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濃黑的鴉羽輕顫著，賀書章有些緊張，眼尾的紅痣豔得不像話。
「之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我沒有正面回答，即使我對賀書章有好感，我也隻能說沒有。
我不想給他一個不確定的機會，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再次接納愛情的存在。
「那我就等到你同意為止。」
賀書章站起身，用方案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
「回去吧，過幾天好戲就要上場了。」
這幾天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我看著賀書越為我洗衣做飯，對我更加溫柔體貼。
我冷眼看著他為我做的這一切，像個置身事外的假人。
他沉浸在與我的戀愛遊戲中。
而我等待著他從高塔墜落的那天。
18
這次競標要去美國，所以我在他走後便開始收拾行李。
我看著這間處處充滿我和他生活痕跡的房子。
「再也不見。」
我沒再去關注賀書越的事情，畢竟他怕是要忙著收拾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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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這麼多天，除了賀書章給我發來的一條信息，其餘時間都很安靜。
我看著手機裡的信息，手指不自覺地摩挲屏幕。
【等我處理好這些事情，就來找你。】
一旁的外婆笑眯眯的，指著我手機裡的備注。
「這小伙子，這麼久了，還喜歡咱們囡囡，真是不錯的。」
「外婆你在說什麼？」我有些錯愕，外婆怎麼會認識賀書章。
「高中時候，這小伙子讓我瞞著你，偷偷幫我撿瓶子，他還說你在學校受欺負了，讓我同意你在家自學，你也真是的，怎麼什麼都不跟外婆說……」
外婆說了什麼我已經記不得了，我想起來，高中時候那些欺負我的人都因為各種原因消失在了我的生活裡。
難道是賀書章嗎？
那天我想了很久，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我才回復他。
【好，我等你。】
賀書章並沒有回復我。
我每天陪著外婆，生活得悠闲自在，隻是這平靜總讓我有些不安。
賀書越真的會這樣放過我嗎？
我去買菜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小巷子，每次我路過那兒的時候，內心總是惶惶。
好像有什麼洪水猛獸盯著我似的。
事實證明我的猜想沒錯，果然今天我被人抵在了牆壁上，隻能強忍著恐懼。
「你別殺我，我把錢都給你。」
背後急促的呼吸停頓了一瞬，隨後冰涼的手指伸過來觸碰我的下顎。
「老婆，我想你了，你也想我了嗎？」
一瞬間，我汗毛乍起。
「你好狠啊，老婆，這麼久了都不來看我，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嗎？」
賀書越將顫抖的我轉過來面對他，他像是好久沒有打理過自己了，臉上有胡茬，一副很疲憊的模樣。
他並沒有生氣，隻是笑著，與我湊得極近。
「老婆，我好想鑽進你的心裡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什麼都不怪你，我們好好在一起好不好？那些事情我們都不要記得了，我陪你待在這裡，一起陪外婆好不好？」
他貪婪地掃視著我身上的一切，帶著壓著情緒的沙啞聲音，顫抖著聲音。
「你是不要我了嗎？」
我不看他，隻是低著頭盯著地面。
「賀書越，你放過我吧，我們真的不合適。」
「不……合……適？」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像是聽見了什麼晦澀難懂的話語一般。
我的下顎被抬高，他摩挲著我的唇，眼裡的風暴晦澀難懂。
「會合適的。」
這是我昏迷前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19
我被鎖在這座城堡裡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
每天唯一見到的人就是賀書越，他似乎鐵了心要跟我「培養」感情。
就連我的吃穿，他都要親手為我準備好。
