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西樓》, 本章共4077字, 更新于: 2025-03-27 11:47:47

我燃好香,上前遞給她。


「太子妃不是要來上香嗎,那就盡快吧。」


逐客令下的如此明顯, 薛以芙當即變了臉色。


「怎麼,本宮好心來上香,你還不歡迎?令章姑娘是鄉下待久了,分不清大小王了嗎?」


我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我聽聞太子妃剛來京城時,一直叫喊人人平等,說自己是新時代的人,如今看來……」


「如今怎樣?」


我搖搖頭,裝作感慨,「如今,泯然眾人矣。」


「你!」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孔令章,你還當你是準太子妃呢,敢在此跟我叫囂。」


「誰能告訴本宮,以下犯上者,該作何處置?」


薛以芙身後的婢女上前一步,朗聲道,


「回太子妃,您是君,她們是臣,犯口業者,當眾掌嘴二十下,再犯者,棍二十。」


我冷笑,才三年而已,以權勢壓人這一套,她已經用的爐火純青。


「那就好,清英,你就代替本宮去賞她兩巴掌。」


「我看誰敢!」


眾人循聲看去,正是顯容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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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容身著素服,頭上簪著白花,紅腫的眼眶中透露出憤怒。


「薛以芙,想撒野回東宮去撒,別在這裡發瘋。」


顯容說的毫不留情,薛以芙臉色一白,也不忍讓,


「三姐還沒嫁進孔家呢,怎麼就爭著披麻戴孝了,虧你還是阿白的姐姐,怎麼胳膊肘一個勁兒的往外拐呢?」


顯容性子要強,當即就要上手打薛以芙。


幸虧我在一旁眼疾手快攔下。


「公主息怒,今日是兄長忌日,還請大家不要為了一些小事傷了情分。」


「情分?本宮何時跟你有過情分?大家都是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告訴你,就算阿白與我爭吵一萬遍,他也不會置我於不顧,孔令章,我勸你還是收起你那顆見縫插針的心吧。」


今日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大戶,多少雙眼睛盯著,


我難堪的幾乎要暈厥過去。


母親在一旁已經搖搖欲墜,顯然受不了刺激。


我要著下嘴唇,語氣放軟,


「我知太子妃對我誤會頗深,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祭奠兄長,並不為別的,您今日大駕光臨,是孔氏的榮幸,還請移步正廳喝茶。」


說完,我上前躬身,無比卑微的去攙扶薛以芙。


怎料薛以芙並不買賬,反手推開我,


毫無防備的我直接被推的趔趄兩步。


要不是顯容從後扶住我,恐怕我早已出醜。


薛以芙指著我正要發作,門口傳來一聲怒吼,


「薛以芙,你在幹什麼!」


盧飛白身後跟著父親和幾名要員,想必都看見了這出鬧劇。


我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表情,強顏給盧飛白行禮。


盧飛白當著眾人的面親手扶起我,隨後怒目薛以芙。


「你身為太子妃,不做好女眷表率,反而屢屢跋橫立威,皇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眾人早知太子與太子妃不合,如今太子不顧臉面當眾教訓太子妃,看來二人確已離心。


薛以芙揚起下巴倔強道,「我又沒讓她扶我,再說了,她那副綠茶樣子,就是裝給你看的。」


盧飛白還要說什麼,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輕搖頭,悽然一笑。


盧飛白眼中的憐惜更加明顯。


誰都知道我孔令章是京中貴女的典範,出了名的端莊賢淑。


我越發退縮,盧飛白就越發覺得愧疚。


「太子真是好大的權威,好端端的吊唁被你家太子妃攪毀,隻怕從逸在天有靈也不得安息。」


一說到孔從逸,盧飛白愧疚更甚。


別人或許不知孔從逸是如何死的,他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是他的伴讀,比親兄弟還親昵幾分。


