欺負人了!”陸嫣大喊了起來。
護女狂魔陸簡氣勢洶洶衝勁房間,拾起腳上的拖鞋砸陸臻的背上:“除了欺負你妹妹,你還會幹點什麼人事兒!”
陸臻“嗷”地叫了聲,松開了陸嫣,陸嫣連忙跑到陸簡身後躲起來,幸災樂禍地衝陸臻吐了吐舌頭。
陸臻不甘心,低低地喃了聲,唯閨女難養也。
行...當爹的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
那天晚上,陸嫣貓在松軟的羊毛毯裡,猶豫了很久,終於給沈括發了一條短信,向他詢問情況。
她一直不敢聯系他,怕打擾他的復習。
平日裡,陸嫣若是一直沒有給他去消息,他肯定也會發短信或者打電話過來。
都已經一天多的時間了,沈括一直沒有音訊,陸嫣免不了心裡七上八下的。
等短信到深夜,他沒有回復,給他打電話,語音提示對方顯示關機了。
陸嫣“騰”地一下從床上翻身而起,腦海中立刻浮現了各式各樣的小說電視劇常見情節,意外情況譬如車禍、不如不告而別...
她盤腿坐在床邊,哆哆嗦嗦地緊握著手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安慰自己,這時候都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關機睡覺,很正常。
不,也不對,沈括睡覺從來不會關機,這是他的習慣。
在一起之後,沈括從不會關機,他總會讓陸嫣在第一時間聯系到他,甚至連短信也是,洗澡除外,其餘時間都是秒回。
這太反常了。
陸嫣心裡像是被澆了一盆了冷冰冰的涼水,也開始害怕起來。還有兩天就高考了,這個時候,沈括千萬不能出事啊!
她站起身,在房間裡踱著步子,焦慮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終於還是放心不下,決定連夜去沈括家裡看看情況。
陸嫣偷偷扒在門邊,宛如做賊般,朝屋外探了探腦袋。
陸簡因為明天要參加一個重要的論壇峰會,因此早早地睡下了,屋外的燈也就全熄了,隻有陸臻的房間門縫處還透著光。
他還在看書。
其實要說努力,這一年來,陸臻的確夠努力,雖然嘴上唧唧歪歪地抱怨這個抱怨那個,但他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考出好成績。
不僅為了向陸簡證明自己,也為了變得更優秀,讓簡瑤看得起自己。
陸嫣輕輕掩上房門,捏手捏腳下了樓梯,來到玄關處。
她摸著黑,頗有心機地從櫃子裡找出一雙很久沒穿的鞋換上,同時將自己的拖鞋也藏進了鞋櫃裡,偽裝成一種她還在家的局面。
這套熟練的本事,她是上一世就會了,那時候陸嫣經常晚上偷溜出去玩,嗨到凌晨才回家,一次都沒有被她傻逼老爸逮住過。
陸嫣輕輕闔上了大門,跑到後院推著她的自行車,出門後火急火燎地朝著沈括家趕去。
這會兒的街市差不多都打烊了,不過街上的行人不少,街邊的夜市大排檔依舊熱鬧。
陸嫣騎著自行車,七拐八拐,拐進沈括家所在的巷子。
自行車輪胎摩擦著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發出咯咯噠噠的聲響,在靜謐的小裡格外清晰。
巷子裡亮著各家燈火,唯獨沈括家裡的燈是熄滅的,窗戶黑沉沉一片。
陸嫣趕緊按下剎車,跳下來將車停在牆角,走到窗戶邊朝內望了望。
屋裡好像沒有人。
這時候,對面的一扇破舊的木門打開了,有一位抱著孩子的婦人出門倒水,望見陸嫣鬼鬼祟祟站在人家牆檐邊,問道:“哎,你找誰?”
陸嫣連忙應道:“我找沈括,他不在嗎?”
婦人一邊哄著懷裡的嬰兒,一邊說道:“他爸昨個夜裡呼吸不上來,緊急送醫院了,這會兒應該也還在醫院吧,今兒整一天都沒見人回來呢。”
“啊,那沈叔叔嚴重嗎?”
婦人嘆了聲:“看著沈括把他爸背出來,都是半條命讓小鬼勾走的人了,這會兒啊,說不準......”
陸嫣的心已經涼了半截,站在原地呆愣了好半晌,手腳都麻木無知覺了。
那婦人說完以後,便轉身進了屋,嘴裡叨叨著:“病了這麼好些年,這要真去了,倒還是好事,拖累著那孩子啊...真是造孽。”
陸嫣騎著自行車,歪歪斜斜地小巷子,來到街口。
高考這幾日總是要降溫的,天上下了幾顆雨星子,街道湿漉漉的,倒映著路燈的微光。
陸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安慰自己一定沒事的,沈爸吉人天相,不會有事。
聽沈括說,他爸在陌生人面前比較腼腆,有些放不開,但實際上性格相當開朗樂觀,時不時地總愛講幾句幽默的冷笑話。
沈括性子沉悶,也常常被他爸逗得嘴角抿笑。
若非是這樣的樂天派,病了這麼多年,任誰都很難堅持下來。
...
從沈括日常隻言片語的描述中,陸嫣也能夠看得出來,沈括對父親感情很深,他不常會笑,但聊到父親的時候,他薄薄的唇角總會微微上揚。
陸嫣停在街口思考了幾分鍾,然後騎上車,飛速朝著市人民醫院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