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年輕的情侶嘻嘻哈哈從我們面前經過。
男生旁若無人地摟著女孩的脖子，突然把女生的頭按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動作裡都是青春少年毫無遮掩的愛意。
「曾經我前夫也是這樣。」女人突然出聲。
我不想再看到她。
「你能不能滾。」我不客氣地出聲。
我對她的過往沒有一丁點的興趣。
她帶著兒子去了一邊。
我媽紅著眼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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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跟在她身邊，神色有愧疚，有擔憂。
「我們走吧。」我媽拉著我走。
她的臉色白得嚇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
我爸看到有些不放心：「我送你們回去。」
我媽像是看到了希望：「回去就不要到這邊了。」
她眼中的希冀如此明顯，我看了鼻子都在發酸。
我爸一直沒有回答，我媽像是徹底失望，身體趔趄了一下。
我爸慌張地扶住了她。
「你還愛我的吧？」我媽的聲音充滿了不確定。
「愛，隻是一個人可以愛很多人。」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要不要跟我走？」媽媽說。
一直沒說話的女人突然出聲：「俊華，我懷孕了。」
聽了這話，媽媽臉色白得像一張白紙，身體一軟，暈倒了。
一行人兵荒馬亂把我媽送到了醫院。
我看著病房裡臉色蒼白的媽媽，突然對爸爸生出了很多怨恨。
我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你走。」
「思思，爸爸對不起你和你媽。」
「你現在說這個？讓那個女人懷孕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對不起我們？」
「都是爸爸的錯。」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的力氣像是被抽光。
無盡的悲哀把我包裹。
我爸走了。
看著他的身軀越走越遠，我感覺到我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這些日子上班感覺怎麼樣？現在知道錢的用處了，知道求老子了。」回病房路上，我聽到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跟一個年輕男生說話。
男生沉默著沒說話。
「工作有不懂的來病房找我，到你大學開學再去上學。」男人繼續說道。
「我不去上大學了，我要賺錢。」
聽到男生的聲音，我停住腳步。
男生竟然是陳淮。
「這麼著急要老子的財產？」男人似乎對他賺錢的發言很欣賞，語氣輕柔下來，「等爸爸S了，不都是你的，你先好好上學。」
「我不上學。」陳淮還是這句話。
我驚呆了。
陳淮不去上大學了？
「給我個理由。」輪椅上的男人嚴肅起來。
陳淮倔強地站著。
「為了女人？」他爸爸猜測著。
陳淮身體別扭地動了動。
「老子怎麼生出你這麼沒出息的兒子，為了個女人，學都不上了。」輪椅上的男人有些不悅。
之後的對話，我全都沒有聽到。
一心隻想著我好像害了陳淮。
他爸說的那個女人是指我吧。
我到底是給他留下了多拜金的形象，他才要為了我連學都不上了要去賺錢。
他怎麼這麼傻。
我有些後悔自己欺騙他的行為。
還是跟他說清楚吧。
看著坐輪椅上的男人被人推走，我拽住了陳淮。
正要跟他解釋，他捏住我的臉，湊近觀察。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怎麼來醫院了，出什麼事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又是一串話砸過來。
「醫生怎麼說的。你說話啊。」
我很無語地開口：「你話這麼密，我哪有說話的機會。」
咳，陳淮尷尬地掩唇：「你說吧。」
「你在你爸爸公司工作啊？」
「是。」
記得他之前跟我說過，跟他爸爸關系不怎麼好，已經很久不用他爸爸的錢了。
現在因為工作找他爸爸，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去大學了？」我問他。
「是。」
「因為我？」
他猶豫了一下：「不是。」
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在撒謊。
我嘆了口氣：「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戀愛腦。」
「我就是不想你去做……那種行業，我知道你也不開心，你需要多少錢，我能賺到的。」
「說不定我就喜歡那種行業呢。」