如今為他而死,實非他所樂見。


「三姐教訓的是,孤在此給老師賠罪了。」


父親眼疾手快扶住盧飛白,「太子殿下萬萬不敢,您今日能來就是微臣的榮幸,何來賠罪一說。」


「孤聽聞府上的超度法師都請的千佛寺高僧,帶孤安排一番,過兩日親自和太子妃給去孔將軍念經超度。」


說罷,盧飛白斜睨了一眼薛以芙,冰冷的眼神中帶著威脅。


薛以芙嘟嘟嘴,不情願對我道,


「令章姑娘,今日我身子不適,衝昏了頭,望你見諒。」


事已至此,我當然不會抓著不放。


我的柔弱和委屈盧飛白都看在眼裡,這便足夠了。


時間一點一點積累,他的天平就會越來越傾斜我。


他或許不是真的愛我,


可放眼全天下,誰又會拒絕一個容顏姣好,出身高貴且對自己滿心愛慕的女子呢。


男人都是這樣。


家裡的總沒有外面的新鮮。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都是一樣的賤骨頭。


04


自我回來我這兩個月,盧飛白多次私下找我,都被我避開。


兄長祭日過後,我承了他的情,再不好意思躲避他。


剛開始,我客氣又疏離,可耐不住他有意引導我們的曾經,我便又變得話多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逾矩,我語氣一頓,又恢復成疏離模樣。


可我實在想說,憋得臉紅,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他看在眼裡,眼中寵溺之色不似作偽,


「旁人隻看到你如何端莊,可我知道,章兒還是個小姑娘。」


畫舫外煙於朦朧,青山隱隱。


畫舫內,溫酒添香,圍爐博古。


三杯兩盞,盧飛白忽而嘆了口氣。


「章兒,若孤說後悔了,你可信?」


他說的含糊,意有所指。


我不搭話,捧著酒杯看向畫舫外。


太容易得到,反而讓人失了興趣。


我便是讓他知道,我孔令章,有自己的傲骨。


他眼中的期待逐漸灰暗,揚起一抹苦笑,


「世事如棋,一步錯,滿盤皆輸。」


接下來,我與他煮酒賞雨,誰都沒有默契的再提風月。


我就是要這樣從容,不主動,不拒絕。


惹得他心痒難耐,再離我不得。


盧飛白對兄長心存愧疚,有有心討好我。


為了表示誠意,千佛寺之行,他並未乘坐轎輦,


而是一步一階走了上去。


「章兒,山路湿滑,你跟在孤身後。」


我看了一眼薛以芙,有些猶豫。


想來這幾日薛以芙也是得了教訓,咬著嘴唇不說話。


盧飛白直接視而不見,又對我柔聲道,


「拉住孤的衣擺,孤帶你上去。」


千佛寺,主持早已安排好廂房。


眾人先休整一夜,明日開始念經。


女眷這邊,我的廂房正好和薛以芙的挨著。


母親身子不好,有些擔憂,怕薛以芙又借機找事。


顯容主動說要與我換個房間,將我們隔開。


今日走了一天,大家都很乏累。


各自用完齋飯便早早睡了。


廂房內檀香繚繞,我睡的很沉。


窗戶吱的一聲發生細微響動,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隻聽床榻發出吱呀吱呀的律動聲。


三更天,屋外忽然起了騷動,有人大喊,


「走水啦,走水啦!」


眾人驚醒,慌忙穿衣逃走,都被煙霧嗆得不輕。


幸而是佛寺前面小沙彌們居住的精舍著火了,還沒波及後面的廂房。


眾人坐在廳堂,都有些狼狽。


又聽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跑過來,「不好了,小姐還在裡面。」


顯容一眼認出,這是孔令章的丫鬟環佩。


環佩氣喘籲籲,「各位主子,我家小姐的廂房門打不開了,小姐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嗚嗚嗚。」


母親聽到消息差點要背過氣,顯容一邊安撫母親,一邊招呼眾人來我廂房施救。


門窗緊鎖,顯容讓環佩去找主持拿鑰匙。


「一個無品級的貴女,也配讓大家一起等她?不敢開門,不會是在行什麼不軌之事吧?」


薛以芙出言嘲諷,眾人也都有些不耐煩。


顯容無法,隻能對著侍衛道,


「事急從權,你們幾個來把門破開。」


侍衛得了命令,三下五除二就將門拆卸開。


狹窄的廂房內頓時湧入一群人。


廂房樸素,唯有一張桌子和床榻,一覽無餘。


床榻上一人蒙著被子一動不動,


顯容怕孔令章有個萬一,慌忙上前,「章兒,你怎麼樣了。」


「啊!!」


顯容驚呼一聲,嚇得後退兩步。


又像想起什麼,慌忙站在床榻前,聲音有些顫抖,


「眾人速速退下。」


大家不明就裡,可廂房就這麼大,眼神尖的人早看到,


床榻上,分明睡的是一個男子!