我實在是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吵過，也鬧過，賀書越卻始終以笑臉面對我。
他似乎覺得，隻要他跟我兩個人一直待在一起，就可以讓我對他產生感情。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我的好弟弟攪和在一起的呢？你是不是更喜歡他，明明我跟他長得這麼像，你怎麼能厚此薄彼呢？」
喂我吃飯的時候，賀書越總是會重復這樣的話，他甚至還在自己的眼尾也點上了紅痣。
「你是瘋了嗎？賀書越。」
被我罵了之後，他也一臉滿足，高興得不得了。
按他的話來說，隻要我還罵他，那就是在乎他。
「老婆別再等我的好弟弟了，因為他再也不會再打擾我們了。」
我猛地想到什麼，臉色大變。
「你對他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做啊，我隻是想讓他老老實實待在國外，別再回來了。」
我面如死灰。
是了，即使賀書越垮臺了又怎麼樣，他始終留有後手。
但是我並不相信賀書章就這麼放棄了，他一定會來找我的。
於是我開始等待，我不再像以前那樣跟賀書越虛與委蛇，而是繼續冷眼旁觀。
賀書越見我不再反抗，反而開始發瘋。
隻是他越不冷靜，我就越不理他。
同時我也在觀察逃跑路線，每三天賀書越就會出去採購一次食材和必需品。
他沒有鎖住我，反而給了我機會。
二樓跳下來之後會有一片草叢，我不敢確定我完全不會受傷，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賀書越回來時，看見的，就是我往下跳的這一幕。
他睚眦欲裂，大聲喊我的名字。
看著我跳下去後，不顧流血的小腿就往外跑。
賀書越隻覺得心髒痛到快要炸掉，為什麼我總是不懂他的心意，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要離開他。
不可以，他絕不允許。
他的光就要離開他了，他怎麼能答Ŧŭₚ應？
他朝我伸出手。
我跑得越來越快，白色裙擺翻湧。
腳踝太痛了，可是我沒辦法停止，身後就是萬丈深淵，我要奔向光明。
「小音，我在這。」像是幻聽了一般，賀書章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裡，帶著焦急。
真的不是我的錯覺，賀書章就在我面前。
我撲進他的懷抱，他緊緊抱住我。
而賀書越就在身後，帶著他的手下，他看見了我和賀書章。
「小音，過來。隻要你過來，我就會原諒你。」
賀書越還在期待那一絲我會選擇他的可能，直接被我打破。
「賀書越，我恨你。」
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一般，他緩緩轉動腦袋，眼睛緊緊盯著我。
他眼底似乎泛起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嗜血情緒。
「哈哈哈……你恨我，好啊，你恨我。」
賀書越從袖口抽出一把小刀。
「那你殺了我，好不好？這樣我就再也不會糾纏你了。」
「你瘋了嗎？賀書越。」賀書章伸出手擋在我面前，我這才看見他的背後鮮血淋漓，顯然是費了很大工夫才回來的。
賀書越的手下將他束縛起來，不管賀書章如何掙扎都沒辦法逃脫，隻剩下我和他還站在原地。
「是啊，我瘋了，既然恨我，不如殺了我，怎麼樣？」
他將刀柄遞給我，強硬地打開我閉合的手心，賀書章握住他的手臂，像是在警告他。
我掙扎起來，瘋了！他真的是瘋了！
就算我再怎麼討厭他，我也不想背上殺人犯的罪名。
可是賀書越的手卻越握越緊，刀刺破了他的肌膚，我的眼淚流了出來。
剎那間——刀戳穿了我的身體。
「小音！」
撕心裂肺的呼叫，我意識有些模糊，分不清是誰在說話。
暈過去的最後一秒，看見賀書章朝我奔來，而賀書越像是不可置信般，看著自己手中的血。
一切都結束了啊，我閉上眼。
20
「滴答滴答……」
我的意識蘇醒，映入我眼簾的，是賀書章毛茸茸的頭發，他趴在我的身邊，眼底一片烏青。
我不由得碰了碰他冰涼的手指。
下一秒，他像是察覺到什麼，顫抖著回握住我的手。
「小音……是你嗎？」
「是我。」
天花板一片白，我有些恍神。
「賀書越呢？」
賀書章沉默了幾秒，最後顫抖著唇說：
「他自殺了。」
我的睫毛抖得不像話。
我像是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又像是明白了。
「好，這樣也好。」
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賀書越多聰明啊，他知道我心軟又多想，隻要我知道他死了，便會一直記得他。