「我跟你認識那麼久，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傻子，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呢。
被我騙的傻子。
還是早點跟他解釋清楚吧。
「我——」
我的話被人打斷。
「思思。」我媽在喊我。
她穿著病號服，臉色還是很蒼白，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我連忙過去扶住她：「媽，你怎麼出來了？」
「媽？」陳淮不可置信的聲音。
我都能從他臉上看出來他要說什麼。
無非就是「你媽媽明明好好的，你這個騙子」之類的話。
「你等我一下。」說著我扶著我媽回病房。
看著我媽睡著，我出去找陳淮。
他還在病房外，頹唐地靠著牆。
我緩緩走到他面前說道：「我都是騙你的，我爸媽都身體倍棒。」
他聽到聲音看向我，眼神暗了暗。
「那你出去服務……」
「都是騙你的。」
「為什麼？」
「好玩吧。」我說，「同學都說你高不可攀，我想試試是不是真的。」
「是嗎？真這麼好玩？」陳淮甚至笑了兩聲。
「是——」陳淮一拳砸在了牆上，染紅了一片。我的聲音斷在了喉嚨裡。
他沒再看我一眼，抬腳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6
我盯著牆上的血跡看了幾秒，回了病房。
我媽出院後，我陪著她去和我爸辦理離婚。
我媽這些天想開了，這婚姻再繼續下去也沒意思了，當斷則斷。
隻是有時，她還會對著我爸的照片哭。
被我發現的時候，她還會反過來安慰我，說她沒事。
不論如何，生活總還是要過下去。
分數下來後，要填高考志願了，同學群又熱鬧了起來。
同學在群裡聊想去的學校。
有一個同學@了陳淮，問他暑假怎麼去打工了。
我一直盯著之後的聊天，可是陳淮沒有出來過。
他應該會去上大學吧？畢竟已經沒有繼續賺錢的理由了。
可我還是心有不安。
一整天我都在考慮這件事情，我把群裡的聊天記錄又看了一遍，陳淮還是沒有回復。
我對著手機上陳淮的電話號碼不斷思索。
到底要不要給他打電話，問問他的想法？
「思思，還沒睡啊？」我媽在門口喊了一聲。
「就睡了。」我把房間的燈關上。
再看手機的時候，發現電話不知什麼時候撥了出去。
我緊張地盯著手機的通話頁面。
然而，一直沒有人接。
這通電話給了我勇氣，我之後又打了好幾次，依舊沒有人接。
還有一天就要填志願了。
我記得陳淮說過想要上 Q 大，因為那是他媽媽的母校。
以他的成績一定沒問題。
我不能讓這件事有任何的不確定。
第二天，我繼續給陳淮打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我按照他之前發我的地址去他家裡找他。
他家樓下，我看到他和他爸面對面站著。
看樣子，他爸的病已經好了，氣色看起來不錯，隻是有些生氣的樣子。
不知陳淮跟他說了些什麼，他爸更生氣了，揮起手就要往陳淮臉上招呼。
這一下沒有收力，陳淮的臉瞬間就被打紅了。
陳淮像個木頭人一樣，沒有反應。
甚至在他爸又一次揚起手時，沒有躲避的意思。
見陳淮這個樣子，我直接衝過去把他爸撞開，擋在了他面前。
「陳淮，你沒事吧。」
「不需要你管。」陳淮看樣子不想理我。
「我們就算扯平了。」他跟他爸說完，轉身走進了樓裡。
我跟著他走了進去，跟著他上了電梯，到了他家門口。
他按了密碼開門，站在門口。
「你來這幹嘛？」
「你還在工作嗎？」
「不需要你管。」
他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你不上大學了？」
「不需要你管。」
「不要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我急了。
「你用什麼立場說這話？」
「……同學。」
「同學沒有權利對我指手畫腳。」
他像是一塊堅硬的冰塊。
好冷漠。
我視線移到他臉上。
「你的臉先冰敷一下吧。」
「知道了，你走吧。」他站在門口，沒有歡迎我進去的意思。
氣氛僵持不下。
陳淮沒有再跟我說話的打算，往屋裡走。
門就像一道分割線，把我們徹底隔開。
心裡被慌亂佔據，我看著那道越來越遠的身影，衝過去從後面把他攔腰抱住。
懷裡的身體僵直，好一會兒，他掰開我的手。
「徐思思同學。」他同學兩個字咬得很重，「請你自重。」
「不是同學。」我脫口而出。
陳淮回頭看我。
我小聲道：「我們是朋友。」
「我沒有你這個朋友。」陳淮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漠，「再不出去我報警了。」
我被陳淮請了出去。
門從裡面徹底合上。
我在門口坐著，一直等到了中午，陳淮一直沒出來。
後來，來了一個外賣。
「給我吧。」我跟外賣小哥說。
小哥很警惕：「這是你的外賣？」
「呃，不是。」
「現在偷外賣的也不少。」小哥似乎意有所指。
我被他說得有點囧。
我隻是好心地想幫他把外賣送進去。
小哥給陳淮打電話，陳淮很快出來了。
小哥問陳淮：「你跟她認識嗎？」
「不認識。」
