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身上,正準備掏出手機,摸了半天口袋裡空空如也,這才眨了眨眼睛:“……忘記帶了。”
為了扳回一成,她立刻理直氣壯地指摘他:“你的領帶怎麼這麼歪,誰給你打的?”
裴寒舟:“我自己。”
她把手從玩偶服的身子裡鑽出來,忍不住抬手理了兩下,“你的動手能力真是令人堪憂……”又突然反應過來,“你打領帶幹什麼?”
說到這裡,她終於感覺到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緩緩地轉過頭,和在舟一眾高層理事面面相覷。
…………
羅訊抬手跟她打了個招呼:“嫂子下午好。”
林洛桑:“……”
所以大家就在這看了五分鍾……她和裴寒舟拌嘴?
她驀地從桌上竄下來,向裴寒舟輸送了一個“這麼多人在開會呢你怎麼不僅不告訴我還帶頭和我闲聊”的目光,對著眾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大家,我不知道你們在開會,我這就走。”
男人扯了扯袖口,發現她大半個身子都從玩偶服裡探了出來,淡淡道:“出了汗再出去吹風會感冒,你在裡面休息二十分鍾再走。”
林洛桑:“那你們怎麼開會?”
“你坐著我們也能開,”男人道,“也不是什麼機密。”
林洛桑第一次聽:“還有公司的高層會議不是機密?”
裴寒舟:“我說對你不是。”
此話一出,各大高層面面相覷,想起了每次開會都被沒收通訊工具與世隔絕的慘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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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就是“沒收工具怕泄密”,對老婆就是“對你不是機密”,真是雙標得明明白白哈。
終於有人忍不住,同旁邊的人交頭接耳,小聲問——
“這個是……秀恩愛的意思嗎?”
身旁的人嚴肅地點點頭,“我覺得是。”
……
林洛桑本來是真的準備走,誰知道男人執意讓她留下,並警告她穿成這樣看不清路非常危險,下次不允許獨自行動。
如果不是這麼多人在場,她真的很想挺起胸脯問他是不是把自己當三歲小孩兒。
但她不想耽誤大家開會,於是沒有硬剛,點了點頭就坐在他身後休息了。
他們聊的東西深奧又復雜,加之不久前才累過一陣兒,她多少有些乏了,就跟高中時候聽政治課似的,聽著聽著就被催眠,然後緩緩趴在了桌上。
緊接著,剛才還在腦子裡盤旋著“這到底是不是秀恩愛呢”問題的眾人,就眼睜睜地看著boss一邊分析著冷酷無情的數據,一邊默默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夫人的肩上。
好,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他們明白了——
這、他、媽、就、是、赤、裸、裸、的、秀、恩、愛:)
*
林洛桑一覺醒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正巧趕上大家散會,她實在不好意思這時候起身和大家打招呼,並親切地說出“你們聊的東西我聽不懂所以睡著了”這樣的話,於是趴在桌上裝睡,打算等人都走了自己再起來。
人聲漸漸稀少,她的忍耐力也即將到達頂峰,正將眼睛眯開一條縫隙的時候,聽見男人波瀾不驚的嗓音:“醒了就起來。”
“裝睡也不會讓你看起來更聰明一點。”
“……”
當日的聊天以林洛桑把外套綁在男人脖子上並氣衝衝走出大樓而告終。
嶽輝和小暖在匯合之後先行將她送回家,她的玩偶服也由小助手帶了回來。
一切都看似在往美好而平和的方向進展,她晚上和裴寒舟聊天時甚至還能說起自己遇到的趣事,二人也第一次有了聊天聊到彼此睡著的經歷。
她隱隱感覺到哪裡不對,但沒舍得親手為自己解開這童話一般的夢境。
可終究有人會舍得。
沒過多久的某個下午,趙璇雅約她出來談一談。
說老實話,她一開始其實並沒打算去,拒絕的第一反應在口中打了個旋兒,思忖再三,還是答應了下來。
彼此都冷靜了這麼久,她想趙璇雅或許有一些新的東西要講,而趙璇雅畢竟是裴寒舟的母親,和她喜歡的人有著血緣關系。
趙璇雅說要來家裡,但她想到裴寒舟並不喜歡女人的味道,也想把談話變得更透明一些,便把地點換到了咖啡廳。
赴約當天她去得很早,盛千夜聽說這女人要找她談一談,拉著紀寧也堅定不渝地抵達咖啡廳,挑了林洛桑的隔壁桌坐下,說一旦發生緊急情況,起碼這次有姐妹幫她撐腰。
趙璇雅沒來之前,盛千夜就坐在趙璇雅的位置上,同林洛桑確定道:“你已經想好了怎麼應對吧?”
