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考上清華之後，高調宣布退學，要和居無定所的男朋友創業。
她在媒體前潸然落淚，哭訴我強行讓她和她爸斷絕關系，又逼她高壓式學習，讓她的青春毫無光彩。
「父母愛情的不正當消亡，隻會讓我更加向往完整的家庭，我也絕對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無情無義。」
千萬網友高呼青春無價，隻恨世界上為什麼有我這樣專制可恨的媽媽。
而她那個隱身教育，早早出軌組建家庭卻因為支持她創業的父親被評為全網最帥爸爸。
我被口誅筆伐，陷入困頓迷惘。
再睜眼，我回到了女兒高三那年。
她拿著刀威脅我，要是不同意她和男友在一起就自殺。
我平靜地瞥了眼，然後下樓買了二十套題庫。
「隨你。
「你不去清華，我去！」
1
女兒正在客廳鬧自殺。
動靜很大，放在上輩子我恐怕已經著急忙慌地求她別瞎來。
可我是重生而來的。
我冷哼了聲，提醒她：「趙明月，樓上徐奶奶心髒不好，你別整這鬼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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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手上拿著水果刀，見到我出來，立刻橫在了脖子上，嘲諷道：「你這樣沒有同理心的人，真的關心徐奶奶的死活嗎？恐怕她心髒病發你高興都來不及。」
哪怕心中早有預設，但我還是有些失望。
「徐奶奶總是給你送小點心，誇你上進懂事，你就是這樣咒她的？」
女兒眼神中有一絲慌亂，不過很快，她憤恨道：「還不是因為你一直強壓著我學習，什麼上進懂事，溫柔大方，還不是被你逼出來的，他們所有人又怎麼理解真正的我！隻有蔡司明理解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要是不能接受我和他在一起，那我不如去死！」
一些狗屁倒灶的話被她說得冠冕堂皇。
我這才明白，涵養與學識，並不能等同。
我辛辛苦苦培養她，希望她聰明懂事，溫柔大方。
到頭來，不過是吞噬她明豔青春的罪魁禍首。
上輩子，她用自殺威脅我，讓我成全她的完美愛情。
我好說歹說，終於以上大學後就將從小到大替她存的教育基金交給她為條件，讓她放棄早戀。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她為了報復我，在考上清華的第二年高調宣布退學，和男友開啟自媒體創業。
那筆錢就是她後來創業的啟動資金。
而她賬號的第一條視頻就是對我壓榨她十八年青春的控訴。
我的關心愛護，變成了每時每刻的監視。
我的操心計較，變成了阻礙愛情的魔爪。
我成了她口中陰暗專制，破壞她和生父感情的獨裁者，她苦心孤詣十八年，就是為了要打破我的專制，要成為自己人生的大女主。
所以，她選擇了退學創業。
她聲淚俱下地告訴世人，就是因為我灌輸的讀書無上論壓榨了太多，所以她想讓我看看，各行各業都能夠綻放光芒。
我的老舊思想，早就應該被時代淘汰了。
千萬網友聲援，贊同女兒的讀書並不代表一切的論調。
【什麼年代了，難道讀書還能夠代表一切？那我們這些學歷低的怎麼辦，難道就該去死？】
【這種就是所謂的「繭愛」，自認為是對女兒的照顧，但其實，不過是牢牢禁錮她青春的繭，支持明月，讓這種人後悔去吧！】
【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當媽。】
【明月和她爸感情很好，聽說更是支持她退學創業，真是全網最帥爸爸！】
我被口誅筆伐，人肉網暴。
打電話給女兒，希望她可以和大眾澄清。
結果，女兒冷笑著說：「難道這不是事實嗎？你就該去死！」
這一世，我不會再幹涉她任何決定。
就讓她口中的「束縛」都解開吧。
女兒口中的蔡司明，是一個整日無所事事，靠著一輛摩託車搶學生的錢過活的小混混。
因為模樣不錯，總愛把女生推到牆角說上一些不入流的情話，被三中七中不少女生奉為神明。
就是這樣一個二十歲出頭，不著調的男的，把我培養了十七年的女兒迷得七葷八素，甚至不惜和我決裂。
我倒了杯水，淡然說：「好啊，隨你。
「你不去清華，我去！」
女兒也許沒聽清楚，自顧自地說她早就想好了：「你要是同意，那就把我從小到大的教育基金給我，上次你說過，應該有八萬多了。」
「趙明月，我說的是，隨你和誰在一起。
「走吧，現在去和蔡司明談戀愛。
「我相信你們，畢竟，真愛能迎萬難。」
我無所謂的態度反倒令她惱怒了起來：「喂，你到底聽明白我說的話沒有！」
我神情平靜，懶得理會。
恰好樓下傳來呼喊聲，蔡司明站在摩託車旁捧著一束玫瑰花，吹著口哨。
女兒被引到窗前，很快，剛才的不順心被蔡司明治愈。
她得意地看著我，下樓，捧著那束鮮豔的玫瑰花，對著樓上的我冷笑。
