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餘生路漫漫》, 本章共3958字, 更新于: 2025-03-27 11:49:06

溫世勳把黑豆扔給他帶的人,不顧鄉鄰的阻攔,大剌剌地抽出一把尖刀,逼著眾人讓出一條路。


12


我哥嫂已經拜過堂,準備喝合卺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田盼兒不知什麼時候從牆頭上翻過來,她竄進屋裡,眼露兇光,直接把酒打翻在地上。


我娘氣得不得了,伸出手就要往盼兒頭上劈去,可她趁著人多,一轉身不知溜到了哪裡去。


溫世勳也衝到了裡屋,還不住地罵罵咧咧,「你是八輩子沒見過男人嗎,連一點臉皮都不要了,讓黑豆去認這樣的泥腿子做爹,這不是打我溫家的臉。」


大哥眉頭緊鎖,目光深邃如鷹一般掃視了周圍一圈,他的手長胳膊也長,身形又高大,擋在嫂子跟前把她遮了個嚴實。


溫世勳冷哼一聲,把刀架在了我哥脖子上。


我哥眼皮都沒動一下,铆足了勁頭衝著他襠部來了一腳,反手把刀子搶下來,頃刻間扭轉了局面。


大哥眼角泛起了笑意,他一定在想,「嚯,原來是這樣不中用的東西。」


溫世勳的手腳被大哥綁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嫂子掀起來蓋頭,和大哥僅憑眼神交流了一下,心裡便一切都了然,嫂子接過的大哥手裡的尖刀,比在溫世勳脖子上。


「溫世勳,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從前,我被你們溫家磋磨,如今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個明白吧。」


大哥揮了揮手,我爹和幾個抬過轎子正在裡屋準備用飯的壯漢子一起跟上,他們一人抽出一根抬聘禮箱子的木樁,殺氣騰騰地朝溫世勳帶來的那幫人算賬。


擒著黑豆的那個男人見狀,撒開黑豆撒腿就跑,我爹柔聲哄她,「黑豆,去找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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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給我上,找麻煩找到我的家門口,真當老子吃素的。」


溫世勳不敢輕舉妄動,聲音有些發顫,「錢嬌兒,你有話好好說,把刀子放下,黑豆怎麼說都是我溫家的女兒,我今日來沒有別的目的,就是要請你回去,繼續做溫家的少奶奶,往後,黑豆依舊是我們嫡出的大小姐。」


嫂子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我呸,你當溫家是什麼皇親國戚,誰稀罕做你家的大小姐。」


溫世勳被激怒了,他像是案板上待宰的胖魚,不斷扭動,「你個臭婊子,從前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人,當初我就該直接剝光了你的衣裳掛在城門上讓鄉親們看看,不守婦道是個什麼下場。」


嫂子抿了下嘴唇,在溫世勳的脖子上輕輕一劃,立刻冒出了血珠子。


「笑話,你家那個沒臉沒皮的老東西拿著我家的田產鋪子來跟我談和離,我死活不肯,這才被你們一紙休書趕出門去,沒想到你們不仁不義,竟想辦法打死了劉掌櫃的兒子,逼得劉掌櫃返鄉,趁那個時候,強佔了我家的鋪子。」


「算算時辰,劉掌櫃應該快到了……」


13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落下,馬車裡一個和我爹歲數差不多的老人從馬車上緩緩地下來。


