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倪桐長出一口氣,“就在這兒吧。出去談總感覺是什麼可怕的事情,我代言商還坐在對面呢,你也知道最近找代言人很嚴格的,都找安分形象好的,我總不能讓人家誤會我做了什麼壞事吧,不然哪能安心找我代言。”
估計倪桐會讓二人進來,也是不想在代言商面前留下什麼有秘密的印象,想讓合作伙伴放下心來,才能更好地籤訂合同。
倪桐發來了維護自己形象的暗示,但林洛桑垂了垂眸,見她自己要求開誠布公,便也不拐彎抹角了:“我之前發給你的demo,你是不是發出去過?”
倪桐眨了眨圓圓的眼睛,笑得很清澈:“怎麼可能呢,這種東西不外傳的呀,而且你後來不是發群裡去了嗎?”
“你覺得那件事是我幹的嗎?可是群裡那麼多人,人多眼雜的……”
倪桐有些欲蓋彌彰,上來就否認了自己泄露音源的事,可這樣反而更加深了她是始作俑者的真實性。
林洛桑說:“但是我命名錯文件了,發群裡的和發你的不是一版,泄露出的是你的那版,除了你我再沒發給過別人。”
這番簡單的話之後,滿室陷入了沉默。
是倪桐經紀人先開口辯解的:“說不定你真發給別人但你忘了呢?我們現在正在談合作,你來說這個不好吧,不排除特意來截胡我們代言的可能性。”
“你有毛病吧,”嶽輝上前兩步正面駁斥,“我們家手握七個代言,正在談的還一堆,勾勾手指就有金主爸爸上趕著送錢,沒事做大冷天跑這來截胡你們的珠寶?你以為人都跟你一樣腦子被驢踢了啊?”
倪桐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問林洛桑:“你確定你沒轉給別人過嗎?”
林洛桑觀察著她的表情:“我如果不確定,現在怎麼會來找你?”
倪桐懊惱地咬了咬嘴唇,這才不好意思道:“那我可能是不小心發到過別的群裡?但當時肯定是覺得你寫的好聽,純粹為了分享你的音樂,沒有別的想法。肯定是那些人一傳十十傳百,營銷號才會在當天就急不可耐地發了呀,可能就是你排練那會搜索舞臺的人多,熱度才會升起來的吧。我弄你幹嘛,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吧。”
整件事兒挺有意思的就是,營銷號其實在她發給倪桐demo的當天就開始搞小動作了,但都是一些小賬號試水,無人發覺,她排練那幾個小時才有大營銷號下場親自炒熱度,所以很多人都以為是她排練那天被爆出的消息,其實不是,音源早就泄露了。
如果說剛剛隻是懷疑的話,那麼在倪桐說出這句話過後,林洛桑已經徹底確定,整件事就是她在搞鬼。
確定下了作案者,林洛桑反倒輕松不少,好整以暇地問她:“你怎麼知道營銷號當天就開始發了?不是我團隊找了一晚上源頭,我都不知道營銷號當天就開始曝音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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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桐啞口無言。
“你不是說你發給群裡的朋友看,他們傳出去了嗎?”林洛桑又給了她一次機會,“你把你發到群裡的記錄給我看一眼。”
“倘若如你所說,東西是他們傳的,那你傳出去的記錄應該在營銷號曝光之前吧?”
且不說倪桐到底有沒有發出去的記錄,就算發出去了,如果發送時間是在營銷號曝光之後,恰巧能證明她前後矛盾,正在說謊。
林洛桑字字句句直擊要害,倪桐瞬間百口莫辯,不僅是講不出話來,整個人臉色也有些變了,紅一陣白一陣,窘迫又下不來臺,完全無法自圓其說,還差點失手碰倒水杯。
珠寶負責人一看這情況也瞬間明白了,原來昨天那麼大的熱搜居然是倪桐搞的小動作,合同他媽差一點就籤了,最近不少品牌都因為代言人有負面新聞頻頻鬧出糟心事,還連帶著損害了品牌形象,所以沒品牌敢再用亂搞的藝人了,他差點就把自己推進了火爐!
