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憔悴。
臉上都有了些胡茬。
他在醫院裡橫衝直撞,一遍遍問:「溫西呢?」
最後宋醫生告訴他。
我的屍體在冷庫。
姜程遠卻不可置信地哼笑兩聲!
「不可能,你說她死了,怎麼可能!」
宋醫生有點不想搭理他:「你可以親自去看一看,之後關於你妻子的事情,我想警察會跟你聯系的。」
沈文希卻反咬一口:「你們居然還報警,應該是我們來報警吧!如果溫姐真的怎麼樣了,我們一定會追究你們醫院的責任!」
姜程遠嘟囔著不可能。
他突然猩紅著雙眼。
一下子衝上去揪住宋醫生的衣領:「在哪?你說的地方在哪!」
「醫院最後面的那棟樓,3 號櫃。」
宋醫生絲毫不在意他的兇狠。
冷著語氣告訴他冷庫的位置。
然後又冷著眼神看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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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人很多。
姜程遠卻不管不顧地跑。
撞到了好幾個人他也罔若未聞!
跑到外面的時候還差一點被救護車撞到!
沈文希扶起他:「程遠,別跑那麼快,差點就撞到你了!有沒有哪裡疼啊!」
他卻推開沈文希,不顧身上有沒有摔傷。
直奔著醫院最後一幢樓跑去……
他不相信。
他絕不相信。
明明他還在西班牙跟溫西通過電話。
她還跟他談論巴塞羅那的夕陽。
怎麼可能才三天過去。
他們就說她已經死了!
姜程遠抱著自己的信念終於站在了冷庫的門口。
他大口喘著粗氣,想敲門,抬起的手卻猶豫。
冷庫的大爺此時推著床車從外面回來。
「你找誰?這裡是存放屍體的地方。」
姜程遠好半天找回自己的聲音:
「溫西。」
「誰?」
「溫西……3 號櫃……」
聽到 3 號櫃。
大爺上下打量了姜程遠一眼。
讓他跟著他進去。
然後當著他的面,拽出了 3 號櫃。
姜程遠的眼睛一震!
死死盯著躺在上面的我。
因為冷凍,我的身上有些霜花,面色慘白。
但我看了,妝容完好。
還算是很漂亮。
我的面容很平靜,就這樣躺在那裡。
姜程遠的神情卻逐漸崩潰。
他的眼底變得灰暗,他一直在搖頭……
「怎麼會這樣,我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他跑過來撫摸我的臉:「溫西,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你又在跟我玩套路是不是?」
「你是因為我帶沈文希去了西班牙,所以生我的氣了對嗎?」
「你醒來,你罵我,求你了溫西,醒來好嗎?」
大爺見他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地說:
「她已經死了,你問什麼她都聽不見。」
姜程遠怒吼:「不可能!她不會死,不可能死!」
大爺見他那樣子,忍不住埋怨:
「現在這樣有個屁用,人都死了。」
姜程遠不再理會大爺。
一直在跟我說話。
他溫柔至極,輕聲哄我的語氣。
我飄在他對面,看著他那個樣子覺得很奇怪。
他為什麼這樣?
我不理解他現在的行為……
不一會,沈文希也氣喘籲籲地到了。
她看見我的屍體先是震驚了一瞬。
然後逐漸地揚起笑容。
她剛要上前安慰姜程遠。
兩個警察也跟著趕到了。
他們亮出警官證:「姜程遠先生,警方接到報警,懷疑你妻子被虐待致死,請你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8
沈文希見到警察來,有一瞬間的慌亂。
她趕緊說道:「什麼虐待致死!你們沒有證據不能亂說話,程遠對溫姐很好的!」
可姜程遠卻回過頭說道:
「虐待致死……」
他沉思了片刻:「我跟你們去。」
臨走之前,他還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沈文希眼看著姜程遠被警察帶走。
整個人驚慌失措。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我的屍體上。
咬著牙說:「溫西,你死了也這麼不安生!」
姜程遠跟警方回去調查了大半天。
他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失魂落魄。
警察告訴他的事情在他腦子裡一遍一遍地回蕩……
「關於溫西女士的死因,醫院這邊提供了詳細的病歷和救治記錄,初步判斷是傷口嚴重感染,產生壞疽引起了敗血症。」
「她身上的傷痕你都了解嗎,怎麼造成的知道嗎?」
「這是我們初步採樣的照片,你可以看看,至於是否解剖屍體詳細調查,我們希望你能配合籤字。」
照片中我的雙腿遍布腐爛的傷口。
壞疽的黑色痕跡也鋪滿了整個雙腿。
看著非常恐怖!
