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林洛桑示意它記下來自己復雜的族譜關系,“你妹妹是麻球。麻球哪去了?”
“麻球在充電。大概還需要三分鍾就能下樓。”
果不其然,三分鍾之後,麻球自己坐著電梯就下來了。
它晃晃悠悠地跑到林洛桑身前,詢問道:“媽媽,找我什麼事?”
“沒事,告訴你一下,”她點了點手中的筆,“你是麻團的妹妹,知道嗎?”
麻球亮著燈讀取了一會,胸前的顯示屏這才亮起了一顆小愛心。
“好的。”麻球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糯唧唧道,“親妹妹還是幹妹妹?”
林洛桑:?
這小家伙還知道幹妹妹?
“親的,”她寫著信隨口答,“你們都姓麻嘛。”
麻球自個兒讀取了一下,發出類似掃描一般的聲音,過了會才說,“麻團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媽媽,你是麻團的主人,我的爸爸也是麻團的爸爸。”
“……”
為什麼聽起來這麼像亂倫。
想了會,林洛桑正要說話解釋一下這復雜的關系,麻球冷不丁開口道:“媽媽,我有沒有妹妹?”
林洛桑以手支頤看著它:“你想有嗎?想有的話到時候再給你做一個。”
“可是,媽媽什麼時候給我生真的妹妹,”麻球說,“就是那種,有血有肉的,會哭會鬧的,需要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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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桑手一軟,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難以置信身為人工智能的麻球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人工智能怎麼可能有獨立思維?
她很快發現盲點,跳下椅子,問麻球:“生真妹妹的話是誰教你的?”
麻球胸前的顯示器歸於一片黑暗,不再是以往慣有的帶笑的表情符號,倒像是有些心虛了。
它非常堅持地陳述:“沒人教我。”
林洛桑步步緊逼:“誰教的?”
由於她的靠近,麻球的識別機制開始同她保持距離,它靠著牆面勻速後退,看起來倒更像是發怵了:“沒有人。”
“沒事,你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你爸爸。”林洛桑說,“誰教的呢?”
麻球絕不松口:“沒有人。”
林洛桑忽然想起,人工智能是不會在質問下改口的,因為隻要程序不改變,它們就不會改變。
那麼辦法隻有一個……
她笑眯眯地轉換了思路:“是你爸爸讓你和我說生真妹妹的嗎?”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麻球立刻傳出一個“bingo”的音效,胸口彈出小愛心。
它說,“是的,媽媽。”
果然。
林洛桑拍拍它胸前的顯示器,說:“你能找到當時的片段嗎,播給我看看。”
麻球有錄像功能,但不能承載太多,一般是一周清理一次影像殘留,一周之內的畫面,隻要有指向性能夠檢索,它都可以播放出來。
“有的。”
一旦發現了可操作點,麻球就變得非常聽話,遵從命令道:“搜索大約需要一分鍾,請稍等。”
辦公室內,完全忘記把這部分也寫進命令的裴寒舟:“……”
於是正當林洛桑要查看那天裴寒舟的“教育”畫面時,麻球胸前的顯示屏一閃,出現了一張男人的臉。
裴寒舟:“你每天都在關心什麼,快上床睡覺。”
林洛桑生生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那邊的鏡頭能連過來,也沒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要看什麼,心跳都差點兒跳停了,捂著胸口迅速回憶自己有沒有在麻球面前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本來是可以同他爭論的,結果冷不丁被這麼一驚,思路也斷了,隻能有些斷片兒地轉身,回到臥室。
抵達臥室之後,思維斷線重連,她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主場。
下樓去,麻球還在原地沒動,胸前顯示屏熄了。
她輕扣兩下,“麻球,連一下你爸現在的鏡頭。”
當裴寒舟正把鏡頭打開,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的時候,隻看到她的臉頰驀地湊近,目光灼灼聲音有力――
“裴寒舟,你真無恥。”
“……”
好不容易結束了手頭臨時的緊急工作,男人回到家,發現她正在臥室的書桌上寫東西,見他回來,挑釁地“嗤”了聲。
男人那個澡洗得尤為漫長,系好浴袍出來後,在床邊看著她的背影想了很久。
整理完自己全部的思路之後,他終於沉吟著開口叫她:“桑桑。”
她正在想著那封信的前後段落怎麼過渡,腦袋一仰一定地做著運動,仿佛在頭腦風暴著讓細胞動起來。
腦袋後綁著的丸子也隨著動作一蕩一蕩,彈來彈去。
聽到男人叫自己,她幾秒後才對接到他的頻道:“嗯?”
