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到底是導演組裡哪個編導想出來的羞恥設定啊!?
蘇荷內心幾近崩潰。
耳邊那聲音細如蚊蚋,尾音幾乎消進過堂的夜風裡。
柔軟微拂的發絲間,女孩兒面頰透紅,卻更被這一身玫瑰暗紋的豔紅旗袍襯得嬌豔嫵媚。
商驍眼神一深。
中年女人嗔怪地瞪了一眼突然就不開竅了的“蝶影小姐”,一臉歉意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實在抱歉啊少帥大人,蝶影小姐今個兒身體不舒服,禮數上有怠慢的地方,您千萬別跟她計較。”
“嗯。”
“不過您突然蒞臨,不知所為是何事?有什麼需要請少帥大人盡管吩咐,要是是對今晚的晚宴獻歌有什麼不滿,您也盡管斥罵我們就是了。”
中年女人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去觀察男人的神情。
站在男人身後,落後半個身位的副官站出來。
“嶽經理,我們少帥大人是專程來接蝶影小姐去少帥府的。”
中年女人為難:“這……”
副官又道:“今晚的晚宴有許多重要客人,不乏對蝶影小姐慕名已久的,我們先將人接過去,也好避免有什麼意外,免得耽擱了晚宴和貴客。”
中年女人在原地踟蹰片刻,“少帥大人的吩咐,我們自然不敢怠慢了。隻是蝶影小姐今個兒下午午間小憩起的晚了些,還未準備過晚宴獻歌的彩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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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她。”
男人淡淡一聲,歇了兩邊話音。
中年女人抹去面上為難,連聲應了,吩咐著下面的人搬來一張最是舒適的寬敞沙發椅,往低矮的小舞臺前視野最寬敞的空地一擱。
轉頭,她便拉著蘇荷扭頭去後臺安排。
剛進後臺,蘇荷就見有歌舞廳裡的人猶豫著上前。
“嶽經理,這彩排有外人在,不合行內的規矩啊。”
嶽經理翻了個白眼。
“這行裡我不比你待得久?我能不明白這不合規矩?”
“那您這是……”
“你是死榆木腦袋啊?這講規矩也得看是對誰講。少帥府在這片地界上,那是最大的話事的主兒,這大帥一去生死不知,所有軍務軍隊軍權都在少帥手裡掐著呢。多少方勢力都等著看這位少帥會往哪兒站隊?你以為這少帥府闲來無事怎麼辦起了晚宴、你又知道這晚宴上都會去些什麼可怕的大人物嗎?——跟他講規矩,你褲腰上是別了幾十個腦袋備用?”
一通連珠炮把來問話的人轟懵了,蘇荷跟在後面卻聽得明明白白。
——
這是給嘉賓做世界觀設定補充呢。
那嶽經理轟走了方才來問話的人,轉頭看向蘇荷。
“蝶影小姐,樂隊已經上臺了,您稍微拾掇一下,便也上去吧?”
蘇荷一愣。
兩秒後她表情有點古怪,“今晚要唱的是什麼曲子?”
“當然是您最拿手的《夜上海》了。”
蘇荷:“……真要我自己唱?”
“不然呢?”
“假唱行嗎?隻對口型不開嗓的那種。”
“…………”
中年女人似乎是被她這話給噎著了,好半天沒接住,過了十幾秒才咬著牙笑:“蝶影小姐,就算仗著少帥大人對您青眼有加,您也別在這種關頭開玩笑了……這一不小心,大家可都要丟小命的。”
蘇荷沉默很久,慢慢嘆出來一口氣。
“這可是你們要求的。”
“……?”