我以為按照姜程遠的嫌棄程度,
他看見那些照片一定會覺得惡心想吐。
然後讓警察都拿走。
但這次他沒有!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我的採樣照片。
眼底全是我看不懂的情愫……
而此時,沈文希正在家裡坐立不安。
她沒想到警察會直接介入進來。
因為按照她的計劃,就算溫西死了,程遠也肯定不會報警調查。
然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他的身邊。
「砰」的一聲。
家裡的大門被姜程遠用力推開。
沈文希立刻站起來:「程遠,你回來了,警察那邊怎麼樣?」
姜程遠的眼底全是憤怒。
他周身都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滾,其他人都滾!」
他怒吼著讓佣人們都離開。
最後家裡隻剩下他和沈文希兩個人。
沈文希眼中含淚:「程遠你怎麼了,你嚇到我了……」
姜程遠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去把那些髒東西找出來,去!」
沈文希被掐得喘不過氣,眼淚瞬間落下:
「什麼東西,我不知道!」
姜程遠冷哼一聲,一下把她甩在地上!
然後抓起她的頭發拖著她往我的房間走去!
他一隻手拖著沈文希。
一隻手在我的屋子裡亂翻!
終於在衣櫃的角落裡,發現了他所說的「髒東西」!
金屬的工具哗啦啦地被他扔到地上。
卷發棒,鉗子,錐子,不同尺寸的針。
有的上面甚至還帶著我的血痕。
卷發棒上還殘留我被燙熟的血肉!
沈文希徹底傻眼了!
她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姜程遠也氣得渾身顫抖。
他咬牙切齒地把卷發棒舉到沈文希眼前:
「這就是你的康復療法?」
沈文希害怕,但還在嘴硬:「神經需要刺激……我也是為了讓溫姐好……」
姜程遠雙眼布滿血絲。
他仿佛是一頭發了瘋的巨獸。
「好好好,那你來試試這些東西!」
沈文希徹底嚇哭了:「程遠,不要!不要啊!你不能這麼對我,求你,不要!」
姜程遠望了一眼擺在床頭的我的照片。
極其陰狠地說道:「就當著溫西的面,你也嘗嘗這些東西!」
9
姜程遠把所有曾經用在我身上的那些「治療方法」。
都一一用在了沈文希的身上。
屋子裡一直環繞著沈文希悽慘的尖叫聲。
但是每一次她叫得越大聲。
他下手卻狠毒。
仿佛沈文希的那些痛苦,能緩解一點他心中的痛苦。
夜晚,他把沈文希捆住扔在冰水裡。
然後獨自坐在我的房間。
他溫柔地撫摸我躺過,坐過的地方。
眼底是無盡的心疼和悲傷。
他沒有覺得我房間的味道惡心。
他甚至還躺在我躺過的床上流淚……
我飄在上空看在眼裡。
可心卻沒有感覺。
姜程遠,你現在這樣又有什麼用呢?
