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嫡女花魁》, 本章共3990字, 更新于: 2025-03-27 16:26:48

「小姐,你還記得昨天夜裡的事嗎?」


我的腳步一頓,「不記得了。」


怎麼會不記得呢,我是中了藥,又不是失憶了。


昨夜我說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不曾忘記半分。


還有,我悄悄伸出腳去踩了一下梨樹上落下的梨花,祝我生辰。


10


可蕭遠卻仿佛又一次忘了我。


若不是恭王世子白日強闖喜勝樓,我可能還無法得知皇上為蕭遠和鄭玉賜婚的消息。


蕭恆一把推開假意阻攔的老鸨,踹開門將我按在榻上。


雙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雙目赤紅道:


「賤人!都是賤人!」


「讓你們瞧不起我!都去死!都去死!」


我不停的掙扎,卻撼動不了半分,胸腔裡殘餘的空氣耗盡,我隻覺得眼前發黑,快要窒息而亡。


「小姐!」


小喜悽厲的尖叫聲傳來,死死掐住我的蕭恆身子一軟,側倒在我身旁。


我倒在地上,新鮮的空氣一股腦的從我的鼻腔口中鑽進肺裡,嗆得我一陣接一陣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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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緩和過來,我看向倒在榻上的蕭恆,他雙目圓睜,眼中寫滿狠厲與不可置信。


蕭恆死了。


不可一世橫行霸道的恭王世子,死在了喜勝樓的榻上。


小喜縮在角落裡,雙目呆滯不停的喃喃: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這時,樓中的人都還沒有起,老鸨怕被殃及,待在樓下不曾上來。


屋中,隻有我們三人。


我快步走過去,拽起衣角將小喜手上的血跡一點點清理幹淨,小喜任我動作,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小姐……」


我被蕭恆掐傷了嗓子,強忍著痛連比帶畫的告訴她:


「去,皇城、司!」


「快!」


「小姐,我殺了人,怎麼辦啊小姐。」


小喜哭得可憐,可這會兒我卻沒心思安慰她,我掐住她的肩膀,讓她不得不抬頭直視著我:


「是我,我、殺人!」


「去!皇、城司,快!」


嗓子的劇痛讓我無法連續的說話,我提起桌上的涼茶,往她臉上撲了撲,小喜清醒過來,踉跄著拔腿就往外跑。


我回過身,將蕭恆背上的匕首拔出來,刀刃深入心髒,蕭恆當即斃命。


小喜的這把匕首,是我送給她的。


那時我被關在柴房,她一個被父親賣掉的小丫頭,因為做錯事挨了老鸨的打,也被扔在柴房。


原本以為我倆會死在那裡,可後來我爬了出去,成了花魁,小喜性子懦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總被其他小婢欺負。


當初我把這把匕首送給她時,她很開心的許諾說以後會保護我。


如今看來,一語成谶。


可小喜還是晚了,跟著蕭恆的小廝眼見自己世子死了,連滾帶爬的跑去叫人。


率先踏入喜勝樓的,是刑部的人。


我的心一點點的涼下去,完了。


蕭恆再不成器,那也是恭王的兒子,刑部大獄中,我被掛在刑架上,才過了半日,我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


一開始用刑的時候很疼很疼,我暈過去又被潑醒,牢頭的鞭子沾了鹽,一抽下去疼得我連呼吸都忘了。


我啞著聲音求他:殺了我。


恭王來的時候,我已經出氣多吸氣少了,他站在我身前,冷冷的看著我:


「說,是誰指使你殺害我兒的!」


誰指使我?


我木然的看著他,沒有誰,是我自己不堪受他折辱,錯手殺了他。


恭王沉著臉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我,我腦中一個激靈,再看他,卻突然想大笑出聲。


這就是帝王家啊,這就是王室血脈啊,連親生兒子都可以拿來嫁禍、構陷、設局。


喉嚨又幹又痛,我微微張了張口,最終擠出幾個字:


