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我，目光落在我隆起的小腹。
「我還真是好奇，能讓你玩不膩的男人長什麼樣子。」
我低頭躲避。
那天，他拽著我。
「為什麼手機裡都是我的照片？孩子我不在乎，打電話給他，說離婚！」
我：「不打。」
我轉身，他哽咽著：?
「沈瑤，遊戲不是這麼玩的？」
「你點點頭，我就會回到你身邊。」
1
晚會上，眾人都如璀璨星辰般耀眼。
江辰，依舊是那最耀眼的一顆。
盡管我們相隔甚遠，還是被他一眼看到。
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心跳仿佛驟然停止了幾秒。
那張熟悉面龐承載的無數回憶，如穿越時空般湧現心頭。
時隔十年再相見。
Advertisement
來得如此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他穿過人群走向我，目光落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得漫不經心。
「都有孩子了？」
我低頭無語，周圍領導們紛紛調侃：
「是呀，看著多幸福。江總是不是也好事將近啦？」
「哎喲，聽說江總和周總千金在國外舉辦的婚禮，那叫一個隆重。」
「江總和夫人感情這麼好，那還不是很快就當爸爸啦。」
歡聲笑語中，幾個圈內同學也加入進來。
「沈瑤，當年要是你珍惜，現在人人羨慕的豪門夫人就是你啦！」
「哦？沈瑤和江總以前還有故事？」
周圍人的眼睛都充滿了好奇，緊緊地盯著我。
我咽下心中的苦澀，故作輕松地說：
「那時候我們都太年輕，好朋友而已，哪有什麼故事。」
江辰輕抿一口香檳，淡淡地掃視著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我還真是好奇，能讓你玩不膩的男人長什麼樣子。」
他譏笑，我難堪，隻能垂眸無言。
也是，當年甩他時我說：「膩了，想體驗別的男人玩玩。」
分別多年，他曾是我記憶中的常客，如今卻鮮少浮現。
我以為，我和江辰，應該永無交集了。
眾人皆看戲般的表情，那幾個同學更是如此。
「沈瑤看起來懷孕不久，也剛結婚不久吧？」
我低聲回：「結婚半年了。」
「老公藏得是真緊啊，我們共事好幾年了，知道的也就這麼多。」
「都懷著孕，怎麼也不見來照顧你呢？」
「這經濟實力也堪憂吧，還得媳婦邊懷孕邊養家。」
我拿著酒杯的手越握越緊，咬著嘴唇，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在非洲做志願醫療工作呢。」
大家不願罷休，儼然希望繼續看熱鬧。
那幾個同學知道，當年我和江辰分手，沸沸揚揚。
寒冬裡，他在我宿舍樓下等到失去知覺住院，險些喪命。
搶救後，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見我，但我始終沒有出現。
現在他事業有成，婚姻美滿，猶如給我一記響亮的耳光，為了讓熱鬧更精彩，同學起哄。
「江總新項目負責人是沈瑤吧？雖說懷著孕，是不是也要敬一杯啊？」
「敬一杯！可要搞好關系哦。」
我走向江辰，壓下心酸，微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江總，我會好好表現的。」
江辰玩味地笑：
「非常期待，畢竟我們的友誼非同一般。」
他一字一頓地說出後四個字，目光與我相撞，我的心猛地一縮。
「會場還有事要處理，先失陪了。」
2
我隨便躲進一間沒開燈的屋子，在黑暗中靜靜站著。
如今 30 歲的我，還是隻配在灰暗中治愈自己。
