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辭舊闕》, 本章共3628字, 更新于: 2025-03-27 15:09:55

但皇帝駕崩後她就沒那麼幸運了,新任皇帝鄭昊寵幸宦官阮六兒。


一開始她隻當兒子有點小愛好,不加阻止,寵到小兒子鄭純一家被圈禁起來,寵到鄭昊那麼多年隻有一個兒子活著,寵到滿宮上下遍布藓都人,祖宗基業都要被鄭昊送人了,她才有所知覺。


那時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應對辦法,竟然是從崔家「選」了個美人入宮。


崔家的美人崔惜止,也就是我侄女崔貴妃,當時死了丈夫已有一年,身為豪門寡婦,上沒有婆母管轄,下沒有兒女操心,日日品茗賞花,怡然自得,樂不思京。誰能想到太皇太後問都不問一聲,直接將她擄進宮,等崔家知道的時候人都送去皇帝宮裡侍寢了,把我大嫂子氣吐了血,我攔了又攔,她才沒拖著病體去宮裡搶女兒。


誰能想到那麼漂亮又沒腦子的老寡婦能變身人販子呢?


她自己的男人好色,就以為天下的男人都好色,以為美女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然而鄭昊根本不吃這一套,依舊跟宦官阮六兒如膠似漆。


要不是後來鄭昊暴斃鄭純繼位,這老太太早晚得被阮家兄妹玩死。


過去這麼多年了,太皇太後的智慧依舊沒有絲毫增長。


她冥思苦想,最終還是不能拿我怎麼辦,隻說:「哀家最不耐煩跟你們崔家的女子打交道,蠢笨無知隻知道請罪,哀家好好的太子都是被你們這些奴才帶壞了!你既然認罪,那就去外頭跪著撿佛豆,什麼時候撿夠了什麼時候起來。去吧!」


「微臣領命。」


「快去,看見你們這狐媚樣哀家就煩!」


連罵人都隻會罵狐媚,可真逗,我堂堂五品尚儀,你罵我屍位素餐不比罵我狐媚更重嗎?就好像你想參朝臣,你是會參他不履職盡責還是參他妖娆輕佻狐媚作風?


算了算了,在她眼裡根本不知道五品尚儀是什麼,三品宮正又是什麼,她隻覺得這都是奴才,都能隨意打罵。


真是毫無常識,純靠運氣在宮裡活了這麼多年。


我安安心心跪在紅磚地上撿佛豆,外面小太陽曬著,小風吹著,太後宮裡的嬤嬤陪著,竟生出點小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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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到一千二百二十七顆時,言司贊帶著皇上的口諭來了,要我回尚儀所處理要事。


太皇太後宮裡的嬤嬤還是知道輕重的,不敢跟皇上對著幹,也沒去稟報太皇太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走了。


這是給雙方都留面子的做法,不然真對峙起來,丟臉的還是太皇太後——宮裡不是沒有王法的地方,就算想收拾人也該找個由頭,但太皇太後連個由頭都不會找。


莫名處罰人的事情幹多了,彰顯不了她的權威,隻會讓她丟更多臉。


我跪得太久,半個身子都壓在言司贊身上才勉強能走動,她知道我不願讓長秋宮的人看笑話,勉力撐著我,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怎麼才來?再晚一點你上司都要暈過去了。」


「我見你許久不回來,去打聽才知道是太皇太後叫去了,急急忙忙去找貴妃娘娘,偏她去看二皇子了,我擔心你出事,就去找尚宮所的幫忙。」


「尚宮所?」


言司贊道:「你還別說,平時咱們互相看不上,鬥得烏眼雞似的,出了事她們倒也沒丟過去,趁皇後娘娘練完字就稟報了,皇後娘娘讓範尚宮給薛世清傳了話,皇上才下令給你解圍。」


好家伙,為了撈我一個,言司贊是把整個皇宮都跑了個遍。


「言司贊,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你放心,等我當上宮正了,一定建議提拔你當尚儀。」


「我比你大兩歲,等你當上宮正我都該熬死了。與其給我承諾這些有的沒的,不如給我漲點俸祿。」


「你出身閩西言家,你家那麼多礦,還在乎那點俸祿?」


「我出來當值不在乎俸祿在乎什麼?」


「你看,這就是你沒被提拔成尚儀的原因了,你這個思想覺悟還是不夠。」


「我沒被提拔成尚儀是因為我沒有一個當貴妃的侄女。」


「作為你的上司,我真的不喜歡你這麼直白。」


「作為你的下屬,我真的不喜歡你這麼虛偽。」


糟糕,本來還想以後不當女官了可以跟言司贊一起遊山玩水,現在看來,我倆的情誼遠比我想象的脆弱……


——


「你倆別笑了,快收拾收拾跟我去皇後那兒。」


剛到宮門外就見貴妃急匆匆地往外走,見到我也沒說安慰我一下,直接讓我跟她一起去。


「怎麼了?」


崔貴妃貼身的女官道:「太子自戕了。」


啊?


他……他為什麼啊?難道太子真的跟鄭昊一樣是個情種?