小哥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似乎在說：「你這個偷外賣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大囧。
「你的臉沒處理嗎？」我注意到陳淮臉上腫了起來, 不自覺往他臉上伸手摸過去。
「需要幫助嗎？」外賣小哥突然開口。
他怎麼還沒走！
他看著我, 仿佛我正在行不軌。
「不用了, 謝謝。」陳淮笑著說道。
這外賣小哥還真是熱心！
我簡直要羞憤S。
「我們男同胞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外賣小哥走之前熱心地給陳淮留下了勸告。
陳淮拎著外賣要進去。
我卡在門那裡。
「？」陳淮滿臉問號。
「我餓了。」我摸了摸肚子。
陳淮點的外賣是我喜歡的炒年糕。
「哦。」陳淮把我推了出去, 直接關了門。
他現在恨S我了吧。
我沮喪地想要離開，想起他的臉, 還是敲了敲門提醒他：「你別忘了冰敷。」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
我一步三回頭, 往電梯那裡走。
陳淮的門突然開了。
他面無表情地問我：「怎麼冰敷？沒有冰。」
我進去, 在他冰箱找了找, 用冰棒幫他冰敷了。
「痛不痛？」
「沒有被某個人當笑話痛。」
這是在暗示我吧。
「對不起。」我真心實意地跟他道歉, 趁機跟他說,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上大學。」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系？」
「隻有你上大學了，才不會真的成為笑話。」
「……」
7
「那我們明天一起去填志願？」見他不說話，我試探著問。
「誰跟你我們。」他打開外賣包裝, 開始吃炒年糕。
我餓得肚子咕咕叫。
又因為他的話心裡很難受，難受到胃都在不舒服。
「知道被人傷害的滋味了吧？」他突然問我。
「……知道了，」我盯著他的炒年糕, 「我可以吃點嗎？」
他似乎在猶豫。
「我胃難受。」
「……」
見他不說話, 我試探著把年糕拿了過來。
剛吃進去一根, 就聽陳淮說道：「徐思思，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嘴裡還塞著年糕, 不方便說話, 睜大了眼睛看他。
「你要是真把我當笑話，就別管我了。」他說話時沒有看我，像是在跟空氣說話。
「行嗎？」他問我。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特別特別難受。
難受到我想哭。
「你這樣反復無常, 我會以為你喜歡我。」
喜歡兩個字像是一口鍾，敲在我腦袋上。
我突然想起了我爸。
我搖搖頭。
「不喜歡我你就放過我吧，別來找我了。」陳淮起身要回臥室。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
我有這種預感。
「別走。」我把他拽了回來。
陳淮盯著我拉他胳膊的手。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跟你分開。」
「所以？」
「所以我們報一個城市的大學吧。」
「然後呢。」
「然後，我們可以做朋友。」
陳淮氣笑了：「我差你一個朋友？」
「我差。」
「你真……」陳淮頓了頓，「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我沉默了。
「我懂了，我會上大學的, 你不用操心了, 至於去哪個城市，就更不用你操心了。」陳淮一副送客的姿態。
一直壓抑的情緒像洪水一樣全都衝了出來。
我急了：「我喜歡你的。」
我喃喃重復，「我喜歡你。」
8
我被陳淮摟到了懷裡。
他低頭跟我平視。
似乎是在看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良久, 他揚起唇。
「承認了啊, 小騙子。」
積蓄已久的眼淚從我眼眶落了下來。
「你逼我。」我抽噎著說, 「我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你以後不喜歡我了。」
我挺驕傲的樣子：「是啊，我就喜歡傍大款，你有意見？」
「我我」「騙我真這麼好玩？」
「……不好玩, 」提起這個話題，我不敢看他，「我就是想提升學習。對不起, 我真知道錯了。」
「為什麼？」
「我爸媽經常吵架，我想著我學習好一些，他們會開心一點。」
「傻瓜。」他在我頭上揉了揉，「我又不怪你。」
「你爸為什麼打你啊？」
「我不願意去他公司上班了。」陳淮看起來很無奈, 「他說我耍他玩。」
「……」
「當初為了賺錢給你花才去的, 現在沒必要了。」陳淮解釋。
這麼看來，罪魁禍首還是我了。
第二天，我跟陳淮一起填報了大學。
我們報了同一個城市不同的大學。
我想, 我害怕人心易變，感情變化。
可我也不害怕。
我想通了。
我有足夠的勇氣去愛，也有足夠的勇氣去承擔可能會有的改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