「沈瑤結婚了嗎？怕不是當三懷的孩子吧？」
門口隱約聽到談論我的聲音。
「還真有可能，同事好幾年，她老公的影都沒見過，幾十萬的車說買就買了，像花幾塊錢一樣。」
「既然還和江總有故事，她還真是有手段哦，看來從小就是浪貨。」
「她可真是自不量力，還敢甩江總！」
「就是，要是一直跟著江總，還用挺著大肚子打工嗎？」
「她也配！就是做三的命，江家能讓她上正位嗎？」
「還真是好奇，他倆當年怎麼在一起的。」
「哼，看她今天這樣，估計躲哪後悔得哭呢！」
······
我苦笑著傾聽著漸行漸遠的聲音。
是呀，我哪配呀。
後悔都不配。
面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放棄是最好的救贖。
他擁有今天的榮耀是必然的，從我認識他第一天就知道。
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他的起點就是別人的天花板。
20 歲時，是億萬資產的繼承人。
32 歲時，是開闢世界新商業版圖的黃金青年。
當人們刻苦學習是為更好生活時，他的學習是為了改變世界。
當人們辛苦幾年攢下首付，為了不再受租房之苦而興高採烈時……
他早已遊遍世界，遍地都有房產。
十年前，他隻展露了冰山一角，都讓我高不可攀。
現在，更是不敢痴心妄想。
這樣的差距，讓我從不敢想象我們的人生還會再有交集。
哪承想，他竟然成了我的甲方。
他是我們公司的新客戶，合作的項目正好我是負責人。
想想每天睜開眼的各種開支，想想公司動不動就裁人優化，還是放棄申請換負責人的想法吧。
他那麼高的職位，日後肯定也是和他員工打交道多一些。
分手十年了，我們的事情，對他來說應該就像蒸發的水珠一樣吧。
穿著露背晚禮服的我，寒冬下送走每一個重要客戶，身體徹底凍透，到家樓下等電梯時才緩過來。
「我不是你的重要客戶嗎？」
我抬眸，對上江辰的眼睛，心髒怦地一跳。
「沈瑤也住這個小區嗎？」
我的領導李偉華站在江辰旁邊，看見我有些意外。
我微笑，隱藏心中的慌亂，輕點一下頭。
江辰深邃的眼眸也看向我。
「既然這麼巧，那項目剩下的事情，今晚就沈瑤和我聊聊吧。」
李偉華客氣告別，留下我和江辰，寂靜地等待電梯。
「江……江總，這麼晚了，怕影響你休息，要不……明天？」
「怎麼？怕我有非分之想？」
「十年都過去了，我會為一個有別人身孕的女人自毀名聲嗎？」
我躲開他的視線，沉默。
電梯到了。
「去頂樓休息區。」
江辰微微抬起下巴，用眼角的餘光斜視著我，聲音猶如冷冽的冰峰。
3
再推到明天就顯做作了，我拘謹地跟進電梯。
「江……江總，李總和您說到哪裡了呢？」
「說你的思路。」江辰低聲回應。
「基於貴公司的業務，我們計劃將產品的靈活性增加，以應對業務上豐富的場景。」
「嗯。」反應很淡。
「目前已經規劃了 5 套方案，待我們內部討論優化後，約貴公司伙伴一起溝通……」
「嗯。」反應依舊很淡。
「那我……先依次給您講一下，我們……的方案？」
我用眼神試探他的反應。
江辰未作回應，閉上了眼睛。
沉默良久後，江辰開口淡淡地問：
「今年爆火的 AI 跟拍，你負責的？」
「嗯，是……說是 AI，但還需要人工參與部分規劃。」
「嗯……」
沉默再次降臨。
「你覺得我們這個項目市場前景怎麼樣？」
AI 是未來趨勢，必然前景很好。
但也是所有頭部企業的重頭，競爭勢必激烈，目前大家都不計成本地在砸錢，誰輸誰贏尚不明朗。
況且我區區小公司負責人，怎麼能評估出來呢？
「貴公司在科技領域一直是領頭羊，選中的項目一定會有突出的成就。」
我勉為其難地回應。
江辰睜開眼睛，凝視我一會，轉過頭低聲地笑。
「這變化，都讓我懷疑曾經認識過你。」