隻是不知道，這束玫瑰花又是蔡司明搶了多少學生的零花錢買來的。
嘆了口氣後，我也下樓。
小區外面的文峰書店。
「小李，給我拿二十套金牌卷。」
李元一「嘖」了聲：「宋姐，明月那孩子學校發的試卷也不少吧。」
「不是她寫。
「是我！」
2
女兒很晚才回來，樓下的摩託聲震得整棟樓都聽見。
她燙了個大波浪卷，把玫瑰放在桌上，自然地讓我把花養起來：「聽見沒，千萬別把我的花養死了！」
我沒回應，她皺著眉湊了過來。
她高聲不滿道：「又來了，又來了，你這是在威脅我是不是！」
書店買來的試卷被我整整齊齊地攤在桌上，我正在試著做那些模擬題。
而這些，都被女兒視作威脅她和蔡司明的手段。
「我就說你怎麼好好地答應我和蔡司明的事，原來在這裡等著我，想要讓我看著你自殘式做試卷而心軟是嗎。」
我漠然道：「不是威脅，你和誰戀愛都和我無關，不過我也說了，你不上清華，我上。」
女兒好似才想起來這事，低著頭瞥了眼，繼而勾唇笑道：「就你還上清華？有那個腦子嗎，你以為你和我爸一樣是天才啊，要不是被你耽誤了，我爸的人生肯定比現在好多了。」
打擊了我一番後，她像隻鬥勝了的公雞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到房間。
我不為所動，繼續做著這套金牌卷。
我做到了深夜，這才堪堪把答案寫滿，直到對答案時才明白剛才女兒到底在笑什麼。
數學試卷上的三十九分醒目非常。
闊別高中教材十多年的後果就是，這次摸底測試的結果慘不忍睹。
按照這個水平參加高考，清華的清字都夠不著。
不過我心裡早就有一個預估，也明白這條路要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行。
甚至，可能永遠走不到終點。
可蒼天憐我，叫我重來，若無動於衷，下一次，又有誰能救我於水火。
3
女兒頻繁逃課，去和蔡司明談戀愛。
沒兩天她班主任方老師就打電話請我去學校一趟。
方老師是個古板嚴苛的老太太，對孩子認真負責，她帶的班級在年級裡一直都排名第一，也因此，女兒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在雷點上蹦迪。
一見面，她便有些不高興：「明月媽媽，我聽趙明月說，是你同意她和那個小混混在一起的？你這樣做就是在害了她，高三正是最要緊的時候，一點也不容犯錯，更何況還是談戀愛這種嚴重耽誤學習的事。」
女兒的學習成績很好，如果平穩學習下去，上清華十拿九穩，這也是為班級為學校爭光的事。
這樣的一個優等生卻「墮落」到逃課戀愛，因此各科老師都著急無比，催促方老師找我，恨不得讓我立刻規勸住女兒，讓她定下心來。
但是怎麼規勸呢？
答應她的條件，看著她上了清華後再退學，再一次通過輿論把我架在刀山火海上烤？
可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方老師，這都是我深思熟慮過的。」
話音剛落，辦公室外就傳來女兒的聲音：「方老師，聽見了吧，我說了沒騙你，這是她自己答應我的。」
趙明月沒有穿校服，化著妝，一臉坦蕩的樣子。
方老師皺著眉：「站直點，對長輩什麼態度。」
我條件反射地站直了身體。
方老師讓女兒回班上課。
女兒看著我，嘲諷道：「方老師，要不讓我媽上學算了，反正她整天喊著要重新學習，考上清華。這個夢，不如讓她去做，也讓她明白，不是什麼爛泥都可以燒成瓷器的。」
「趙明月！」
方老師低喝了聲，女兒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方老師接著看向我，向來嚴肅的臉此刻更是讓人壓力大。
我知道她會說些什麼，讓我不要置氣，女兒年紀小，叛逆期最需要大人幫忙匡正道路。
這些話上輩子她和我說過不少，我也一直是這樣認同，並且想辦法去紓解女兒心中的不滿，竭盡心力讓她奮戰高考，不要蹉跎人生。
「趙明月的事，我知道了，你也別想太多，顧好自己要緊。」
我愣住了。
她領著我去思政樓和勤學樓的連廊，朗朗讀書聲清澈可聞。
那些化學方程式、數學定理，還有古詩文就這樣在每一個教室中跳動，被奮鬥之路上閃閃發光的同學運用。
我面露向往，曾經我的高中也是如此，汗水，拼搏，所有人都為了夢想向上。
可當時我被前夫的花言巧語蒙騙，戀愛腦上頭，在約會的時候出了意外，最後失約了高考。
正是因為如此，上輩子我不想女兒重蹈覆轍，卻成了她口中那個禍害天才爸爸的腦殘媽媽。
老太太輕聲說：「家長和兒女的關系一直都是教育難題，我知道你有多疼她，雖然不清楚原因，但能夠讓你這樣，應該是有什麼難以言說的事。」
是啊。
因為和前夫離婚，我擔心女兒覺得父母的愛變少而自卑，我從來不讓她幹活，也不敢對她說重話。
家長會一次沒有缺勤。
她的學習境況我再忙也會和老師交流。
風裡來雨裡去地疼愛她十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