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可能隻是順路,又或者是為自己創造條件。
算了,就當是揮灑汗水之後更好地入眠吧。
她磨磨蹭蹭地洗了半個多小時的澡,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居然還給自己去了個角質又搽了身體乳,一套身體護理下來,鏡中人皮膚吹彈可破得像是剝了殼的水煮蛋。
忙完後她從浴室中走出,男人掀眸瞧了她一眼,旋即合上自己手中正在看的書,將東西擱上床頭櫃,順便把床上擺的電子設備全部清走,很顯然是為某些事在做準備工作。
林洛桑就那麼抄著手睨他,一臉的我就知道。
“本來沒那個打算的,”男人冠冕堂皇,“但是你都那麼說了,不踐行一下顯得不尊重你。”
?我求你不尊重我吧。
林洛桑想到自己剛剛趁他洗澡拉開床頭櫃,發現之前快用完的小雨傘又被人未雨綢繆地添滿了。
什麼叫沒那個想法,這男人分明是蓄謀已久,想到這兒,她也看透地“呵”了聲,像是對彼時車內他的語氣做了回敬。
對著這個像是質疑的音節,男人危險地眯眼:“笑什麼?”
然後她就為自己這聲不知天高地厚的“呵”付出了代價。
還是非常慘烈的……代價。
慘烈到第二天,嶽輝第一眼見她,問的就是:“今天這麼熱,你穿高領毛衣幹嘛?”
“我生病了嘛,穿高領毛衣……對身體好。”
林洛桑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高領,遮住脖子上斑駁的痕跡。
王八蛋裴寒舟,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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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將裴寒舟在心裡千刀萬剐之後,林洛桑繼續投身進更重要的事業裡,全身心地開始在音樂世界中徜徉。
其實這次也是她對自己很大的挑戰,段清擅長民謠,但民謠的情感往往有些淡然,詞曲偏向文藝,爆炸性不夠強,拿來比賽的話難免有些吃虧,當做舞臺的話可看性也不太強。
所以這次她選擇讓段清先寫曲,然後二人再一起潤色修改。
詞由她負責,歌名叫《無人之境》,算是她對自己這幾年來的小小感悟和總結,回顧一下來時路。
那一周,作曲室和練歌房成為她的第二個棲居地,她成天成天地泡在裡面,曲子改了整整七個版本,段清都差點被她折磨瘋了。
好在比賽日終於如期而至,否則以她的性格,不到表演的前一秒,歌曲永遠有修改的餘地。
這次的舞臺布景也很簡單,身後是樂隊,再加點簡單的幹冰營造一下氣氛,她想用極簡的方式,傳遞出復雜的情感和力量。
最後一次彩排結束後,她盯著顯示屏若有所思,過了會才決定道:“既然段清是抱著民謠吉他站這兒唱的,那我就坐著吧,有一個動和靜的對比。”
段清:“那會不會不方便你唱?畢竟有好幾個高音。”
“你太低估她的基本功了——”作為經紀人的嶽輝回應,“坐著是影響不到她的,再說坐下了又不是站不起來,用勁兒的時候可以從椅子上下來嘛。”
說完之後嶽輝去準備椅子,林洛桑還在和舞美老師溝通燈光。
晚上八點,節目準時開始。
這次的順序是抽籤決定的,她手氣不錯,抽到了靠後的位置。等待幾個節目之後,林洛桑提著裙擺上場。
歌曲由一段琵琶獨奏拉開序幕,直播間很快有人聽出:【她那首爆紅的處女作《遙枝》也是這樣的形式吧?單從編曲對比的話,確實進步了很多。】
評論沒有說錯。
這首《無人之境》承載著她三年以來的思考和故事,是她首次嘗試著在舞臺上剖析自我。於是她選擇了呼應自己的第一首歌,為三年來的堅持交上一份答卷。
她的音色縹緲清澈,繞梁而上,仿佛真的在無人之境裡回蕩:
突然是風還是微光/迷宮中找不清方向
無人之境誰和你互訴衷腸
無盡的空曠/希望還是絕望
等候室裡的蔣玫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轉播機位裡觀眾們的表情,這才笑著搖了搖頭:“一般。”
看來沒有華麗的舞臺,林洛桑的表演也就這個鬼樣子,連讓觀眾換個感興趣的表情都做不到。
舞臺上的幹冰徐徐騰起,段清的唱詞結束後,林洛桑陷在虛浮的霧裡,握著話筒開口——
你有過信仰/也被打碎過夢想
現實敲裂你的倔強/要你妥協/折斷翅膀
你咬咬牙/還在唱
她閉上眼,想起這寂寂無名的三年。
從爆紅再到過氣的這三年,對看客來說或許是一筆帶過的闲聊樂趣,對媒體來說是戲謔的新聞,但對她來說,是充滿抉擇與誘惑的三年,是充滿過懷疑和迷茫的三年。她走下神壇落進現實泥淖,無數人勸她轉行,說演戲和參加綜藝更賺錢、更討喜。
無數所謂的過來人拍拍她的肩膀,說自己以前也像她這樣,最後還不是屈從於名利場,順應時勢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類人。
他們說,歌壇更新換代太快,她錯過了黃金期,已經不會再起來了。
也有無數人問她,你外貌條件這麼好,就算沒演技,隨便演演偶像劇也能混個年入千萬,為什麼要和不賺錢的音樂死磕?