眾人一瞬間炸鍋,議論紛紛。


孔母早已受不了刺激,暈倒過去。


顯容幾乎是怒吼出聲,「你們都給我出去!」


薛以芙逮到好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放走,


「什麼京中典範,我早說過,孔令章就是一個看到男人就走不動路的騷貨。」


「大家都看到了,孔令章在寺廟偷人,罪大惡極,應該被浸豬籠才是。」


「不,章兒不是這樣的人,孔家的家風大家有目共睹,絕不可能做出這等淫亂之事。」


今日所來之人都與孔氏交好,原本應該站出來幫孔氏說話。


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也不敢輕易出聲。


畢竟在場都是女眷,沒什麼話語權,說錯話得罪了人,豈不是要連累夫家。


「茲事體大,去請太子殿下過來。」


06


盧飛白過來時,床上的男人已經醒了。


再看到男人的面孔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後,他眼神一凜。


薛以芙先入為主,將事情陳述一番,直接說孔令章偷人。


「女兒家的貞潔最重要,事情還未明朗,太子妃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薛以芙聞言冷笑,「三姐,聽聞今夜是你主動跟孔令章換房間的,你本就有嫌疑,如此替她辯解,難不成這男人,是你們二人的相好?」


顯容被氣的不輕,偏偏換房間一事她無可辯駁。


盧飛白沒理會女人之間的交鋒,直接問跪在地上的男人,


「這裡是女眷的廂房,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男子有些脾氣,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一旁的侍衛直接抽出佩刀,扎進男子臂膀。


男人吃痛一聲,依舊嘴硬,「你就是將我打死,我也不會吐露半分。」


薛以芙譏諷道,「看來還是個情真意切的姘頭。」


盧飛白眼見審問不出什麼,揉了揉眉心,


「將此人押解到大理寺監牢,詳細審問。」


兩名侍衛得令,正要將男子押下去。


「咦,大家怎麼都在這裡?」


眾人轉頭,赫然見我站在門外。


那男子更是一喜,「章兒!」


薛以芙先發制人,「大膽孔令章,佛門本是清淨之地,你卻行如此淫穢之事,世家的臉都讓你丟進了。」


我狐疑道,「你們都在說什麼?」


「太子殿下,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緘默不語,我越發摸不著頭腦,


「我認床,睡不著,今夜便去小佛堂給兄長念經,剛剛走水,我被濃煙嗆到昏迷,若不是小師父救我,恐怕我早已命喪黃泉。」


身後跟著的小沙彌念了聲阿彌陀佛,證明確有此事。


「若真如你這麼說,這個男人是怎麼出現在你廂房的?」


我仔細看了這男人的眉眼,確認不是相熟的人,


「我確實與他不認識,當時我去小佛堂念經,我的侍女環佩可以證明,我昏迷後,隱約還聽到環佩去喊人。」


我剛說完,就有侍衛來報,說我的侍女環佩被濃煙嗆死了。


男子聽到這句話,忽然大叫,「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與章兒無關,我與她是清白的。」


我大怒,「是誰派你來汙蔑我,汙蔑女子貞潔,當剝皮斬首,你可得想清楚。」


那男人神情哀傷,「章兒,昔日梨園一曲,你奉我為入幕之賓,如今你為自保與我劃清界限,我不怪你。」


「諸位,是我一廂情願,情難自禁,與孔姑娘毫無關系。」


這人表面替我開解,內裡卻將事情越描越黑。


女兒家的貞潔勝於一切,若今日真讓人汙蔑成功。


我不僅會臭名昭著,還會連帶孔氏一門也抬不起頭。


「諸位知曉我幾年一直在外生活,如今剛回京中月餘,怎會與他人有染。」


「我孔令章今日不妨告訴各位,我心系太子未曾更改,此等魚目混珠的事,我孔令章還不屑於做。」


我說的擲地有聲,有幾人已經暗暗點頭,為我辯解。


「孔姑娘出身高貴,有大把前途,還會將一介戲子當個寶,反正我不信。」


「對啊,還有環佩之死,怎麼看怎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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