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話,我覺得有些揚眉吐氣的快感,仿佛那些天壓抑的陰霾,都在此刻暢然消散。
我終於可以,站在鎂光燈下為電競圈的女玩家發聲。
為那些默默付出,卻不被正視的輔助玩家正名。
讓他們知道,聯盟不是一個人的遊戲。
最後一個問題,記者又雙叒叕把話題拉到了周淮身上:
「聽說 ZQ 戰隊的 AD 曾經和您有一段曖昧關系,對於他今天的表現,您有什麼評價嗎?」
我:「曹丕媳婦下菜園。」
記者有些茫然:「啥?」
我:「甄姬拔菜。」
13
當初在青訓隊的鋒芒畢露,被譽為最有潛力的新人選手。
和宋熙珩王不見王爭鋒多年,最後因讀書消失在賽場.
也因此對彼此過於熟悉,才會在和 YD 戰隊的那場友誼賽上,被宋熙珩一眼認出。
沒錯,對 YD 戰隊的最後一把,是宋熙珩上號替他表弟操作的打野。
顏詩過來碰瓷兒,也不過是仗著後面去青訓隊裡當過助理,與宋熙珩有過萍水之逢。
甚至,還有吃瓜網友扒出來,顏詩上韓服王者的那段戰績,IP 是我的歸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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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人相信,彼時我放出的戰績是真的。
隻不過那時我人微言輕,說出的話不被大眾相信。
現在,同樣的熱度將顏詩反噬。
網絡就是這樣,你既可以利用網友的盲從,去帶節奏推人至風口浪尖,享受追名逐利的快感。
也要去承擔,高樓坍塌後萬人唾罵的痛苦。
那時網友對我的謾罵,現在都落到了顏詩身上。
加上她違反了「職業選手不可參與代練」的規則,顏詩的職業生涯已然葬送。
她連夜注銷了微博,退出 ZQ 戰隊,從此銷聲匿跡。
作為男主的周淮,也背上了渣男罵名,被廣大網友罵得直接關閉了評論區。
反觀我的評論區下,一半是網友們的道歉,一半是女網友的土撥鼠尖叫。
【啊啊啊姐姐好帥,愛了愛了!】
【什麼姐姐,我直接老公!!】
【你們是想在宋神手下搶女人嗎,我直呼好家伙!】
看到網上的熱搜,宋熙珩悶悶不樂地關上手機,聲音有些委屈:
「情敵好多,壓力好大。」
「沒關系,他們沒你能打。」
我揉了揉宋熙珩的腦袋,男生柔軟蓬松的頭發摸起來十分解壓,「晚上陪我去出租屋一趟,我把東西收拾一下搬過來住。」
14
宋熙珩的野馬剛在小區停穩,就被一群粉絲圍上了。
好在宋熙珩十分講義氣,憑一己之力去應付粉絲的合照請求,給我的溜號創造了機會。
在出租屋整理箱子時,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門了。
周淮連門鈴都忘了按,敲門聲急促催人。
我開了門,卡在門檻邊緣,不讓他進來。
周淮頭發亂糟糟的,胡子也沒有好好打理,眼下一片烏青:
「晚晴,別賭氣了,回來吧,首發輔助還是你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反思自己這些年到底喜歡了一個什麼玩意兒。
怎麼會有男生,這麼普通,還能這麼自信的?
正常人的門檻到底是有多高啊,怎麼這個狗男人就死活邁不進來呢?
「周淮,還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明白,我不喜歡你。」
「勞煩你現在,立刻,麻溜地給我滾。」
「陳晚晴!」周淮衝進來,拽著我的胳膊,眼裡一片猩紅,「你就這麼絕情的?信不信我在這兒辦了你!」
手腕被他扯得生疼。
我看著歇斯底裡的周淮,隻覺得眼前這個男生,既陌生,又猙獰。
生理性的反胃讓我很想給他一個大比兜,可是力量的懸殊讓我掙脫不開。
我低聲呵斥:「你瘋了嗎,放手!職業選手禁止鬥毆,下周的比賽你還打不打了?」
提到比賽,周淮動作一僵。
我趁機掰開他的手,逃了出去。
站在樓梯拐角,我抬頭看向周淮。
橘黃色的老舊燈泡照得他臉色晦暗不清,他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眼眶紅紅的,這次沒有再追過來。
以往他這種可憐巴巴的樣子,定能讓我心軟片刻。
可是現在看到,也隻是想到一個詞:自作自受。
「周淮,」我輕輕地喊著他的名字,「我們的緣分已經盡了,我不會再喜歡你半分。」
年少時期的心動和眷戀,好像就在這個遲到的秋天裡戛然而止了。
15
從出租屋出來,我兩手空空地和宋熙珩大眼瞪小眼。
宋熙珩:「你收拾的行李呢?」
我支支吾吾:「遇見了一個晦氣玩意兒,行李吧……」
宋熙珩輕笑:「人搬過來就行,缺什麼東西,我給你置辦就行。」
「反正我現在不差錢,正愁沒人幫我花呢。」
聽聽,這是什麼土豪言論。
我恨不得當場打開二維碼,讓土豪哥 V 我 50 看看實力。
回到俱樂部沒多久,周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語氣裡帶著他曾經最不屑一顧的卑微和討好:
「晚晴姐,我可以重新追你嗎,就當現在咱們剛認識的那種。」
「不可以,又渣又菜的人,我連朋友都不想和他交。」
掛上電話,我刪好友拉黑一條龍服務送周淮安排齊活。
不出意外,第二周的比賽周淮果然輸得體無完膚。