「無人指使。」


我以為我會死的。


11


可下一秒,我卻跌落在一個熟悉的懷抱中,我太累了。


累得我連眼皮都睜不開,蕭遠的懷裡讓我很安心很安心,我想就這樣縮在裡面沉沉睡去。


閉上眼睛的時候我想祖父他們不會怪我的,我沒有原諒仇人的兒子,我隻是快死了。


快死的人,總可以隨著自己的心任性一回的。


……


再睜眼,我看到的是小喜那張寫滿稚氣的臉。


身上的傷已經開始結痂,又疼又痒,我控制不住的想去撓。


我的嗓子徹底啞了,蕭恆掐我時下了死勁,後來我又接連高燒,嗓子就徹底廢了。


小喜說我的傷很重,說太孫殿下在我榻邊熬了五夜,事無巨細的悉心照料。


我點點頭,我知道的。


藥效過後我總是被疼醒,嗓子疼,身體疼,頭也疼。


每次醒過來,蕭遠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像哄小孩兒一樣哄我,我疼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咬被子,咬自己的胳膊。


有時候醒來是清醒的,就會看到他盯著我看。


我伸出手指隔空描繪他的輪廓,蕭遠就笑,他握住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撫摸他泛起胡茬的臉。


就這樣吧,這樣就夠了。


可當我一閉上眼,就能看到母親紅著眼眶朝我搖頭,就會看到祖父父親滿眼失望的看著我。


好像再說我背叛了林家,說我不配做林家的女兒。


我在夢裡追著他們跑啊跑,我哭著說對不起,我一遍又一遍的求他們原諒我,可沒有,他們還是漸漸走遠。


從夢裡掙扎著醒來,枕頭上都是淚,蕭遠就會摸摸我的頭,他說,「皎皎,我會把家還給你的。」


如今我再不能回教坊,也不能出去見人。


恭王世子的死是一個意外,一個完全超出了我能處理的意外。


我不知道蕭遠用了什麼方法讓我從恭王手裡活著出來,但是他如今每次來看我,都是匆匆而來再匆匆的走,我知道他為了我做出了很大的犧牲。


陪在他身邊的,也不再是皇城司的那位趙大人,他身邊所有的人都被換了一遍。


還有……


蕭遠好像生病了。


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味被換成了更濃烈的香,可那香味裡總夾雜著一絲絲的藥味,我聞出來了。


夜裡有時候我頭疼醒過來,會看到他坐在榻邊看我,那時候我就會忘記很多東西。


我會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讓他抱抱我。


恭王的人來的時候,我並不詫異。


蕭遠的人將別院圍得鐵桶一般,沒有他的允許,沒有人能進來。


恭王說,他可以替林家翻案。


12


蕭遠很久都沒有來別院。


初九,淅淅瀝瀝下了很久的天放了晴,我第一次帶著小喜踏出了別院。


不知京中誰家嫁娶,喜樂吹彈之聲熱鬧了一路,從小巷穿出來,剛好與送嫁的隊伍相遇,我覺得欣喜,也站在圍觀的人群中看熱鬧。


身穿大紅喜袍的蕭遠高坐馬上,喜慶的顏色襯得他溫潤如玉,豐神挺秀。


我臉上的笑意僵住,怔在原地,原來今日,是他大婚。


小喜擔憂的拉住我的衣袖,我回過神來,朝她笑了笑:


「沒事。」


頭戴紅花的喜娘捧著喜糖,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將糖撒給路人。


我彎腰撿起地上被踩到沒人要的那顆糖,蜜酥閣的籤印掉了一角,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跟蕭遠說過,以後我們成婚,必得要用蜜酥閣特制的喜糖。


剝開糖紙後,裡面的酥糖已經碎了些,我拈起碎渣放入口中,淚猝不及防的落下。


這糖一點兒都不甜。


鼓院外,隻有值守的府兵懶散的靠倚在門邊。


見我進去,他抬眼攔了攔:


「鼓院之地,無冤不得擅闖。」


我停下腳步,院中空空蕩蕩,雜草叢生,甚至鼓上還牽起了蛛網。


「有冤。」


鼓院的階梯很長,也很高,可哪怕是能直達天聽的高階,無人相幫,我也爬不上去。


我拿過鼓槌,使出全力用力敲響了百年來無人敢敲的登聞鼓。


「咚!」


「咚!」


「咚!」


我跪在堂下,鼓院使端坐案後。


「堂下婦人,可知登院擊鼓,先杖三十?」


「回大人,民女知曉。」


「來人!用刑!」


趴在長凳上時,剛至午時。


第一杖落下的時候,我疼得仿佛靈魂出了竅。我看見自己飄出去很遠很遠,我看到自己落在東宮的院中。


「一拜天地!」


蕭遠與新婦牽著紅綢,隨著禮生的高呼聲而動。


敬天地神靈,庇佑佳偶天成。


「二拜高堂!」


蕭遠與新婦一齊鞠躬。


謝父母高堂,養育恩重如山。


「夫妻對拜!」


蕭遠與他的新娘子相對行禮,宛如一雙壁人。


願夫婦相敬,攜手白頭。


我飄在上空,隻覺連靈魂都泛著疼。


「行刑畢!」


汗珠滑落眼中,雙目又痛又辣,三十杖原來這麼疼啊。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裙上血紅一片,我趴跪在地,讓小喜將狀紙遞上:


