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裡,卻始終還是惦念著國內的那個人。
「沈初霽。」我突然叫了他一聲,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什麼?」
「我說,沈初霽。」我湊近了過去,雙手搭在他的肩上,目光平視著他。
「我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是真的對這份家產毫無興趣。」
「或者換個說法,在這個家裡,我對你最有興趣。」
「我不像你們在豪門裡長大,從小得到的太多,害怕失去的也就越多。」
「我來得最晚,得到的最少,我不會害怕失去什麼。」
「所以,你隻要稍微對我好一點點,我就把所有你想要的全都捧給你。」
「真的。」
其實細想下來,他當年說得很對。
不過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罷了。
10
這趟出差持續了一星期。
沈初霽從那天之後也回避了我一星期。
我事後反思了一下,可能是我那晚說得有些過,給人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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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怎麼說呢,也不後悔吧。
我看著趴在桌上睡著了的沈初霽。
一連熬了好幾個夜,他眼下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這會兒趴在桌上睡著的樣子,倒是少了幾分平時的強大氣場,甚至顯得有點乖。
於是我沒忍住伸手,撥弄了一下他額前的碎發。
沒動靜。
繼續往下,指尖劃過他的鼻梁。
依舊沒動靜。
再往下,大拇指落到了唇瓣,來回摩挲。
睡夢中的沈初霽皺了皺眉。
可是手下觸感太軟,我有點舍不得收回手。
直到沈初霽睜開了眼,剛剛睡醒的眼睛,睡眼蒙眬地看著我。
我被看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張了張嘴,正想說話。
「咚!」門口傳來響聲。
轉頭一看,小林秘書手中文件散了一地,眼神呆滯地看著我倆。
我:「……」
我花了一秒鐘思考。
我可以不要臉,但是沈初霽肯定是要的。
「懂?」
小林秘書先是愣了一秒,接著立馬反應過來:「對不起太子爺,我什麼都沒看到!」
說著,她連地上散落的文件都沒來得及沒撿,轉身就跑了出去。
沈初霽:「……」
他這會兒終於清醒了,皺了皺眉,他起身走過去撿起了地上的文件。
而我則是後知後覺地有些心虛,於是也站起身說道:「明天就要回去了,我出去逛逛。」
沈初霽「嗯」了一聲,繼續低頭處理文件了。
於是我也退了出去。
說起來,這還是我被帶回沈家後,第一次回到 N 市。
這座我曾經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
去看了以前熟悉的學校,已經翻新成了我不認識的模樣。
過去最愛的小吃攤已經倒閉,校門口賣奶茶的阿姨換成了她女兒,買了一杯過去最愛的珍珠奶茶,卻已經不再是記憶裡的味道。
天色漸暗,我站在校門口,看著路上三五成群的學生們,一口口喝完了那杯廉價又甜膩的奶茶,將杯子丟進了垃圾桶裡。
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去看看。
當年的老房子在養父母去世後留給了我,後面我回了沈家,房子也就空了出來。
時隔幾年,再次回到熟悉的筒子樓,依舊是狹窄的巷子,昏暗的樓梯,連墻上的墻皮都已經脫落。
正值傍晚飯點,空氣中彌漫著煙火氣,老房子隔音不好,隱約還能聽到隔壁小孩的哭鬧聲,樓上大爺上了年紀耳背,依舊習慣性將新聞聯播的聲音調到了最大……
我站在老房子門口,看著門上熟悉的花紋。
半晌,我終究還是沒有推開那扇門,轉身下了樓。
剛走出老小區,手機上突然收到消息,點開一看,是沈初霽發來的。
沈初霽:你在哪兒?我讓司機去接你。
我輕笑一聲,正向打字回復他,卻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下意識轉過頭去,還沒看清是誰,就突然眼前一黑。
下一秒,我便失去了意識。
11