鏡頭裡的他一臉菜色,全程夢遊。
我知道,這人估計又去酗酒了。
看著曾經並肩作戰的隊友謝幕後的落寞,我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不應該這樣的,那時年少時候我們一起追逐的夢想,不應該因為一個人而墜落塵埃。
好在,互聯網真的擁有記憶。
有人爆出來,周淮在比賽期間去喝酒。
又有人爆出來,周淮在役期間,曾經打架鬥毆。
還有些證據顯示,周淮的入門老師,其實是我。
當年我的退役,不是因為我像外界所傳的嬌氣不能吃苦,而是周淮打著愛情的名義,哄我去陪他創隊。
有細心的網友發現,他的一些操作細節,他的意識,都帶有我的烙印,甚至連多技能的走位微操,都和我如出一轍。
很快他又喜提了一雙「軟飯男」和「陳世美」的外號。
互聯網的口水將他淹沒,在他商業價值急劇下滑的時刻,聯賽的一紙禁賽書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夜之間,他從電競的新星,聯賽黑馬,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看著微博上的熱搜,我滿意地清空了自己的操作記錄。
最開始的證據來源,是我自己的手機存儲。
我花了價錢請水軍帶節奏,熱度起來之後,自有人跟風去落井下石。
而我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聯系過去的好友,加入 ZQ 戰隊。
然後以新 ZQ 戰隊的名義,去暗中幫他們拉了些贊助。
能不能下賽季再見,就看他們的努力程度了。
16
季後賽的賽程忙碌而緊張,像是衝關破卡一樣,不知不覺就站在了世界賽的總決賽場上了。
這一年,我和宋熙珩比肩而立,迎來了那場金色的雨。
捧起獎杯的那一刻,我聽著場下的呼喊聲,我的名字也在其中此起彼伏,隻覺得恍若隔世。
好像不久之前,我還在泥谷裡掙扎,還在四處低頭,求一個選手位。
現在,臺下那一張張真誠的臉上洋溢著激動的笑,對我的支持和傾慕,崇拜和敬佩,把我推向新的巔峰。
主持人將話筒遞過來,打趣我和宋熙珩,問我最有成就感的事,是拿下宋神,還是拿到冠軍。
我笑著搖了搖頭:「我最有成就感的事,一是證明輔助不是混子。二呢……」
我衝著臺下揮舞著紅旗的女孩子們揚了揚獎杯,「我站在這裡,就代表了女孩子也可以站在賽場上,成為電競圈的榮耀。」
全場掌聲雷動,觀眾席上的小紅旗搖曳成一片熱情的海洋。
17
三年合約結束後,我離開 DNB 戰隊,開創了一支不以顏值和性別作噱頭的女子戰隊。
加入 Girls 戰隊的門檻不再是身高、身材, 而是實打實的技術和段位。
顛覆了傳統裡對女生的美麗柔弱的定義,一水兒的素手朝天, 全員無美甲。
隊裡有人留著利索的短發,有人小麥色皮膚肌肉力量感十足,還有人個子不高, 被網友戲稱矮土豆。
第一次在鏡頭裡露臉時,網友們直呼奇葩物種大賞。
很快,隊員們用實力對沙雕網友啪啪打臉。
被稱為矮土豆的女生,上單無限單殺對面, 打團天神下凡。
被稱為水桶妹的女生, 中單刺客神出鬼沒, 切的對面 C 位無法自理。
因臉大被稱作餅哥的女生,一手打野豹女狂的一比,把對面的人頭當野刷,自始至終, 對面打野沒和自家的紅藍霸霸打過照面。
遊戲結束後,她拿著話筒神採飛揚:
「比起網友們叫我餅哥, 我更想打得對面叫爸爸。」
對著鏡頭,她比了個射擊的姿勢, 槍口正對屏幕前的網友。
彈幕都炸了, 一群女生狂刷老公看我, 還有一條彩色彈幕異常醒目:
【實話實說,我一個男生都覺得帥。】
比賽結束, 評論區畫風反轉。
【我是男的,但是 u1 說 1, 這是第一次我跳過外貌去發自內心地欣賞女生。】
【明人不說暗話,我想娶餅哥當老婆!】
【樓上情敵拔刀吧!餅哥我老公!不許跟我搶!】
……
我欣慰地合上手機,不管 Girls 這個賽季能走多遠,這都是一個很好的開頭。
即使不能奪冠, 也打破了男性在電競圈的壟斷。
【看見沒,這才是真正的電競女神,陳夾子趕緊過來跪拜!】
「作(」整個社會氛圍都在物化女子,強調顏值,身材,溫柔賢惠,放大女生的「利他性。」
我們想要自己站起來, 大大方方和他們打擂臺。
告訴他們,女子, 生來就不是男人的附庸品。
不見光, 我們就去創造光源。
總要有人走在時代的最前面。
路遠水長,我們都還年輕。
18
新隊員的實訓單上, 多出了一個特殊的名字。
當俱樂部經理帶著她走到我的辦公室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我真的很喜歡英雄聯盟。」
熟悉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顏詩原本精致如瓷娃娃的臉,離開了妝容輔助, 顯得清秀俊氣。
三年未見, 顏詩經過歲月的洗禮,褪去了年少時期的驕矜嗲氣,多了灑脫和自信。
經理也知道我們之間的往事,欲言又止:
「這次的替補試訓, 顏詩小姐排名第一……」
我揮了揮手制止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我站起身來,微笑著對顏詩伸出手來。
「期待我們通力合作,共赴世界之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