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冷嗤了一聲，徑直往包廂走。
孟沉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尷尬，可還是強撐著笑跟在了我爸媽身後。
直到快進包廂，他才開口問我，「爸媽怎麼了？」
我笑著掃了他一眼。
「改口費還沒給就上趕著喊爸媽了？」
14
孟沉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孟沉的父母更是趾高氣昂地坐在主位，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我和我爸媽對視了一眼，和他們的座位故意隔了兩個。
圓桌上的距離一下子拉了開。
「秦教授，好久不見。」
大概是我爸媽也沒給好臉色，孟沉的爸爸這才訕訕開口。
我爸端起面前的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
氛圍一時間有些尷尬。
孟沉給我使了好幾次眼色，我全當沒看見。
直到服務員開始上菜，詭異的寂靜才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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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的父母也終於橫刀直入，切入主題。
「這次請你們過來，主要是想談談兩個孩子結婚的事情。」
「現在聲聲月份也大了，拖著也不好，秦教授你們說呢？」
我爸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見我們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他們開始提出自己的想法。
孟沉說婚房的事情他父母願意讓步，他們隻希望我肚子裡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
可孟沉的媽媽好像並不這麼想。
「明天先讓聲聲跟我們去查查男女吧。」
「我們家不要女兒，就要兒子。」
話一出口，不止我爸媽，我的臉也沉了下來，連裝都不再想裝。
「那要是運氣不好是個女兒，婚房的事情我們就不能隨便讓步了。」
「親家公親家母，我也不怕說了你們不高興。」
「我兒子之前談的對象都是個頂個的好，別說五六百萬的房子了，一千萬的房子都願意給我們全款買。」
「要不是你家女兒勾走了我兒子的魂，我們早過上好日子了。」
「如果是個兒子，我兒子倒是能勉勉強強跟你女兒一起還還房貸。」
「然後，婚禮的話。」
「實在想辦也行，等小孩兒出生了周歲一起辦吧。」
15
飯沒吃，我和爸媽摔了筷子直接走了。
走之前，我喊了一句孟沉。
「之前給你買的那些東西，我可以不計較。」
「但是你開的那輛車我出了 30 萬，七天之內你打到我的銀行卡上。」
「我不想和你鬧得難看。」
孟沉坐直了身子，他似乎不理解我的行為。
但也沒追出來。
門關上時，我還能聽到他媽媽對我不滿的斥責聲。
什麼樣的家庭養育出什麼樣的孩子。
這樣的家庭，幸而和我無關。
回到家後，我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那些我和孟沉在一起過的證明，全都被我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我翻了翻和孟沉的轉賬記錄。
當初他買車讓我出錢，我爸媽不同意。
奈何拗不過我，所以在轉賬時他們特意讓我備注了一句共同出資購買。
我截了圖，存在了相冊。
爸媽進來時，我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情緒。
沒有難過，沒有悔恨。
隻想快一點解脫，解決這一切。
所以在我去做引產手術那天，我心裡沉重的負擔也終於卸了下去。
及時止損。
不隻是我，還有未出世的孩子。
從手術室出來，爸媽都守在門外。
我撐著笑讓他們放心，轉過頭還是落了淚。
親眼看到過葉嘉的孩子被引產出來，又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失去生命，心裡像被針扎一樣的難受。
爸媽幫我處理了胎兒，火化、超度。
在醫院的幾天，孟沉一直堅持給我發消息。
距離我說的七天時間越近，他發的越頻繁。
他去單位找過我，才得知我請假的事情。
他好像猜到了。
「聲聲，你別做傻事。」
「我已經和我爸媽吵過好幾次架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一定會想辦法說服我爸媽的。」
16
我出院那天，也是我給孟沉的最後期限。
他一反常態地沒有給我發消息。
我想了想，給他打了電話。
他接得很快。
我把他約到了離我家比較近的咖啡店。
他來得也很快。
看到我，他臉上的血色盡數褪了下去。
「你...」
「你把孩子打了？」
他顫抖著手，不可置信的聲音尖利且刺耳。
我點了點頭，心裡異常的平靜。
「打了。」
「錢呢？現在轉吧。」
我把引產手術的單子推到了他面前，讓他徹底死了心。
孟沉緊攥著拳，一開口劈頭蓋臉全是對我的指責。
他說我自私。
說我沒有人性。
說我永遠都不配做一個母親。
說到最後，整個咖啡店的人目光幾乎都朝我們看了過來。
我倒是不在意。
我從手機裡翻出來了葉嘉的朋友圈，又一次推到了他面前。