“別後悔。”
蘇荷拍拍對方的肩,表情沉重地轉身上臺去了。
中年女人一臉懵。
兩分鍾後,她就知道原因了。
“蝶影小姐”入了角色,一身豔紅旗袍,玫瑰暗紋,踩著搖曳生姿的蓮花步,在晃人的燈紅酒綠裡上了臺。
十指纖纖扶上了老式的話筒,伴樂一起。
一首儂軟的《夜上海》,起調就差點跑到西伯利亞去。
歌舞廳內隔音和收音極好,節目組現場的工作人員和隔壁監控室裡的導演組眾人,同生死,共沉淪,被蘇荷一支小曲唱得鬼哭狼嚎。
隔著監控室的門都能聽見裡面戴著收音耳機監聽蘇荷那邊的歌舞廳現場的編導在嚎——
“這他媽什麼級別的魔音灌耳!娛樂圈之恥!到底是誰放這種禍害出道的啊!?”
後期成功剪入,還配了字幕:為了剪進這段灌耳魔音,我們大約犧牲了半個導演組。
播出後的彈幕裡再次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麼災難級別的歌舞水平哈哈哈可以直接上戰場了】
【我媽聽見我外放,問我這是哪部劇裡的主角在受刑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到頭掉啊哈哈哈哈哈】
【導演組實力演繹鬼哭狼嚎痛不欲生】
【心疼節目組】
【心疼節目組+1】
【我錯了,之前天神那神秘女友的投票裡,我還投了蘇荷一票…………現在我相信天神和這個可怕的音痴絕對不可能有關系了。】
【哈哈哈娛樂圈之恥,歌舞界泥石流,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怎麼出道的哈哈哈哈】
【我更同情現場群演,沙發後面站著那副官小哥哥忍笑忍得手都在抖了】
【這麼說起來,你們發現沒,驍神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哎?】
【臥槽,還真是】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不可能!別多想!天神對什麼都冷淡沒反應,這不正常嗎?】
【…………】
商驍確實並不意外。
很早以前他便聽商嫻提過,說別人唱歌要錢,蘇荷唱歌要命。什麼時候真碰上了,最好提前撞暈自己免遭荼毒。
如今看……
還真是。
商驍臂肘撐在沙發椅扶手上,十指交扣,聽完全場。到此時結束,他方一垂眼簾,遮了瞳裡深淺的笑。
等伴奏的樂聲也停了,男人玉立起身,墨綠色的軍大衣從墊肩後墜下刀削似的筆直線條。
他眉眼清冷,未言,隻抬手摘了黑色皮手套,鼓起掌。
被歌聲殺過的歌舞廳內,萬籟俱寂,於是這並不高調的掌聲被託襯得十分響亮。
後面的群演一個個臉色鐵青,不忘對那道還能堅持著鼓掌的背影肅然起敬。
——
人家聽完還能起來鼓掌,而他們隻覺得想死,這就是天神和凡人的差距了吧。
等結束拿錢的時候,還得記得管節目組要精神損失費……來之前他們可沒說要聽這麼要命的歌啊!
此時,商驍已經走至臺下。
他放下了手,微仰起眼,看著臺上穿著玫瑰旗袍的女孩兒。
蘇荷早便知道商驍是清楚自己唱歌“功力”的,但此時弄這麼一出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但這會兒遵循人設,她隻能當自己唱的是天籟之音。
……跑調到西伯利亞也是天籟之音。
這麼想著,蘇荷在腦海裡擬著歌舞廳第一舞女的姿容,微垂著眼衝那人笑。
“少帥覺著,我唱得好聽麼。”
眾人:“………………”
你他媽還有臉問??
而更令他們傻了的是,那一身軍裝的男人在舞臺前站了幾秒,望著女孩兒被曖昧燈光柔和的眉眼笑顏。
空寂的歌舞廳裡響起低沉的聲線,隱著極淡而縱容的笑。
“嗯。”
“……”
“好聽。”
“…………”
饒是蘇荷再入戲、再厚的臉皮,這會兒也實在不好意思接話了。
在其餘人懷疑人生的目光裡,男人將皮手套握到一隻手裡,另一隻手則抬至空中。
指節修長而幹淨分明。
“走吧,我帶你回府。”
“……!”
