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下了一個沒用的神明。
他興衝衝地用一枚金幣，誘惑我做他的第一個信徒。
將金幣揣到兜裡後，我一臉正色地承諾以後絕對會堅定信仰他。
某一天。
在我虔誠地向財神祈禱時，他冷冰冰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1
我是一個窮人。
在這個人人都有信仰神的大陸，理所當然地，我打算信仰財神。
大哥罵我滿眼金錢，實在市侩。
二哥勸我跟隨他一起稱贊光明神的偉大。
我鄙視地看了他們一眼，指責道：「都快餓死了還裝清高。」
是的，我家很窮，非常窮。
即使非常窮，我的父母仍舊不停地生著孩子。
直到生下我，他們終於生不動了。
我的上面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
作為家裡最小的孩子，在我四歲那年，老爹一臉慈愛地將一把鋤頭交到我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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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我，後山生長著很多野山芋，我們要靠自己的勤奮創造吃的。
我信了他的鬼話，費力地拖著鋤頭同哥哥姐姐們去挖野山芋。
然後當天就被村裡的地主頭子轟了出來，說山上的一切都歸屬於他。
回到家裡，老爹說我們通過了考驗，要獎勵一頓大餐。
六個孩子席地而坐，眼巴巴地看著老媽端上來了一鍋熱氣騰騰的……
飄了幾根葉子的野菜湯。
我如遭雷擊，深感以後的日子絕不會比現在更好。
果不其然，度過了猶如餓死鬼一般的童年，我們通通被送去給地主家搬石頭。
這就是我悽慘的前半生。
「神明大人，我說的話句句屬實啊，如果您就是偉大的神明，那一定能解決我的窘境吧！」
我趴在地上，悄咪咪睜開一隻眼打量著眼前宛如天使的銀發青年。
他有著精致到無法描述的面孔，璀璨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高大的身形，有力的臂膀，以及身後張開的被稱為神明的標志性大翅膀。
我之所以敢不知死活地對他提出要求。
是因為剛剛我做了一件可以寫進族譜裡的事情。
我救下了神明。
他淹溺在溪流裡，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也不掙扎，順著溪流一路飄到了我搬石頭的地方。
「那麼，你想要什麼呢？」
神明審視著我，託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環顧周圍的一切，生澀的嗓音可以看出來並不經常說話。
我是一個膚淺的人。
看見飄在河裡的人，第一反應是他穿的衣服看起來很值錢，說不定可以高價賣出去。
壓根沒有想過他是否還活著。
內心陰暗地想著，最好是死了。
我抬起頭，諂媚地笑著：「神明大人，我隻要享之不盡的富貴。」
愛讀書的三姐曾經教會了我很多詞。
享之不盡，用之不竭。
是我最喜歡的一句話。
我露出燦爛的微笑，四哥有時候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做一個善良的人，會變得幸運。
此刻，我的命運即將發生轉折。
但神明搖了搖頭，淡淡道：「抱歉，吾辦不到。」
「那良田千畝呢……」
「實在不行，一個房子可以嗎？」
我有些著急地想著，還有什麼比較值錢的願望呢？
「很抱歉，其實吾什麼也做不到。」
神明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我宛如石化般怔愣在原地，內心回蕩著一句話。
這是個沒用的神明。
心情很快跌至谷底。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表情瞬間變得冷淡。
既然如此，不如回去多搬點石頭。
「啊，原來是這樣，打擾了，神明大人，看見您沒事我實在太高興了，我得回去搬石頭了。」