裴寒舟說:“我們要個孩子吧。”
本以為自己即將面對一場無聲的戰役,連說服她的一二三四點都在腦子裡列好了,沒料到她點頭點得異常爽快,橡皮筋終於攏不住亂動的丸子頭,長發散了一肩。
“行,等我開完演唱會啊。”
裴寒舟看著落到地面上的那根黑色發繩,蹙著眉,疑心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他道:“就這樣?”
她奇怪地轉頭看他,好像讀不懂。
“不然呢?”
“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徵用我的扁桃體――哦不是,染色體,我這麼優質的基因就應該冰凍起來放進博物館展覽,沒有人配讓我給他生孩子,你真是異想天開,做夢!”
她好整以暇地偏頭反問他:“要這樣嗎?”
“……”
“不是,”男人稍作停頓,“隻是以為,你會很排斥。”
畢竟很久之前,二人有著非常相同的避孕訴求,不僅是他,面對老人的提問,她也在有意識地躲避要孩子這件事。
彼時的原因自然是他覺得孩子是累贅,況且也沒必要跟不喜歡的人孕育子女,但並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她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些事。
“我隻是覺得不相愛的話,生孩子是對孩子的折磨,也是對彼此的折磨。”她說,“那會兒的先決條件和現在不一樣。”
“我自己是挺喜歡小孩的,也想好好撫養他們長大。”
裴寒舟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們”中的那個“們”字,看來不止一個。
很好,很靈性。
男人的唇角不易察覺地彎了彎,看向她揮動的筆杆。
“你在幹什麼?”
“寫信啊,演唱會要發的。”
他頷首,“那不打擾你了。”
說不打擾就真的不打擾,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男人都沒再說出一句話。
直到她寫完信之後爬上床,看他左腿上擺著攤開的詩經,右腿放著紙筆,似是很用心地記錄著什麼。
她以為是在準備工作,趴過去問道,“這什麼?”
男人很有遠見地沉聲回――
“給小孩起名字。”
林洛桑:……???
可以是可以,但是沒有必要。
*
一個半月後,“膠囊列車”第一站演唱會,門票開售。
那天林洛桑提前帶裴寒舟去了人多的場館踩點,確定他並無不適之後,確定下來他可以參與這次的演唱會。
於是當晚八點,她抱著枕頭和裴寒舟窩在一塊兒,低聲道:“我們倆先搶下試試,這次我手上的票也不多,如果我們能搶到,到時候就不會太被動了。”
“嗯,”男人道,“幾點開始?”
“八點十分,我們定個提前一分鍾的鬧鍾。”
鬧鍾響起之後,他們沉著地打開APP,等待這個賣票的破APP加載轉了幾下,在首頁找到“林洛桑”三個字,點了進去。
正好在那一秒開始。
林洛桑在頁面裡思索了兩秒買幾張,正當按下三並點擊確定的時候,頁面中心傳來提示――
【您好,您所選擇的庫存不足,請重新選擇。】
賣完了?
她心想可能內場票是賣得快些,畢竟離舞臺最近,於是選了個中間價位的看臺,又提交,依然是熟悉的“庫存不足”。
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正填完自己的資料,頁面開始一直轉圈,加載不出來了。
她問裴寒舟:“你買到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