「民女林葳,為先禮部侍郎之女,今日擊鼓,為的是春闱舞弊案!」


「家父冤屈!望大人上達天聽,還林氏清白!」


上位者用陰謀陷害,今日我敲登聞鼓,把所有的詭計攤開在陽光之下。


來爭吧,來鬥吧。


昔日林家因爭鬥而滅,今日亦要因爭鬥而生!


太子與恭王出手皆是狠招,京城內每天都在殺人,皇城司夜夜四處抄家。


風聲鶴唳之下人人惶恐。


相比之下,林府的冤屈仿佛一顆小石子落入潭中,隻濺起些許漣漪。


但夠了,這一點漣漪會被有心人看到,然後無限放大。


太子被圈禁、林府冤屈大白於天下的消息傳來時,我跪在祖父的墓前泣不成聲。


13


皇城司的趙大人尋到靜慈庵那日,我正帶著庵中的沙彌尼們做晚課。


趙瑞抱著個綾綢遮掩的箱子,站在庵門前冷冷的看著我:


「這是殿下留下的東西,他沒說要給誰,但是我想著,應該要交給你。」


再見舊時相識之人,我心中竟然沒有半點波瀾。


說完,他將箱子一放,抬腳就走。


才走了兩步,趙瑞又轉身回來,眼睛死死盯著我:


「某逾越,膽敢問問姑娘, 可知恭王手中的證據,是殿下給的?」


我點了點頭:


「知道。」


如若不然, 我怎麼可能活著從恭王手裡活著出來。


「敢問姑娘,可知殿下為趕回京中保下林府,遭人劫殺, 肺腑皆傷。」


我正欲搖頭,可鼻尖突然浮現出那時蕭遠身上掩也掩不下去的藥味,怔了怔,我還是點了點頭。


「知道。」


趙瑞眼眶微紅, 視線不挪半分的盯著我:


「敢問姑娘, 殿下身亡, 姑娘可知!?」


我手中的念珠一下子斷開,珠子撒落一地,我急忙蹲下身去,慌張的摸索著落在地上的珠子。


可珠子太多了, 我蹲在地上,隻覺得怎麼撿也撿不完。


不知蹲了了多久, 再起身時,趙瑞早已不見了身影。


門邊的沙彌尼好奇的伸著頭問我:


「師姑, 您的頭發怎麼白了……」


我將箱子抱起, 怕嚇到她們, 想朝他們笑笑,卻隻能扯出一個僵硬的表情:


「沒事……」


箱子不是蕭遠的舊物, 是我的。


我原以為箱中的信箋早就在林府被抄那日毀了,可打開箱子, 裡面不僅有以前的信紙,還添了許多未拆封的信件。


用火漆封口,每一封上面都寫著「皎皎親啟」


但活罪難逃,旁支男子流放,女子悉數充入教坊。


「「蕭」「愛妻皎皎, 見字如吾。喜勝樓再見,皎皎身形如故,可神採全非,吾心痛難忍……」


「愛妻皎皎,見字如吾。吾自遇卿卿以來,私心唯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


……


「愛妻皎皎, 見字如吾。吾夜作此書時,常念皎皎之弱, 恐不能禁失吾之悲。然死之何益?不若忘吾, 且存於世……」


最後一封信看完,已是深夜, 我以為我會痛不欲生會撕心裂肺的哭,可是都沒有。


我隻是覺得累。


翻出壓在箱底的嫁衣,我小心的換上,鏡中人的相貌有點模糊了, 我摸索著上妝挽發, 插上珠翠。


屋中炭盆燒得正旺,我將一封封淺色信箋丟進去,看它們被火舌吞噬。


恍惚中那人仿佛如年少時一般含笑看向我,我朝他撲過去:


「蕭淮川, 這路太顛簸了,我要你背我。」


蕭遠寵溺的看著我,眉眼間滿是笑意。


「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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