我滿臉敷衍，就差把「你趕快給我滾」寫在了臉上。
剛想走，神明拽住了我。
他開始了自我介紹。
「吾名達利烏斯，人類，吾需要信仰之力。」
達利烏斯？
我好像沒聽過這號神。
不過我知道的神明也沒幾個，反正神明嘛，我這樣的凡人是惹不起的。
動動手指都能死得很悽慘。
二哥曾經給我講過信仰之力，他說大陸的神明正在準備發動戰爭，所以需要收集人類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越多，神明獲得的力量就會越強。
越來越多的神在暗中傳播著自己的信仰，擴大信徒群體。
「達利烏斯大人，如果您想要信仰之力，我建議您前往那裡。」
我向東邊指了指。
「大陸最大的貿易之城，會有很多很多的人。」
達利烏斯的視線順著我的手指看向被陽光覆蓋的城市。
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屬於光明神的氣息。
我內心祈禱著，快走吧，我可惹不起神明。
但下一刻，達利烏斯轉過頭，認真地對我說。
「吾，想要你成為吾的第一個信徒。」
「神明大人，您抬舉我了，或許您不知道第一個信徒的意思？」
我皮笑肉不笑。
看來這位神明不隻是不出名的程度了，是剛獲得神格吧。
第一位信徒，是神明精心挑選的，在凡間的代言人，又被稱為神使。
達利烏斯彎了彎唇，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不，吾知道，所以吾選定了你，你可以為此感到榮幸。」
我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誰要感到榮幸啊，我信仰的可是偉大的財神大人。
「吾可以給你報酬。」
達利烏斯好像對這件事格外有興致，他掏出一枚金幣。
我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收了起來，緊緊盯著這一枚金幣。
在這貧瘠之地，金幣仍舊沒有被掩蓋住燦爛的光芒。
正所謂「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這跟我是半點關系也沒有。
我當即改口道：「偉大的達利烏斯大人，您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達利烏斯將金幣扔向空中，又穩穩接住，他臉上露出一點趣味。
「吾要你贊美吾，傳頌吾，信仰吾。」
「為此，吾會賜給你一點力量。」
「當然，這隻是一點小小的獎勵。」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我什麼都沒聽到，注意力全在那枚金幣上面。
金幣，銀幣，銅幣。
我隻見過銅幣，每次地主家的小廝都高傲地將一枚銅幣扔到我面前，稱這是我們的「辛苦費」。
而一枚銀幣可以換 100 枚銅幣。
一枚金幣更是可以換 10000 枚銅幣。
換句話說，有了這枚金幣，我直接翻身當地主。
於是我接過金幣，真誠地對眼前張開翅膀的神明大人承諾道。
「我將為達利烏斯大人奉獻我所有的忠誠，願達利烏斯大人的尊名傳遍整個大陸。」
彼時的我，對於直接在神明面前宣誓忠誠代表著什麼一無所知。
我的眼裡心裡和大腦，全都被那枚閃爍著光芒的金幣佔據了。
所以也沒發現，在宣誓的時候，後頸出現了一個黑色的稜形圖案。
2
我獲得了一枚金幣。
這枚金幣是如此美麗，閃耀，在陽光下格外璀璨奪目。
它讓我的心情變得十分愉悅。
以至於對金幣的舊主人，那位沒用的神明，多了幾分真摯的謝意。
作為達利烏斯的神使，他交給了我第一個任務。
「去傳頌吾的尊名吧。」
他懶洋洋地張開巨大的純白翅膀，飛到一棵大樹的枝幹上，雙手枕著後腦勺閉上了眼睛。
那個位置，被聚集在一起的樹葉籠罩，將陽光死死地封鎖在外面。
是一個納涼的風水寶地。
我則小心翼翼地捧著金幣，嘴角漾起甜蜜的笑。
掃了眼旁邊堆成山的小石頭，腦海裡浮現出地主醜惡的嘴臉。
仗著人多佔據了資源豐富的無主後山，將周圍的貧民僱佣起來搬石頭，每月卻僅僅隻給一枚銅幣。
一枚銅幣可以買一小袋種子。