蘇荷眼神一恍,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雙漆黑的眼。
那裡的情緒太重,她有些承不住。
她遲疑了下,還是伸手將指尖放到那人的掌心。
初觸,微微的涼,和那人的冷淡一樣。
隻是不等蘇荷再做回應,那人驀地收手,將她的手完全裹住,輕輕一拉,俯身折腰。
蘇荷猝不及防,被那人打橫抱起,轉身向外。
——
制服筆挺的少帥,橫抱著玫瑰旗袍的舞女,大步走出歌舞廳去。
第47章
這猝不及防的軍裝公主抱一出,彈幕爆炸了。
【?????????】
【是我瞎了??那個穿著軍大衣的是誰??誰在公主抱蘇荷??蘇荷在誰懷裡??】
【……大爺的導演組給我出來受死啊啊啊啊!!】
【我們驍神的熒屏初抱!!!!】
【mmp我已經死了,有事上墳無事勿擾】
【啊啊啊啊蘇荷我跟你不共戴天啊啊啊啊】
【這看背影……像是送入洞房】
【不!我不接受!我不允許!天神是我們的嗚嗚嗚嗚嗚嗚】
【醒醒吧樓上,天神已經是名草有主的了,那個咬痕還不能叫你們清醒嗎?】
【我已經認清現實了】
【蘇荷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抱的不是蘇荷也不會是你們】
【還好是背影,沒有露臉,我可以做夢天神就是在抱我】
【……】
而錄制現場。
如果此刻蘇荷內心翻江倒海的震驚可以實質化成彈幕,那一定比後來播出時的覆蓋度還要高。
她目光呆滯地仰頭看向抱著自己的男人。
從她此時這個姿勢和位置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那人清雋凌厲的五官線條,下颌微繃,薄唇輕抿,鼻梁高而挺。光從那人斜側掃落,軍帽下細長微翹的眼睫在冷白的膚色上拓下一點淡淡的陰翳。
睫、睫毛精啊……
不知道是不是蘇荷心底這點嘀咕沒能藏好,那人似有所察覺,眼簾一掃,垂望下來。
蘇荷被他看得一僵。
她小聲問:“這、這是……驍神你的角色劇情要求?”
——除此以外,蘇荷實在想不到別的答案了。
沉默片刻。
男人低低“嗯”了一聲。
“……”
確定了這一點,蘇荷那點心虛淡去——她都被逼著唱《夜上海》了,商驍有別的突破性格的劇情要求也算正常……
自我安慰一番,蘇荷心安理得地開啟裝死模式的鹹魚癱。
出了歌舞廳,外面天色有些暗下來。
霓虹招牌已經在這片上世紀風格的長街裡或遠或近地裝點起來,夜風裡隱隱還帶來了遠處的《夜上海》那儂軟慵懶的調子。
聽著這和自己方才的歌曲判若兩極的差距,蘇荷毫不心虛,繼續裝死。
五六級臺階下,路旁停著輛黑色的老式轎車。見一身筆挺軍裝的少帥抱著玫瑰旗袍的舞女出來,車邊扶著車門的士兵還愣了下,目光不自覺落到從少帥臂彎垂下的那雪白的小腿上。
“……”
商驍眉眼一沉,視線落了過去。
士兵回神,連忙正視前方,目光放虛。
商驍停到車前,俯身把人抱進車裡。臨上車前,他動作微停,隨即站直筆挺的腰身,抬手解了肩上大衣披風的暗金色系扣。
剛坐正身的蘇荷一怔,茫然地看著車外。
便見男人指節一收,將大衣拉下。他眉眼清冷,不見什麼情緒,隻垂手在車外一甩,便拎起軍色大衣披風蓋到了她的身上。
熟悉的淡淡清香,裹著冷淡的夜色味道,頃刻間將她包圍了。
蘇荷愣神的工夫,那人折腰進車,老式轎車的車門關上,穿著禮服系著領結的司機緩緩開動轎車。
打開的車窗外,腔調疏懶的《夜上海》漸漸沒入了夜風裡,淡去了。
車內太安靜。
蘇荷伸手在軍袍下小心攥了邊角,一時心裡莫名地慌,像揣了隻兔子。她無意識地將目光投到窗外。
“不知道外面這支是誰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