林洛桑戳著盤子裡的松餅:“說實話,沒想好。”
“沒事,放輕松,她diss你的時候你diss回去就完了,”盛千夜為她壯膽,“你就當和以前一樣。”
她手指頓了頓,抬頭說,“但是這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盛千夜皺眉。
“上次見面,我和裴寒舟還沒有關系,但這一次……”林洛桑深呼吸一口,“這次的我,是喜歡裴寒舟的。”
對面沉默了幾秒,紀寧愣住,盛千夜的勺子也掉回杯子裡碰出脆響。
過了會,盛千夜這才裝作看破紅塵般攪了攪咖啡,如情感大師般寵辱不驚地分析道:“我就說,朝夕相處下遲早要產生感情的,尤其是老公好看又有錢的情況下。”
她又吹了吹咖啡,駕輕就熟與指點江山感愈濃,更加輕松地脫口而出,壓根沒怎麼過腦子:“你不是說喜歡上就要和他離婚嗎?”
又是短暫的安靜。
紀寧用力捅了她幾下,盛千夜這才反應過來,放下碟子:“……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林洛桑笑笑,“或許真是這樣呢。”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的烏託邦下面埋藏的是定時炸彈,一旦她貪戀甜味,就要承擔著可能會被炸成碎片的危險。
總需要有一個契機讓她做出抉擇,不是趙璇雅也會是別的什麼。
這也是她今天赴約的真正原因。
趙璇雅在半小時後抵達,而盛千夜和紀寧也已經率先離開。既然事情發生變化,盛千夜覺得旁人不幹涉或許才是最好的結果。
趙璇雅拎著精致的手包,這回的香水味做了更換,是更加甜美的花香。
她坐在林洛桑的旁邊,氣勢削弱了幾分,迎著林洛桑有些驚訝的目光開口:“我隻想你知道,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
她和趙璇雅並沒有交談多久,還是如預料一般的,誰也沒有說服誰,走出咖啡廳時,她腦海中又浮現趙璇雅的問句。
許是談慣了生意,女人說起話來句句直擊重點,完全沒給人反應的餘地——
“他是我的兒子,就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誤會,我也不會放棄他。”
“我可以同意你們倆的婚姻,但你願意為寒舟放棄娛樂圈的工作嗎?我希望他的妻子是他的賢內助,可以幫他打理在舟的各項事務,你也知道他有多忙。同時,他的身份並不適合找一個成天在鏡頭前跳舞唱歌賣弄人設的妻子,你應該也知道。”
“我現在隻想問你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那天回去之後我反思了自己,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不該因為他沒有做到我想要的樣子就口不擇言。那你們呢,你們之間就都是對的嗎?”
“你們才認識了不到幾天就閃婚,他一個對女孩子那麼挑剔的人,怎麼可能突然就和你結婚?就算用愛情也根本說不通。”
“你們就像是為了氣我或是為了達成什麼目標,而進行的強行配對,不是嗎?”
“結婚這件事,你們真的準備好了嗎?”
……
陰雨不斷的天氣終於在今日選擇放晴,她恍惚著抬頭,去看頭頂微弱的日光。
陽光刺眼,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面前的鳴笛聲忽然將她拉出自己的世界,司機猛地剎車,從車窗裡探出頭來:“走路不看路啊!”
身後的反駁聲傳來:“你才不看路吧,紅綠燈看不見嗎?色盲!!”
司機開著車,罵罵咧咧地從她面前經過。
場景熟悉,有畫面一帧帧地掠過腦海,走馬燈般地不停放映。
林洛桑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隻覺得今天比往常時候還要更冷,顫抖著鑽進被子裡取暖。
趙璇雅的話沒有影響她,卻提醒了她。
是啊,她做好準備了嗎?
不是做好準備和裴寒舟結婚,而是……準備好喜歡上他了嗎?
她能承擔相應的後果嗎?
當晚,她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中的畫面不斷更迭,經歷過的一幕幕不斷在眼前浮現,她夢到充滿消毒水氣味的遊泳池內傳來爭吵聲,年幼的小女孩無人看管險些溺水;夢到冷冽肅殺的醫院外傳來爭吵,生病的女孩兒無人看管導致血液回流;夢到紅綠燈路口走到一半女孩才發現無人陪伴,卡車猛烈的剎車聲近在耳畔,她回過頭才發現,不遠處又是歇斯底裡的爭吵和哭聲。
無休止的爭吵。
對她來說多遠啊,她曾經萬分篤定,自己一輩子也不會擁有那樣的婚姻。
可是某一剎那,卻又近得仿佛觸手可及。
她猛地驚醒,劇烈地呼吸著。
她知道一方愛著而另一方不愛了是多麼可怕的事情,那樣的掙扎和痛苦以及對身邊人產生的影響,她此生都不想體會。
她覺得自己此刻像極了一塊浮木,在海上漫無目的地漂流,什麼都難以抓緊,夢醒時分唯一能抓緊的,或許隻有那一絲絲的自救機會。
林洛桑摸到枕畔的手機,撥出去了一通電話。
第一通沒接上,男人在兩分鍾後才回撥了一個:“喂?怎麼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沒什麼,”她說,“想問問你今晚回不回來。”
裴寒舟低聲道:“我現在在意大利。”
她點頭:“那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