很少，一塊地都種不滿。
種子是全家的希望，是賴以生存的必需品。
有了這枚金幣，可以買好多好多種子，修一座大大的房子，也許還可以買山芋種子。
我有些苦惱。
分明有了錢，卻不知道該用在何處，一旦思考起來，就會覺得錢不夠用。
至於達利烏斯吩咐的任務，我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畢竟對我來說。
救他一命與獲得一枚金幣完全是可以等價的。
回到家裡破舊的石頭茅草屋後。
我馬上就去找了躲在後院偷懶的二哥。
他總是瞞著大哥跑回來，等大哥把石頭搬得差不多了，又假裝幹了很多活似的，氣喘籲籲地出現在大哥的面前。
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大哥，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發現二哥的小把戲。
他還偷偷向我抱怨總感覺和二哥一起搬石頭的時候加倍的累。
「二哥，醒醒。」
我毫不客氣地拍醒了躲在陰處睡得正香的二哥。
他睜開眼睛看見我，還顯得有些心虛，狡辯道：「小妹，你二哥我正在接受光明神的教誨呢。」
爹娘去鎮上賣野菜了，太陽落山了才回得來，所以二哥才會安心地躺在這，覺得不會有人發現他。
實際上，除了大哥和爹娘，其他人都知道他偷懶的事。
我蹲下來問他：「你聽說過名為達利烏斯的神明嗎？」
「那是誰？」
二哥一臉迷茫，看起來不像裝的。
「沒事了，你繼續睡吧。」
我站起身，低著頭思考。
身後的二哥猛地瞪大眼睛，仿佛抓住了我的什麼把柄似的，拽住我的手麻利地爬了起來。
他左看右看，確認四下無人後，悄悄地附在我的耳邊道。
「小妹，你這算偷懶吧，要是不想讓人發現，可得交點好處啊。」
二哥摸索著手指，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敲詐」二字。
我頓住腳步，眼珠子一轉。
回頭大聲喊道：「什麼，二哥，你說什麼，你說要我去告訴大哥你躲在這裡偷懶嗎？」
二哥臉色一變，慌裡慌張地捂住嘴，連忙求饒。
「哎呦我的小妹，二哥錯了，別喊了別喊了，我隻是開個玩笑，要是大哥知道他會打死我的！」
他緊張得額頭直冒冷汗。
我才不慣著他，咧嘴笑道：「那就打死你唄，二哥你好意思嗎，十天有九天都在偷懶，剩下一天還要來敲詐你可憐的妹妹。」
「你說這事辦的，該怎麼辦呢，我的嘴有點寂寞，想對大哥說一些二哥的秘密。」
「比如……」
我勾了勾手指，眼神耐人尋味。
二哥還想掙扎一下，不甘道：「小妹，我這怎麼算偷懶呢，我隻是在夢中聆聽光明神的教誨……」
「是嗎，我是信了，那大哥信不信呢？」
此話一出，二哥舉手投降了。
他期期艾艾地看著我，討好道：「小妹，二哥錯了，饒了我吧，你也知道二哥的腰受了傷，搬不了重物，那都是因為小時候……」
開始打起感情牌了。
我故作不耐煩：「好了二哥，我不是回來特地為難你的，你呢，幫我一個忙，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怎麼樣？」
二哥眼睛一亮，都沒等我說是什麼忙，就連忙點頭。
「向光明神發誓，我什麼忙都願意幫。」
我狡黠一笑。
計劃通。
「幫我去傳播一個神的尊名，就叫達利烏斯，越多人知道越好。」
二哥皺起眉頭，有些不樂意，嘟囔道：「我信奉的可是光明神大人，怎麼能傳播其他神的尊名呢……」
「你剛剛可是以光明神起了誓的。」
我雙眼一眯，威脅道。
「那我去找大哥幫忙……」
「別別別，這點小忙，二哥當然願意幫啊，誰叫你是我最疼愛的小妹呢。」
二哥露出虛偽的笑。
「那位名叫達利烏斯的神明有什麼特點嗎？」
「或者說有什麼能力嗎？」
這個問題倒讓我犯了難。
達利烏斯能變出金幣，這算能力嗎？
但好像沒有財神厲害，我摸了摸下巴，那是當然，財神大人可是最偉大的。
後頸突然刺疼。
我不甚在意地撓了撓，心想這季節蚊蟲還真是多。
「你就說能實現願望吧。」
二哥眉毛一挑，拍了拍胸脯道：「那確實是神明沒錯了，我會添油加醋，努力傳播這位達利烏斯大人的尊名的，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