「一切都會過去的。」
賀書章握緊我的手，我像是抓住了希望似的，反握住他的手。
「你會一直陪著我嗎ẗū₉？」
「當然。」他將臉頰放在我的手心，猶如小貓般蹭了蹭。
「他太笨了……如果是我……」
我沒聽清，還有些回不過神。「什麼？」
「沒什麼，睡吧，明天我們去接外婆好不好？」
「好。」
21
暖光下，賀書章目光沉沉。
他的哥哥實在愚蠢，用這樣的方法妄圖綁住小音，怎麼可能呢？
活著的人能永遠擁有，而死去的人卻隻能長埋土中。
想要佔據，想要保護的想法愈演愈烈，自從那年在天臺看見小音的眼淚，他就下定了決心。
如果是他，絕不會讓小音流淚。
賀書章的手指鑽進我的指縫，與我十指相扣。
我睡得很不安穩。
他蹭蹭我的手心，直到我又平靜下來。
「睡吧，明天是個好天氣。」
番外
和賀書章結婚後的第三年，我收到了一封信。
來自賀書越。
【小音，最近過得還好嗎？在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三年了吧。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後悔做錯了事，我愛你，卻沒有用足夠溫柔的方式去追求你。
【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我，隻要我想要，所有的都能得到，所以我以為你也是這樣。
【我的父親對我的母親並不好，他自私自利，娶她隻是因為她背後的權勢，所以從小到大，我看到最多的，就是他們的爭吵。
【小時候不懂，長大後我漸漸厭煩，我一直沒辦法體會這樣的感覺, 直到母親因為抑鬱症在我面前跳樓自殺。
【我很後悔，如果之前再多關心關心母親就好了, 可父親卻沒有感到任何愧疚, 他更加放肆, 帶不同的女人回家。
【我恨他，但是我下不去手, 直到他心肌梗死倒在我面前, 求我救他的時候, 我沒有給他藥。
țū́₍【老爺子安慰我不要太傷心, 因為我是賀家未來的掌權人, 如果他知道是我間接害了他兒子, 不知道會不會怪我。
【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可憐我，我並不值得憐憫,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 我愛你。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的那滴淚砸進了我的心裡，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對你的喜歡，所以用了錯誤的方式，強逼你, 這都是我的錯。
【我隻是太愛你了, 我知道我得不到你的原諒, 我隻是希望往後的時間裡, 你可以偶爾想起我。
【我罪無可恕，也再也沒有臉面對你, 原諒我吧，我是個懦夫。
【我會永遠愛你。】
我面無表情地合上這封信, 心裡卻有些難受。
我不相信這是賀書越原本的意思，他隻是想讓我記住他最後一絲好，讓我長久地記得他。
可是我仍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那些事情,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賀書章從背後抱緊我, 看見我手上的這封信有些愣神。
「這是他留給你的信嗎？」
「嗯。」我點點頭，於是賀書章不說話了。
他的眼眶有些湿潤，蹭了蹭我的脖頸。
我知道他跟我結婚這兩年來，越來越沒有安全感，隻要我離開他三天以上, 他就會哭著來找我。
賀家的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可賀書章善於用讓我可憐他的方式，得到我的愛。
所以我也當作不知情。
「給你吧。」我將信交到他的手上，賀書章抿唇，一副想笑又要憋住的表情。
「就這麼給我了嗎？」
「你想怎麼處理都可以，不要哭了。」
我擦去他眼角的眼淚。
剛跟賀書章結婚, 他就去結扎了, 說不想要孩子來打擾我們的婚姻生活。
他很愛我，從日常中的方方面面，我也能感受得到。
某些角度來看, 他跟賀書越還挺像的。
一樣愛裝可憐，實際上控制欲很強，對於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保持警惕。
也許是我也變得不一樣了，我居然對這樣病態的愛產生了詭異的依賴感。
他像菟絲花一樣纏繞在我的身上, 我和他就像雙生樹，永遠都不會分開。
或許，這就是後遺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