他一遍一遍播放我們的婚禮視頻。
視頻中我笑得美極了。
我們站在巴塞羅那的夕陽下。
他跪在我面前說:「溫西,我愛你!」
我愛你三個字。
自從我的雙腿殘疾了以後。
姜程遠再也沒有對我說過。
而現在
我死了。
他卻對著照片裡的我,視頻裡的我。
一次又一次地說「我愛你」。
他說:「溫西,我愛你……」
「我一直愛你,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面對車禍之後的你。」
「你帶給我事業,讓我走上人生的巔峰,可是那些人根本不信任我,隻是看你的面子而已!」
「我想證明自己,證明給你和那些人看,你沒有看錯人,你選的丈夫就是最好的!」
「車禍以後我真的不敢看你,不敢看你的腿,我愧疚,害怕,我甚至每晚都做噩夢,我多想那一次你沒有推開我!」
「我不知道沈文希做的那些會讓你死掉,對不起……對不起……」
他像個孩子一樣大哭。
哭完了以後又燃起對沈文希的恨意。
然後就去折磨沈文希。
沈文希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她傷口感染,高燒燒得神志不清。
她一開始祈求。
祈求姜程遠放過她。
後來她逐漸崩潰。
她衝姜程遠大喊:「姜程遠,你就是個王八蛋!」
「明明是你對溫西不聞不問,是你表現出的痛苦,是你的縱容,我才去做那些事的!」
「你現在表現出這個樣子給誰看!溫西已經死了!是你無視她,嫌棄她!你故意刺激她,都是你!」
「你就是個膽小鬼,溫西死了你不敢承認你輕松了,你更不敢承認一切都是你默許的!現在卻把她死掉的原因都推在我身上,你就是個人渣!畜生!」
姜程遠也用燒紅的卷發棒燙她的膝蓋!
她痛苦地嚎叫。
姜程遠絕望地說:「我就是個人渣,你也一樣,我們都不配提她的名字,她受過的苦,你都要受一遍!」
「當然了,我也是!」
說完,他又用燒紅的卷發棒燙在自己的大腿上!
皮肉接觸烙鐵發出滋滋的聲音。
沈文希驚恐萬分:「你瘋了!你瘋了!」
姜程遠疼得滿頭是汗,卻沒有吭一聲。
他大口呼吸著:「沈文希,我們都下地獄吧,去給溫西贖罪!」
10
姜程遠確實瘋了。
他把沈文希困在房間裡。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互相折磨。
一直到有一天,我的律師找上了門!
姜程遠原本不會給任何人開門。
直到程律說他帶來了我的遺囑。
姜程遠才迫不及待地讓程律進來。
程律見他破爛不堪的樣子,嫌棄地捂住了鼻子。
「你打算,這樣跟我談?」
姜程遠這才反應過來。
所以他又去洗了澡,換了衣服。
用他覺得最精神的面貌坐在了程律的面前。
我看著他這個樣子。
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
他小心翼翼地問程律:「溫西,是怎麼說的?」
程律說:「數日前,我收到了溫西女士發來的郵件,她讓我拿出之前所立的遺囑,將所有的後事交代清楚。」
姜程遠抿了抿唇:「遺囑裡有什麼?」
「根據溫西女士的意願,她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歸丈夫姜程遠所有,包括公司股份, 基金,股票等等。」
「但是隻有一條, 你們現在所居住的這個房子,溫西女士要求無償捐贈給國家,任何人不得有異議。」
姜程遠問:「還有呢?」
程律挑了挑眉:「沒了, 除了這房子,財產都是你的了。」
姜程遠有些著急:「不是財產,溫西有沒有留下什麼話給我,或者說什麼願望?」
程律見他那樣子嘆息了一聲:「沒有, 她沒有任何話留給你。」
姜程遠失望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她把房子捐了, 為什麼……」
程律面無表情地收起所有文件。
站起身準備離開:「可能是因為她不想留下某些回憶給你吧。」
姜程遠的瞳孔顫抖了一下。
他頷首低喃:「她連回憶都不想留給我。」
程律走到門口, 想了想還是沒忍住,他轉過身對他說道:
「姜程遠,溫西不僅是我的客戶,還是我的朋友, 關於她離世的問題我也略有耳聞,具體的我會跟警察了解清楚。」
「但是你, 就不要妄想溫西死了以後,還能在這個圈子裡混下去!」
「你自己也清楚吧, 所有人都是衝著溫西的面子, 所以你才想盡了辦法讓溫西和我們斷絕來往!但是現在, 好自為之,姜總。」
是的。
當時我決定把房子捐贈的時候。
就是想把我和姜程遠在這裡的一切都丟掉。
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
可程律的話也是我沒想到的。
雙腿殘疾以後姜程遠說外面的那些人根本不在意我。
他們跟我交好隻是因為利益。
我雖然不信, 可當沒有一個人聯系過我的時候。
我漸漸變得失望。
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是姜程遠故意不讓我們有聯系!