靠,幸好林洛桑來了,懸崖勒馬啊。
負責人趕緊想拿回合同,結果被倪桐經紀人猛地按住,“這份還沒籤呢親。”
負責人冷汗直冒,一臉的不情願,就差把“誰還敢用劣跡藝人”打出來貼在胸前了:“我回去再商量一下吧,你也知道,最近局勢緊張。如果想提升銷量的話大家都去找知名主播去了,那帶貨能力業內最強啊,找代言人肯定還是為著品牌形象考慮,實在不敢铤而走險。”
“我們家就是你們要的正面形象的藝人啊!”倪桐經紀人見談判了這麼久,對方卻說撤就撤,難免有些抑制不住的煩躁,但還是壓著脾氣耐著性子,盡量溫和地闡述,“我們雖然是小新人,但你看臉蛋和熒幕形象都好得沒話說,很符合品牌定位的。況且咱們都聊了三個月了,這突然放鴿子……也不好吧。”
“可你這——”負責人看了一眼林洛桑和倪桐,嘆息,“哪怕是傻子也能看出是怎麼回事吧,證據都擺在這裡了,你藝人都沒話講了,你還在我面前圓,是不是就有點看不起我智商的意思了?”
負責人確實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人侮辱了,甚至對方還想把他的邏輯思維按在地上摩擦。
他被人又溜又一頓糾纏之後,頓時沒什麼好氣:“做了就認唄,又不是誰按著頭讓你們做的,當時敢做就要想到事情敗露後會發生的變數。這又當又立的,吃相也忒難看了啊大姐。”
被叫大姐,還聽了這麼難聽的話,倪桐經紀人的手早已氣得在桌子下緊握成了拳,青筋都暴起了,但她到底是舍不得放棄這塊香饽饽,還是得賠笑著跪舔:“我們也是配合你們啊,是因為你們想看高人氣,我們不得以才出此下策的,這還不能看出我們合作心之誠嗎?以後肯定沒這事兒了,今天的事我也絕對可以把它解決好,私了之後再把所有痕跡清理得幹幹淨淨,保證一點隱患都不會有,這點你放心。”
負責人:“你保證?你有信心?”
“我肯定有啊,絕對收拾得幹幹淨淨,我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果決得很呢。”倪桐經紀人以為事態發展終於被自己救了回來,不由得小小地歇了口氣。
結果下一秒換來更加果斷的拒絕:“看你好像給人擦屁股特別有經驗的樣子,這種事兒沒少做吧?”
經紀人:“……”
“都是慣犯了我就更不可能籤了啊,你媽的,真拿我當傻逼啊!我都看到鏡子旁邊的裂紋了,你還讓我把鏡子買回去,我憑啥要為你們承擔碎裂的風險啊?”
“討生活不容易,我也要保飯碗的啊。”負責人說。
倪桐經紀人表情已經快撐不住了,但還是強忍著尋找說服點:“是的,討生活真的不容易,你看你大老遠跑過來也挺辛苦的,上面都默認代言人定下了,突然告吹你也不好交差吧?”
珠寶代言負責人用力點了點頭:“這倒確實。”
然後他就把臉轉向了林洛桑:“洛桑小姐有接珠寶代言嗎?沒有的話不如考慮一下我們?我們給的價格蠻好的,而且後續地廣宣傳也很多,可以配合你們團隊想法來開展宣發哦。”
“其實我們之前開會的時候,洛桑就在備選名單裡了:人美條順氣質好,上進又正能量,一點黑歷史都沒有。可惜還沒來得及接洽。今天機會這麼好,我們肯定要聊一聊。”
事態光速翻轉,負責人欣然將橄欖枝拋向了林洛桑,方才不耐的語氣全換成了討好,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可憐兮兮還在求勝算的倪桐和經紀人都傻眼了。
嶽輝這時候跳了出來,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大爺般揚了揚頭:“可以談談看。不過最近也有另一家珠寶商找上我們,再考慮一下吧。”
“行,有的談就好嘞!我們肯定能給出比他們好的價格!話說另一家是哪家?能透露一下嗎,我們肯定是能爭取的……”
“可以吧,出去說,我現在有點餓。”
“那咱們去吃飯吧,我請客,洛桑小姐也一起去,聽說全品閣的菜蠻好的。”
“那……走起?”
“走!”
…………
珠寶負責人走得毫不留情,倪桐和經紀人當場被現實狠狠打臉,高端代言夢碎得捧都捧不起來。
機關算盡之後什麼好處也沒撈著,還把個原本有幾分勝算的代言給攪黃了,就像是被自己扔的球給砸碎了腦袋。
眼見就要到手的代言卻忽然花落對手家,並且她們談了近三個月都還差一口氣,輪到林洛桑這兒就是金主爸爸求著她,嶽輝態度那麼牛逼哄哄的也不生氣,還巴結成這樣甚至還要請客吃飯?