這宮裡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11


我朝太子鄭檀殿下,是皇上皇後在潛邸所誕的正宗嫡長子,又是由太皇太後親手養育成人的唯一一位皇子,其身份尊貴自不必說。


他自幼得謝太傅等一眾名師教導,文韜武略都不在話下,何況帝後恩愛,哪怕皇後因宮變受傷不能再生育,皇上去皇後那兒的日子還是比滿宮人加起來都多。


生在這樣的家庭的太子竟然自戕了,要不是我親歷此事,我也會和旁人一樣覺得匪夷所思。


因為太皇太後厭惡崔貴妃,恨屋及烏,也討厭我們尚儀所,她老人家堅決不讓我們有帶壞儲君的機會,所以我與太子殿下很少接觸。鮮有的幾次見面,我對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因為他是個溫柔又多情的人,這本不是什麼錯處,但放到儲君的身上,就是大問題。


傳信的侍者說太子自戕,我們都以為是殉情自殺,到了東宮才發現,太子殿下隻是拿一支簪子扎自己的胳膊,除了扎出幾個血洞外,太子本人面色紅潤有光澤,看起來好得很。


皇後最先來,然後是貴妃,最後是皇上,人到齊了,包扎好傷口的太子才緩緩從屏風後出來。


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扶著手慢悠悠地行禮問安,我垂著頭,用餘光瞥了眼皇帝,見他的手已經捏緊,玉扳指周圍的直接被壓出青白色,顯然氣得很了。


薛世清利落地帶著我們一眾宮人外出等待。剛出去不久,就聽見一聲響亮的耳光。


啪——


言司贊在我身邊,微微側過臉,用口型詢問:皇上?


我搖了搖指頭表示否定,皇上打兒子哪會隻打耳光,一定是皇後娘娘打的。


唉,開始我還有其他猜測,這耳光一打,我能肯定他自戕是因為琵琶伎黎煙了。


太子幹得好好的,為啥要整這出啊?皇後現在又不能生育了,連個替補都沒有,皇上要是對太子不滿,那崔貴妃的二皇子不就會被架在火上烤?


不到一個時辰,後宮三巨頭跟小可憐太子就出來了,四個人的臉色都不好,太子的最差——因為他臉上還有巴掌印。


皇上命薛世清留下徹查東宮,讓皇後帶著太子回宮養傷,又命貴妃帶著我們尚儀局堵住謠言,不許外面傳太子的事——老是讓我們來捂住這種注定會被傳出去的流言,這侄女婿我真是越來越不想要了。


皇上自己回了御書房,立刻召見了武元侯杭朝、吏部尚書崔鯤、戶部尚書胡小友和太子的老師謝太傅。武元侯就是皇後的父親,太子的外公,而崔鯤就是我大哥、二皇子的外公,再加上戶部尚書和太傅,整一個要換太子的跡象。


這還堵個屁的流言啊,皇上自己就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對太子不滿了!


這時候,誰都以為貴妃宮中該喜氣洋洋,坐等二皇子飛升,然而實際上的貴妃宮中愁雲慘霧,人人唉聲嘆氣,估計跟皇後宮中有的一拼。


不是我們真的高風亮節到不在乎太子之位,而是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們的狀態跟皇後的狀態其實是一樣的,都不明白何以至此。


一國太子,何以至此?


崔貴妃打發言司贊去東宮守著:「不要進東宮,隻想辦法打聽薛世清查出些什麼,一根頭發絲都別漏。」


「是。」


言司贊走後,貴妃屏退左右,讓我坐到她跟前:


「這事不對勁,像是老天鋪好了路子讓我的盈兒做太子,天上哪有白掉的餡餅?可我竟想不到誰能有這樣大的手段。之前那琵琶伎的事情你們還有查到什麼?」


「案卷裡都寫了……隻還有一件,我一直沒問你。」


「什麼?」


「當年皇上送你那件彩鸞禮服,剩下的衣料你還留著嗎?」


「應該留有一些,你問這做什麼?」


「小延聖寺的假和尚央宗藏了一種藓都秘藥,就是用你那天上地下僅此一件的布料包著。」


「情蛻?」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鄭昊就是死在那藥上的,那是阮六兒從藓都帶來的東西,不是說早就絕產了嗎?」


「可那藥的確出現在央宗那裡,那寶藍的布料又明明白白指向你,我便自作主張藏起來了。」


貴妃眨巴眨巴眼,用清澈的目光看著我,說出的話卻險些沒把我驚得掉下凳子:「我在宮變那日藏了些情蛻,後來或許就是用那布料包起來了,你找到的那包秘藥應該就是我的。」


「那這些都是你策劃的?!」


貴妃嫌棄地看著我:「怎麼可能,我要是想當太後,當年對皇後見死不救就好了,用得著等到今天?」


說到這裡,她眉頭微微松開,不經意間顯露出崔家千金時期的驕縱情致,明明還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隻是神態稍微變化,就比端莊溫婉的貴妃模樣好看多了。「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先弄掉太子,再把我謀害東宮的證據甩出去,廢掉兩個皇子,最終受益的就隻有一個。」


順著貴妃的思路,我也很快想明白,鄭檀和鄭盈是皇上僅有的兩個長成了的皇子,如果兩個都出了事,那麼,靠兄終弟及繼承皇位的皇上,或許就該將皇位還給兄長的血脈,也就是鄭昊跟阮雲兒所生的安王殿下。


「是安王嗎?可是安王一直被圈禁在北宮,不可能謀劃這些,要說是太皇太後……」


貴妃直接道:「她蠢得可以,不可能。」


「那還能是誰?」


貴妃無意識地用指頭挽著松散下來的頭發,紅色蔻丹與烏黑的發絲纏繞,看起來莫名兇險。


「我也想不通。怪不得皇上讓薛世清去查阮逆的事,今夜也是讓他去搜東宮,皇上已經在懷疑我們了……總不能坐等被算計,元辭,你下一次休沐是什麼時候?」


「還有九天。」


「那太久了,等不及的,明日你就得回一趟家,跟父親商量。」


「好,我想辦法。」


「你想好從哪裡查了嗎?」


「既然一切都跟藓都有關,那就從藓都查起。」恰好我的私宅裡就斥巨資養著前藓都第一殺手霜松,他一定比我有更多思路。


「那藥你那裡還有嗎?」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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