他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自以為這樣就能掌控一切……
11
我去世的消息不知道為什麼被泄露了出去!
還傳出我是被虐待致死, 警察已經介入。
這件事直接衝上熱搜。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在找姜程遠求證!
可沒有人能聯系上他。
因為他正在家裡夜以繼日地折磨沈文希。
沈文希已經瀕死狀態。
她早就休克昏迷,再沒有任何痛苦反饋給姜程遠。
他時而瘋癲,時而清醒。
他的秘書也瘋狂地給他打電話。
甚至來到家裡敲門,他毫不理會。
他就這樣等著。
等著沈文希斷氣!
他確定沈文希已經死了以後。
才恢復了理智, 接通了秘書的電話。
「姜總,您總算接電話了,您太太的死訊現在傳遍了,很多合作的大客戶都要求跟咱們解約,董事會每天都在找你,要求你針對您太太的死有個明確解釋!」
「大家對虐待致死有很大的爭議, 你快來公司吧!」
姜程遠掛斷電話。
拿起我的照片自言自語:「溫西,程律說得對, 我其實什麼都比不過你, 卻在利用你價值的同時還想詆毀你的價值,我真該死。」
「我愛你, 我愛你的溫西,可是我不知道怎麼了,好像漸漸地被什麼蒙住了心,我居然相信沈文希那個賤人說的話, 我居然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情……」
「溫西, 你不會原諒我了對不對?」
「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哭得那麼傷心。
整個人痛苦地縮成一團。
他說著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話。
可我卻不知道是什麼感受。
因為我已經死了。
我的身體冰冷。
我的心也不再跳動。
他現在的樣子對我來說。
其實毫無意義……
他就算把我曾經的痛苦都加在沈文希身上。
他就算親手殺了她!
也不過是徒增了一個罪孽而已。
他的冷眼和背叛。
何嘗不是沈文希的底氣。
姜程遠現在遲來的深情。
既卑微。
又低賤。
我根本不想要……
沈文希死在家裡的第二天。
姜程遠把她的屍體裝進行李箱。
扔在了花園的角落。
他把房子裡裡外外打掃得一塵不染。
脫下價格不菲的西裝。
換上了曾經最樸素的衣服。
他用郵件把所有的事情都寫清楚。
然後發給了程律。
他說他要去贖罪……
他早已經不配再去觸碰溫西的任何東西。
然後他親手點燃了我們的家!
大火燃盡一切。
而今天的「康復治療」就是拿卷發棒燙我的膝蓋!
「(我」靜靜地等待死亡……
我眼看著他在家裡自焚。
看著大火把一切吞噬殆盡。
好像所有的曾經。
也跟著一起消散了……
12
程律把姜程遠的郵件當做證據交給了警察。
警察在燒毀的我家後院找到了沈文希的屍體。
姜程遠在郵件裡說明了一切。
他承認自己嫌棄我殘疾的雙腿。
他嫉妒我的能力和才華。
是他殺了沈文希。
然後焚火自殺。
他還說,他死了以後希望離溫西遠一點。
這樣下輩子,我們沒有這輩子痛苦的記憶。
如果再遇到, 就能好好地相愛……
至此,我和姜程遠糾葛就此落幕。
我的後事是程律和幾個朋友處理的。
他們幫我找了一個極好的地方。
樹蔭下,鳥語花香……
最後的最後。
我還是感謝姜程遠的。
我們終於放過了彼此。
至於下輩子。
我就不要再遇見他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