為什麼呢?
她驀地睜開眼。
因為……熱愛。
如果一定要有人不被現實磨平稜角,如果一定要有人不妥協,如果一定要有人固執地堅守在最開始就想要站的地方——
那就是她吧。
編曲層層遞進氣勢迸發,樂隊鼓點漸強,如同陰霾散盡撥霧見月,一切重新明朗而寬闊起來,天地浩蕩。
欲揚先抑是百用不厭的方法,臺下觀眾在壓抑之後聽到如此帶感的節奏,紛紛釋放地躁動起來,站起身跟著打節拍,歡呼助興。
被大家熱情的氣氛所感染,林洛桑心內的某團火焰越燃越旺,瞳仁被浸染得愈發明亮,唱至頂峰處直接從椅子上站起——那一瞬,明明沒有任何變化的燈光忽顯黯淡,她如同一個發光體,強勢奪走所有的注目,耀眼地佇立在舞臺中央。
原來真的有那麼一種人,合該站在萬人簇擁的舞臺上,讓眾人瞻仰她的星光。
如同在嘈雜萬物中窺見自我,自言自語的懷疑轉換成確切的肯定,她指尖點過音符,縱聲唱:
誰有過信仰
滿載一身榮光
拼湊散落的欲望
劈開現實的魔障
唱到這裡所有伴奏終止,舞臺回歸一片安靜,林洛桑看向鏡頭,所有人聽見她繼續唱——
做自己的渴望/盡頭就是天堂
做自己的渴望。
吉他聲肆意磅礴噴湧而出,行至高點再緩緩減弱,收聲。
舞臺結束。
林洛桑放下話筒,好半天沒能回過神來,臺下觀眾也停了足足十秒,這才回饋給她直穿雲霄的尖叫。
她舉起話筒想說些什麼,卻如鲠在喉,半晌半晌鞠了個躬,輕聲說:“謝謝大家。”
謝謝你們,還願意聽我唱歌。
休息室內,本做好看笑話準備的蔣玫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急轉直下,實時投票中看見林洛桑增長的票數時還沒回過神來:“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漲這麼多了?!”
“好像……”助理小聲說,“後面的現場氣氛好像挺好的。”
蔣玫本還看得樂呵,難得準備削個蘋果吃,結果才低個頭的功夫就變了天,煩得吃也吃不進了,刀子隨手一扔。還掛著皮的蘋果被人擲到地上,沾滿灰地滾了幾圈。
小助理見怪不怪地低下頭撿起來,把髒了的蘋果丟進垃圾桶裡。
一室低氣壓。
而直播間內則熱鬧無比,彈幕第一次多到蓋住嘉賓的臉,後臺服務器差點被評論擠崩壞,新留言都輸不進去:
【這首歌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是粉,但是好像能感同身受地看見她這幾年走過的路,難以想象這種有顏有才華的美人會被埋沒那麼久……心裡得有多煎熬啊。】
【不知道聽誰說的,一個好的歌手能夠直接傳遞情感,反正第二段她一開口,我眼淚直接唰就掉下來了。她真挺不容易的,聽說組合不景氣的時候很多導演開高片酬請她演戲,她都拒絕了,抵抗住誘惑一直在認真做音樂,而且進步真是肉眼可見的。】
【全場最佳!姐姐賽高!】
【就連前面壓抑的那部分都帶著她特有的堅韌和清澈,在喪文化席卷潮流的今天,能聽到這麼治愈且帶著希望的聲音,真的太難得了,希望她能拿冠軍吧。】
最後鏡頭定格的那瞬間,依稀照到了她眼尾處的淚漬,雖然隻有微不可查的一點,稍不留神就會被忽視,卻比大顆的眼淚來得更為動人,如同她隻是被自己感動,從不會被現實擊潰。
一條因點贊過多被標紅的留言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裡——
【如果流淚是美人的必修課,那麼林洛桑一定可以拿滿分。】
*
這邊的舞臺順利收官,進入風風火火的投票環節,而同市內的在舟總部,也陷入了短暫的歡騰。
“絕了!我女神絕了!這麼無聊的歌都能唱得這麼直擊心髒,姐姐就是第一大藝術家!!”
十六樓的鬧騰依稀傳入了正在乘電梯的男人耳中,裴寒舟掀眸:“外面在吵什麼。”
秘書答:“等會我去給您看看。”
電梯到了最高層,裴寒舟徑直進入總裁辦公室,沒料到羅訊還在沙發上窩著玩手機。
而羅訊的身邊,是一大堆花裡胡哨的垃圾。
有潔癖的男人蹙眉:“你又在發什麼瘋?”
“聖誕禮物OK?”羅訊挺身而起,“雖然還有幾個月才到,但像我們這種把妹高手,禮物驚喜什麼的都是要提前準備的,時間越長,準備得就越充分,越容易打動女孩子。”
“你這個連戀愛都不會談的直男懂個屁。”
“……”
羅訊掸了掸自己的聖誕樹,說:“這些彩帶我都要親手掛的,氣球也要自己吹,每個小盒子裡都要裝一隻聖誕限定款口紅,然後送給嫻嫻。”
“媽的,我可真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