再次醒來,我人已經被綁架到了一個陌生的舊倉庫裡。
我坐在凳子上,雙手被捆在身後,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幾個人,我在心裡輕嘖一聲。
啊,真煩。
見我醒來,眼前的幾人也都紛紛朝我看來。
其中領頭的那個是以前初中時霸凌我的校霸孫旺,後來初中畢業和我一樣輟學當了小混混。
「喲,咱們沈少爺醒了?」孫旺的語氣依舊像以前一樣欠扁。
「早就聽說你被豪門親生父母接回去了,怎麼說大家也是這麼多年的舊識了,這不,哥們最近手頭有點緊,聽人說你回 N 市了,這才不得已把你請了過來。」
聽他這麼一說,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明擺著是前幾天被開除的張超想要報復我,這才故意和孫旺透露了我回來的消息,慫恿他來綁架我勒索沈家。
幾年不見,這幫小混混倒是膽子越發大了,從前隻是幹點偷雞摸狗的事兒,現在竟然都敢綁架人了。
我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想要多少?」
聞言,孫旺笑了一聲,眼神中的貪婪已經毫不掩飾。
「已經通知了你家裡人,讓他帶一百萬過來贖你。」
聞言,我表面上微微皺了皺眉,心裡卻暗罵了一聲蠢貨。
沒過多久,就看到孫旺的小弟跑了進來:「大哥,他來了。」
我下意識往門口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沈初霽手裡提著行李箱,身後還跟著兩個孫旺的小弟。
待到走近後,他將手中的箱子放在了地上。
「按照要求,這裡是一百萬。」
孫旺看了眼小弟,小弟立馬上前接過了箱子,拿到一旁去盤點了。
「你家裡人對你倒是挺緊張,這麼快就籌夠了一百萬。
」孫旺看了眼我,眼神亂轉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我心中升起一絲警惕,下意識觀察了一下舊倉庫內,包括孫旺在內,一共五個人。
心裡飛快地盤算了一下,我微微低下頭假裝怕了,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直到一旁盤點的小弟回來了:「大哥,沒問題,是一百萬。」
聞言,孫旺笑了。
「果然是豪門,出手就是闊綽。」
一旁的幾個小弟也跟著笑了起來,仿佛已經開始幻想分贓時的情景。
然後就見孫旺話鋒一轉——
「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孫旺像是以為已經拿捏住了沈初霽,得意道:「我還要三百萬,不然我還是會撕票!」
「沒有!」聞言,還沒等沈初霽開口,我就已經大聲打斷了他,「少做夢了,這人是我家養子,他巴不得我死,那樣他就可以繼承我家的家產了。」
話音落下,其他人下意識朝沈初霽望去。
我也看著沈初霽。
接收到我的視線,沈初霽沉默了兩秒,隨後點了點頭。
「他說得對。」沈初霽一臉認真道。
「一百萬已經是極限,多餘的錢我一分也不會出。」
大概是看沈初霽長得好看,冷著個臉又太具有欺騙性。
眾人對視幾眼,竟然還都信了。
「大哥,現在怎麼辦?」小弟們紛紛看向孫旺。
見狀,孫旺也慌了。
很明顯,張超通知得突然,再加上這趟出差不過一周,時間緊迫,這群小混混們第一次綁架人,也沒計劃好要怎麼收尾。
等到孫旺用他那不太聰明的腦子想了幾秒後,突然面露兇光:「那就綁了他們丟進河裡滅口!」
我在心裡罵了一句,面上卻裝作害怕似的開始掙扎,在兩個小弟們聽了孫旺的命令,朝我這邊沖過來時——
我不知何時掙脫了手上的繩索,站起身就是一個飛踹。
等到孫旺他們反應過來時,那兩個小弟已經被我和沈初霽幹倒了。
和出身小混混的我不同,沈初霽從小學習跆拳道和防身術,身手利落又敏捷。
剩下三人見狀不敢再大意,紛紛抄起了武器。
一場混戰就此展開。
也幸虧一開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最後我和沈初霽才僥幸獲勝。
倉庫外隱約傳來了警笛聲,我知道是沈初霽在來之前就報了警,心裡也終於松了口氣。
等到冷靜下來後,我看著衣衫凌亂,和我一樣狼狽的沈初霽。
突然就覺得有些好笑。
「不讓我打架,最後卻還是和我一起打架?」
聞言,沈初霽朝我這邊看過來。
他張了張嘴,正要回話,卻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瞳孔突然瞪大。