他一見到嫂子,立刻行禮,「老夫給錢小姐請安了。」


我大哥收拾完那些人,趕忙把劉掌櫃請了進來。


嫂子的父母對劉掌櫃曾有救命之恩,錢家二老離世前曾千叮嚀萬囑咐,讓劉掌櫃務必守好自家的鋪子,照看好嫂子。


說來也奇怪,就在嫂子被溫家關起來那段時間,鋪子也接連出事。


先是劉掌櫃家的兒子一家三口死於非命,他不得已回老家處理喪事。


溫世勳趁機找了借口把鋪子奪到了自己名下,連帶鋪子裡的伙計,也一應換了個遍。


嫂子這些年除了對溫世勳的背叛耿耿於懷,更多的是對這家鋪子的意難平。


她輾轉託人打聽劉掌櫃的下落,皇天不負有心人,張婆子的一個族妹正好嫁到了劉掌櫃的老家那邊。


嫂子派人在成親前給劉掌櫃去了書信,下了請柬。


沒承想,溫世勳自己撞到槍口上,這下好了,從前沒說明白的事今日也該有個了斷了。


大哥大嫂還有劉掌櫃一起把溫世勳送到了衙門。


衙門的常大人最是公正清廉,他細細地問了溫家的僕從,鋪子的伙計,最後發現溫世勳手上除了劉掌櫃兒子一家三口,還有整整二十多條人命。


包括他後來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新娘子也死於非命。


正是因為這樣,溫世勳才想到把嫂子叫回去,繼續在家裡為他侍奉老母,端茶喂水,主持家務。


溫世勳很快被下了大獄。


大哥和嫂子回村時很是壯觀,大家也是頭一回碰見成親到一半去衙門的。


大哥比比畫畫,「咱們回去還接著成親。」


嫂子這時候倒是沒有剛才的生猛了,她嬌羞點頭說好。


14


雖然事情解決了,但我心裡始終有個疑問,「溫世勳怎麼就消息那麼靈通,知道我哥嫂今天成親的事呢!」


壞了,我猛地想起田盼兒鬼鬼祟祟地翻牆頭,她一定沒憋好屁。


大家都去忙了,龍鳳花燭要重新燃,席面上的菜要重新熱,沒走完的禮節也要重來一遍。


我和黑豆找到了藏在桌子下面的田盼兒。


她縮在桌子底下,一改往日的飛揚跋扈,怯怯地說,「好妹妹,你千萬別讓大哥和嫂子喝那隻壺裡的酒。


「我娘讓我往裡面悄悄下了藥。


「事情還沒成,我不敢回家,我娘會打死我的。」


我對她的話半信半疑,卻仍是囑咐黑豆把那隻酒壺扔得遠遠的,再去管事的那裡新討上一壺酒。


我和黑豆把田盼兒綁到了我的屋子裡。


田盼兒撲通一聲給我們跪下了,「好妹妹,你們幫幫我吧,我娘要把我賣到王員外家裡做妾。」


我在心裡暗地琢磨,這像是我小嬸能幹出來的事,忍不住咒罵一聲,「呸,那王員外如今都快六十了,她怎麼忍心。」


夜裡,賓客散盡。


月亮越升越高,穿過一縷一縷的微雲,穿過略閃的星光。


眼看著爹娘的屋裡滅了燈,哥嫂的屋裡燭光也快燃盡了。


我哆哆嗦嗦的嗓子眼提著一口氣。


被籠罩的群山顯得格外詭異,寂靜中有股讓人恐懼的力量。


小叔和小嬸果然來了,他們提著一隻小燈,豆大的燈火晃晃悠悠。


他們先是到我哥嫂的窗口下聽了一會兒,「當家的,裡面沒聲,是不是成了。」


小叔略微沉思了一會兒,「這藥吃了會頭痛欲裂,七竅流血,但是春光是個啞巴,痛也喊不出來的,但是那個小媳婦怎麼也沒聲呢!」


「小叔小嬸,你覺得該是什麼樣的聲音呢?」


小嬸一回頭,爆發出一陣尖叫聲。


我大哥陰沉沉地注視著他們,嫂子一襲紅衣,披散著頭發,活像吃人的女鬼。


一瞬間,整個院子裡的燈火都亮了起來。


爹娘從裡面出來,身後還跟著村裡的裡正和各位族老。


15


小嬸先反應過來,「一定是盼兒那個死丫頭背叛了我們,田盼兒,你出來,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到底是裡正爺爺說話管用,他把盼兒護在了身後,拿話敲打他們。


「你們好狠的心,春光出事了你們不救也就罷了,現在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你們身為嫡親的叔叔嬸子,竟然還想下毒謀害他們夫婦。


「別以為眾人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算盤,想著欺負老田家沒人,好吃他們的絕戶!」


小叔還在狡辯,「都是盼兒的主意,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裡正爺爺痛心疾首,「子不教父之過,盼兒才多大,就學會這套骯髒的手段了,退一萬步講,她小小年紀,從哪裡弄來這種劇毒,盼兒都給我們交代了,你們別再強詞奪理了。」


大家對小叔一家做的事失望透頂,紛紛指責他們,「我們清水鎮容不下你們這樣心思歹毒的人,嫡親的侄兒都能下得去手。」


「趕明兒是不是直接就把刀架在旁人的脖子上了。」


「你家大郎也快到了議親的年紀,全村人都知道你們什麼德行了,誰敢把女兒許配給你們家。」


大家紛紛勸說裡正把小叔一家趕出村去。


一直沉默的我爹突然開口,「光趕出去不行,我要報官。


「恐怕今天溫世勳來家裡攪局,也是你通知的吧,你們怎麼就那麼見不得我好呢?