倪桐經紀人瞬時氣不打一處來,剛才隱忍了那麼久的脾氣也變成一巴掌落在倪桐臉上:“當時我是怎麼鬼迷心竅就聽了你的,你真是……淨出些餿主意!到手的代言都能飛到對家碗裡,倪桐你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晦氣死了!”
“我全白忙活了你知道嗎?為了這個代言我付出了多少辛苦你知道嗎!?說沒就沒,那我求爺爺告奶奶到底是為了什麼?!”
緊接著,又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房間內。
可惜無論如何,也喚不回金主絲毫的回心轉意了。
*
沒多久飯局結束,林洛桑和嶽輝坐上了回程的車。
嶽輝的嘴皮子是真的厲害,一個小時之內就邊吃邊談好了合作,代言費是倪桐的三倍不說,還從某個線的代言人躍升至了亞太區代言,title的逼格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好爽啊,來問個音源泄露居然被人塞了個高級代言,你知道這種代言人家要撕多久才能撕上嗎?媽的,他們絕逼氣壞了。”車上,嶽輝美滋滋地邀功,“怎麼樣,看你這一臉若有所思的,想說什麼就盡管說吧!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贊美,嘿嘿。”
“我就是覺得……”
“嗯!”
對著嶽輝滿是期待的眼神,她說:“有時候人沒良心確實挺重要的,尤其是經紀人這行。”
剛剛嶽輝在飯桌上把她大吹特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她都尷尬得想原地打洞緩緩離開了。
嶽輝:“……”
“那叫吹牛逼嗎?那隻是適當的為你的前途進行些許的潤色與補充,更何況我說的哪一點不對,你就是節目裡商業價值最高的啊!誰不服,不服來battle各項指標,輸了我跪下喊他爸爸。”
“再說了!良心?良心重要嗎,良心能當飯吃嗎?哎,你這種有錢人體會不了人間滄桑,不強求。”
嶽輝嘚嘚啵啵間,林洛桑確實對某一句深有同感,想起了自己那位無良資本家丈夫的身價。
看來很多時候,人果然不需要良心。
結果當晚無良資本家就親切地蒞臨了她的床榻,全方位地為她展示了自己沒有良心這件事,不止體現在商業上。
他剛把她翻了個身,林洛桑就叫喚起來了:“別別別,疼。”
裴寒舟隻當她又開始鬧騰,鴉羽般的眼睫顫了顫:“我還沒開始,你疼在哪兒?”
“牙疼。”
她捂住自己左半邊臉頰,“剛壓著我發炎的智齒了。”
裴寒舟:“……”
男人低聲警告:“你最好是。”
“這我需要騙你嗎!騙你我有什麼好處?”她攤平了,開始倒吸著涼氣,“已經斷斷續續快痛兩三個星期了,我一直在等它自己好。”
男人荒謬地眄了她一眼,硬生生氣笑了:“藥也不吃醫院也不去就等它自己好,你怎麼不打開電腦等曲子自己完成?”
林洛桑:“……”
於是第二天一早,擔心牙疼影響自己夫妻生活質量的裴寒舟,迅速將她帶去了醫院拔牙。
她一開始很抗拒:“拔牙會臉腫的,你想讓我下次像個發面饅頭一樣上臺表演嗎!”
“你想下次高音唱到一半牙疼到崩表情嗎?”
林洛桑沉默了一會。
“好,我拔。”
於是接下來,她就像是被錄入了重播系統的小喇叭,一路都在他耳邊嗡嗡嗡個不停,詢問著各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打麻藥的針粗嗎?打的時候痛不痛?”
“你拔牙用了多久?艱難嗎?”
“會大出血嗎?晚上會睡不著嗎?”
……
“牙科醫生帥嗎?”
男人忍無可忍地合上書:“有這個時間你不如閉上嘴適應一下等會的生活。”
“拔完之後就沒法說話了是嗎?”她目露堅定,“那我更要現在說個夠呀。”
“……”
而後一直到打麻藥之前,她都孜孜不倦地向外輸出著。
拍完片子之後,男醫生誇獎道:“你的智齒都長得挺正的。”
她笑吟吟地背過手,“是吧,和我本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