「小心……」
下一秒,他飛快朝我撲過來。
我被慣性帶著往旁邊倒去,眼睜睜看著一把刀刃從我耳邊擦肩而過,劃破了沈初霽的右胳膊。
「砰!」
我聽到沈初霽似乎輕哼了一聲,我下意識看向他的右邊胳膊,隻見暗紅色已經開始在布料上蔓延開。
而那邊不知何時掏出一把匕首的孫旺,在看到一擊未中後,再次朝我撲了過來。
「去死!」他眼神瘋狂,顯然已經是在做最後的掙扎。
可我比他更瘋。
我順手抄起一旁掉落在地上的鋼管就迎了上去。
等到一群警察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抄著鋼管,一下又一下狠狠打在孫旺的身上。
孫旺人倒在地上,已經沒了動靜,可我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未停。
雙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分不清是我的還是孫旺的。
警察們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等到反應過來後,甚至把我當作了綁匪,紛紛圍了上來,將我拉開。
手上的武器被人奪走,我被兩三個警察合力拽開,卻依舊掙扎著一腳又一腳狠狠踹在孫旺身上。
他該死,他該死……
見狀,警察們甚至想對我採取強制措施。
直到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沈青焰!」
沈初霽撥開人群,快步走到我身邊,見我還沒停下,他揚起手便給了我一巴掌。
「啪」一聲,清脆響亮。
我被這一巴掌扇懵了,下意識捂著臉朝他望去。
隻見沈初霽臉色鐵青,幾乎是從嘴裡擠出來一句:「你想坐牢嗎?」
聞言,我徹底清醒了。
可是下一秒,心中突然又升起一絲委屈。
媽的。
長這麼好看,怎麼還家暴呢。
12
一小時後,警局內。
我與包扎好傷口的沈初霽並排坐在審訊室內,隻見沈初霽一臉認真道:「是正當防衛。」
我眨巴兩下眼睛,補充道:「是的,我當時害怕極了。」
警察:「……」
年紀稍大的警察明顯是見過世面,開口問道:「你倆誰是被綁架的人質?」
話是這麼說,可他倆的眼神都落在了沈初霽身上,明顯是覺得受了傷還長得白白凈凈的沈初霽,更像那個被綁架的豪門少爺。
直到我弱弱舉起了手:「是我……」
警察:「……」
「警察叔叔,綁匪當時拿著刀,想要傷害我們,我太害怕了,所以才還手的。」
警察:「……」
這一次,連年紀大的那個警察都沒忍住狠掐眉心。
誰家綁架案人質把綁匪打個半死的?
就這麼你來我往地搞清楚了事件的流程後,小林秘書也帶著沈家的律師團隊趕過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某位明顯是警局高層的人物,隻見他一進來,另外幾個警察立馬就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周局。」
高層點了點頭,隨後朝沈初霽走來,伸出手和沈初霽握了個手。
沈初霽看了我一眼:「沈青焰,你先出去。」
「哦。」我點了點頭。
行唄,接下來的事就不是我該參與的了唄。
我就這麼坐在了警局門口,等著沈初霽出來。
手上打人時沾的血早就洗幹凈了,但是衣服上還沾了一點沈初霽的血,剛好在胸口的位置,看起來有些明顯。
我也沒拿手機,就這麼思緒放空坐在原地發呆,來來往往的人都沒忍住視線落在了我身上,直到我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秦厭?」一個老警察從我身邊經過,下意識看了我一眼後,停下了腳步。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我看了他兩秒,終於記起來了。
那年養父母出車禍後,我也是像現在這樣,穿著一身帶血的衣服,一個人呆呆地坐在警察局門口。
直到快天黑時,負責養父母車禍案件的警察準備下班回家,這才發現了坐在門口的我。
「秦厭?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頓了頓,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微變。
最後嘆了口氣道:「天色晚了,你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