我努力不讓酸楚表現出來，微笑著回應：
「人哪有不變的，變好變壞罷了。江總真是越來越好呢。」
江辰不語，靜靜地看著我，眼神不斷變化。
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又閉上了眼睛。
也許心底在嘲笑我的變化吧。
確實，學習改變過我悲慘的命運。
但職場上想更好，我也要變得阿諛奉承和世故圓滑。
剛步入職場時眼裡的光芒與堅定也蕩然無存。
看著江辰剛剛那復雜的神情，往昔如蝼蟻般卑微的回憶如決堤之水般洶湧襲來。
4
聽說，我媽生我時難產，需要補交 100 元費用。
我爸舍不得，沒交。
100 元讓我變成了沒有媽的孩子。
沒幾天，我爸領了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從此，我擁有了後媽。
記事起，後媽總是把我扔在路邊不管。
還好鄰居王奶奶給我口飯。
我小學三年級就開始靠給別人幹活討學費了，每天激勵我活下去的動力就是好好學習，改變命運。
就這樣，我終於考進名校。
也是這所名校，讓泥裡的我和天上的江辰有了交集。
我和江辰是在校招宣講會上認識的。
「學……學長，怎麼申請實習呢？」
窮村子長大的我，和人說話怯生生的，頭也不敢抬。
「你是大一的吧？開學時我好像見過你。」
「嗯……大一可以……申請嗎？」
「這校招過了就是上班啦，根本沒時間上課，你這樣會耽誤學業的。」
學長回應的語氣裡有些擔憂。
「我可以晚上補回來，學業和工作我都不會耽誤的。」
我抬起頭，堅定地表達我的決心。
學長從頭到尾地打量我一番說：
「如果是因為經濟問題的話，努力學習，獎學金也很多的，先回吧，過幾年再來。」
我低頭看著褪色破舊的衣服和開裂的鞋幫。
是它們告訴了學長，我的目的。
我拽著變形的衣袖，轉身離開。
「同學，我公司要人，隻雙休日上班，不耽誤課，不過工資有點低，你感興趣嗎？」
江辰熱情地叫住我詢問。
他的笑容似春日陽光般溫暖，一頭利落的短發更襯託出幾分灑脫不羈，像時尚雜志的封面模特。
「有……有興趣！」
我回復後，又怯怯地低下頭，等待他說話。
「我叫江辰，你留個手機號，等我通知你上班時間。」
「我……我沒有手機。」
我紅著臉低下頭，雙手不自在地絞著褪色的衣角。
「郵箱，我說錯了，是郵箱。」江辰連忙糾正。
我知道，他是在顧及我的自尊。
「我再給你一些資料，你提前準備一下，加油！」
他離開時上了一輛豪車，有司機給他開門，周圍同學都是羨慕的眼光。
我心中默默說著感謝。
也決心要努力，要自信，不再像今天這麼難堪。
我滿懷期待著，也許我的 30 歲，也能擁有豪車、公司和眾人敬仰。
後來才醒悟，不是所有東西都能靠努力獲得的。
就像現在，我坐在江辰旁邊，隻能卑躬屈膝地等待。
小鳥飛得再遠，也達不到老鷹的高度。
駿馬跑得再快，也追趕不上獵豹的速度。
都是 30 多歲，我在日夜奮鬥寫方案，人家在考慮雄厚資金投哪裡。
我在小心謹慎選賽道，人家已經站在行業制高點主導走向了。
曾經無知，想著有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的精神，萬事皆成。
可有人生下就是如來弟子，就是仙。
而你，修煉半生，也還沒有走出花果山。
5
一股冷風吹過來，將我的思緒拉回。
剛緩過來的身體又開始發抖。
「回吧，明天再說。」
江辰起身，邁開修長的腿走向電梯。
「江總，我先走了，您也早點休息。」
我走出電梯，回身恭敬道別，禮貌地等待電梯門關閉再離開。
當電梯還剩一條縫隙時突然開了。
「你這些年……幸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