「我不配做母親，葉嘉也不配做母親。」
「那是你配做父親嗎？」
那一瞬間，我好像在孟沉的臉上看到了五顏六色的情緒。
他的瞠目結舌，他的慌張失措，他的緊張不安，他的尷尬懊惱，種種種種。
「我沒有找她。」
「是她來找我的，她的引產手術也是我親手做的。」
「挺巧的，是吧？」
他緊抿著唇，不知道在心底打了多少遍草稿才開了口。
「不是的。」
「都是我爸媽逼我的，是他們喜歡葉嘉，覺得她更適合當兒媳婦。」
「可是聲聲，我愛的是你，一直是你。」
17
孟沉的身後，一杯帶冰的咖啡從他的頭上直直澆了下去。
冰塊落在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上。
咖啡液順著發絲到臉上、衣服上。
他氣得跳腳，回過頭，定在原地。
葉嘉的手舉著咖啡杯，一動不動，眼淚卻洶湧不止。
看熱鬧的人已經拿起手機，錄起了視頻。
孟沉向來要臉。
他衝到那人面前搶過來手機，摔在了地上。
兩個人就這麼吵了起來。
我朝葉嘉招了招手，走出了咖啡店。
警察趕過來時，我和葉嘉已經相互道別，各自回了家。
葉嘉是在我剛剛做完手術時給我發的消息，說她想見我。
後來，她來醫院找了我。
她坐在我的病床前，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非常差。
「為什麼來找我？」
我把目光挪到了她的臉上。
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是除了我男朋友以外唯一真心關心我的人。」
關心。
我搖了搖頭。
「我沒有關心你，我隻是做了一個醫生該做的事情。」
「而且，我也不會關心你。」
其實我不止一次懷疑過葉嘉是知道我和孟沉關系的。
可她真的不知道。
就像我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樣。
或許是真的釋懷了吧。
我和葉嘉，誰都不該為難誰，誰也沒做錯什麼。
我出院時，先約了葉嘉。
因為她說，她男朋友和她說隻要能再懷孕，等孩子 9 個月的時候就和她領證。
甚至為了懷孕，在小月子期間他們又發生了性行為。
我還是和她說了所有的事情。
至於她想怎麼做，我不管。
18
我沒有等到孟沉的轉賬信息，卻等來了孟沉出車禍的消息。
交警給我打電話時, 我很震驚。
我也才反應過來，孟沉的那輛車當初登記時因為他怕麻煩, 電話全部留了我的。
後來的車險也都是我買的, 緊急聯系人也是我。
我去醫院時, 孟沉的爸媽守在急救室前, 哭鬧著讓人賠錢。
大概是卡車司機的家屬。
長椅上還坐著一對夫妻, 幾乎沒什麼表情。
聽交警說, 那是葉嘉的父母。
車禍很嚴重。
車上就兩個人，孟沉和葉嘉。
行車記錄儀上顯示, 孟沉和葉嘉在開車時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因為情緒激動，葉嘉搶動了方向盤。
車子失控，裝上了對向開過來的卡車。
車速很快，卡車避讓不及。
我和交警說明了情況。
我和孟沉已經分手, 就算死了也和我沒關系。
孟沉的父母看到我，轉而撲了過來。
他們知道我流了產，罵的很是難聽。
「虧你還是醫生, 你有沒有醫德啊。」
「自己的孩子都狠心打掉，你還當婦產科醫生呢。」
「都怪你這個狐狸精勾了我兒子的魂, 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活該你們家沒兒子, 斷子絕孫。」
直到警察終於忍不住開口制止他們, 他們才消停了下來。
我笑了笑, 指了指亮著的急救室燈。
「給你兒子積積口德吧。」
「萬一你兒子傷了不該傷的地方, 可就真的斷子絕孫了。」
話說完，我轉身就走。
19
孟沉他們被送來的醫院，剛好是我上班的單位。
孟沉的父母發了瘋地投訴我，被領導全部擋了回去。
等我休完小產假後再回來, 孟沉和葉嘉都還在住院，孟沉的父母氣焰也熄滅了不少。
那天在急救室的走廊, 其實不少同事都看到了我。
我回來上班，他們想八卦又不好意思問。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我想瞞也瞞不住。
所以我主動做了解釋。
我和孟沉分手了，孩子也打了。
分手的原因不方便說, 但都是成年人, 他們估計也能猜到。
話匣子打開，有人提起了孟沉和葉嘉的情況。
孟沉傷的重, 雙腿全都截了肢。
葉嘉運氣比較好, 身體上沒什麼大礙，可精神已經出現了嚴重問題。
偏執、抑鬱、焦慮，像是被孟沉精神控制了一樣。
辦公室的人連連吐槽。
有說孟沉渣的，有說葉嘉蠢的。
我隻笑了笑, 沒再說話。
關於葉嘉。
我幫過她, 可她還是選擇了自己的那條路。
那天其實我和她聊了很多很多，卻還是沒有喚醒她的理智。
她深陷在孟沉給她編織的情感陷阱裡。
哪怕我和她說了我和孟沉的故事，和她所有重疊的時間線，甚至提醒了她不要被孟沉 pua。
她還是發了瘋的想要見到孟沉。
她一定要給孟沉生孩子, 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挽回感情。
叫葉嘉。
「而這」「算了，秦聲。」
「還是那句話，人各有命。」
「所幸她傷的沒那麼嚴重, 調整過來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是啊。
人各有命。
這世界上或許還有很多人身處噩夢之中。
而我，已經從噩夢中掙脫了出來。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