「我可是你嫡親的哥哥啊……」


最後一句話,我爹說得既悲傷又無奈。


裡正爺爺站出來表示願意和我爹一起去做個證人。


因為沒涉及人命,小叔小嬸各被打了三十大板,聽說衙門的差役下手重得不得了,三十大板打下來,血肉模糊的褲子都黏在了皮肉上脫不下來。


眾人合伙保下了田盼兒。


她淚水漣漣地對我們謝了又謝,尤其是對我娘,「大娘,以後您就是我親娘,要不是你們一家,我恐怕現在都沒命了。


「為從前我幹的那些糊塗事向你們道歉。」


折騰了好幾天,我哥嫂才完成了洞房。


我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也不知道洞房到底是什麼意思。


隻知道我哥那幾日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嫂子動不動就臉紅,做事的時候兩個人手碰到手,都會扯在一起好久不放開。


一屋子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愛極了彼此。


16


田盼兒在我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嫂子聯系了劉掌櫃把之前錢家的綢緞鋪子收了回來。


讓田盼兒去那裡跟著劉掌櫃學算賬。


小叔小嬸回來後再也沒臉在村裡待下去,他們變賣了房產, 拖家帶口地離開了。


那一日清晨我起來,聽到隔壁院裡又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嚇了我一大跳。


竟然是花嬸,她隔著牆頭叫我, 「春妮,以後花嬸跟你做鄰居好不好?」


幾尺高的漢子不敢發出一聲反駁,一瓣瓣的眼淚和著心酸往肚子裡咽。


「「「」「花嬸, 你怎麼搬過來了?」


正好小叔小嬸一家急用錢, 花嬸買下來小叔他們的院子, 兩個兒子到了要分家的時候,花嬸家住不開了。


我嘿嘿地傻笑,這鄰居感情好, 以後可有得熱鬧了……


我和黑豆都去了學堂,雖然我比黑豆年長了幾歲, 開蒙算晚的了。


但是嫂子說了,讀書識字永遠都不晚。


女孩子雖不比男子以後要考取功名, 但是多學一點,就多一點安身立命的本事。


嫂子說黑豆在家裡那麼多年,也沒有個正經名字,如今跟了我大哥, 也算穩定下來。


她給黑豆取名叫錢心遙。


鄉心遙似海,客路再經春。


致她最心底的故鄉, 最溫暖的錢家。


大哥不再去採石場做工, 他和嫂子一起在那裡擺了一個包子攤, 做活的伙計們餓極了, 包子饅頭是最趁手又最解餓的東西。


嫂子身著一襲青衣, 袖口挽起, 指揮著大哥揉面,調餡。


大哥怕她站久了腿疼,特意用石頭砌出來一張椅子, 上面還鋪上了軟墊。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大哥, 為他擦著額頭的汗水。


待到包子出鍋後,大嫂就攬了收錢算賬的活,大哥麻利地送走一撥又一撥食客。


又是一年春來到,樹木山石猶帶了殘冬蕭瑟, 但陽光極暖, 便叫人生了融融春意。


大哥像捧著寶貝一樣護著嫂子,臉上笑得都快生褶子了, 用手比畫著,「黑豆,你快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黑豆歡呼雀躍著朝嫂子奔去, 我娘見狀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計, 笑得咧開了花。


我正巧收到盼兒給我捎的書信, 她說鋪子裡一切都好,生意也比從前好了許多,還把最近的賬目都讓嫂子過目。


她還說最近會撥算盤了, 寫字的功夫也有長進。


我四腳朝天地窩在躺椅裡, 把信紙蓋在臉上,暖融融的陽光灑到我身上。


幸福在此刻具象化。


「嫂子,我突然想到一首詩。」


嫂子歪頭看我, 我大聲地念出來,「山野萬萬裡。」


黑豆馬上接口,「餘生路漫漫。」


「日暮酒杯淡飯。」


「一半一半。」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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