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折夏胡思亂想著,睡了過去。
次日是周末,她去遲曜家待著。
“要不要出去。”遲曜問她。
林折夏搖搖頭:“太熱了。我能走到這,已經很不容易。”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在家裡看電影。
她選了一部評分很高但以前沒看過的老電影,然後把客廳的燈關了。
家裡空調開得很冷,她腿上蓋了條毯子。
電影剛開始,順著電視機投出來的那點光源,遲曜習慣性地去抓她的手。
他往後靠了下,看上去是在看電影,但手上動作沒停過,扣著她的手指,有時候收緊,有時候松開去捏兩下她的指節。好像比起電影,她的手更有意思一點。
玩了會兒,他低下頭,去看交疊在他掌心的那隻手。
林折夏沒有塗甲油的習慣。
指甲蓋幹幹淨淨的,修剪得圓潤整齊,手指纖細,捏起來甚至還有點軟。
林折夏看著電影,腦袋裡冒出昨晚藍小雪說的話,於是她帶著自己也讀不懂的試探的心思,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回來。
過了會兒,又被遲曜抓在手裡。
她再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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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伸手後,把她的手扣得更緊了。
林折夏掙扎了一下,再想抽的時候,愣是沒抽出來。
她抬眼去看遲曜,發現遲曜也一直在看著她。
客廳關了燈拉上窗簾後很黑,這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深。
半晌,他張口:“你多動症?”
“……”
“不是。”
她坦白:“我聽說情侶在一起時間久了,會有冷淡期,我想看看你對我冷淡沒有。”
與其說想看看,不如說,她怕遲曜也會對她有冷淡期。
遲曜撇開眼:“我收回剛才那句話,你不是多動症。”
林折夏點點頭,想說“我當然不是多動症”。
緊接著。
遲曜下一句話說的是:“你是腦子有問題。”
……
還不如多動症呢。
遲曜是真的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
林折夏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試探很傻,想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略過這個話題,於是指了下電視:“男主和人打起來了,這一段很重要,我覺得我們不能錯過。”
但她話音剛落。
“啪嗒”一聲。
遲曜直接把電視機關了。
電視關閉後,整個客廳變得更暗,在昏暗的光線裡,某種無形的壓力在空氣裡湧動。
遲曜牽著她的手,往下,在某個位置停住,眼神鎖著她:“不是想看看我冷淡沒有。”
林折夏手一下變得很燙,想縮回去,偏偏又動彈不得。
和冬天不同,夏季的衣物很薄。輕薄的布料根本蓋不住底下的溫度,連掌心的觸覺都更深刻。哪怕空調溫度開得再低,身上的溫度還是在不斷升高。
“試試冷不冷淡。”
林折夏努力往邊上挪,小聲說:“……我不想試了。”
“……”
不論她怎麼說自己不想“試”,還是被按著在沙發上“試”了一次。
她對這天最後的印象,是遲曜關鍵時刻停下,在她耳邊問她的那句:“我冷淡嗎。”
不冷。
一點都不冷。
林折夏眼尾泛紅,手無力地搭在他肩上,隻知道哼唧,壓根說不出話。
結束後,遲曜把她攬在懷裡,沙發底下是幾團揉皺的紙巾,空氣裡彌漫著兩人互相纏繞在一起的氣息,他沒有再動她,反而低下頭親了一下她的發頂,問她:“為什麼會覺得,我可能會對你冷淡?”
“因為,”她說話聲音還有點啞,“我們認識很久,在一起也很久……”
“別人說,很多人在一起之後都會有冷淡期。所以我怕你有一天,也會覺得和我在一起不像一開始那樣,可能從哪天開始,也會覺得無聊。”
遲曜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她:“我們認識多久了。”
林折夏數了數,從七歲那年開始算。
“十二年。”
他們認識到現在,十二年了。
整整十二年。
“這十二年我從來沒有覺得和你在一起無聊過,所以就算再過十二年,”遲曜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下來,“十二年之後再十二年,也不會覺得無聊。”
“或許以後我會覺得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漸漸開始變得沒意思——唯獨除了你,永遠都不會。”
林折夏愣愣地,仰起頭去看遲曜。
她忘記了。
他們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
小的時候,她喜歡看的動畫片,現在已經不再看了。曾經沉迷過的手機遊戲,還苦苦哀求讓遲曜幫她籤到,也在不知不覺間棄了遊,再沒登錄過那個遊戲賬號。
小區門口開過一家甜品店,那時候她很喜歡吃裡面的芋泥面包,以為吃一輩子也不會膩,結果拉著遲曜連去七天之後宣布這輩子不想再看見芋泥。
她也記得遲曜小時候愛玩魔方,後來沒再碰過。
他有一陣子特別喜歡改裝東西,熱情也就維持不到三個月。
……
還有無數的,類似這樣的小事。
在成長的過程裡,他們的的確確,會漸漸覺得很多東西變得“沒意思”。
唯獨,除了對方。
正如遲曜說的,他們已經走過那麼漫長的歲月,就算再有下一個十二年,也永遠不會有冷淡的那天。
第80章
入夏後, 林折夏和遲曜很快迎來二十歲生日。
其實遲曜的生日已經過去了,但是他今年打算和她一起過。
主要兩個人生日實在離得太近,如果分開過的話, 就要“折騰”兩次。
“說實話, 我已經陷入瓶頸了, ”在他生日前,林折夏老老實實地和他坦白, “從小到大給你過那麼多次生日,今年我抓耳撓腮想了好幾天,也沒想出什麼耳目一新的生日計劃。”
好在遲曜本身對生日也沒什麼想法。
於是兩個人一拍即合, 打算湊在一起過。
林折夏試探著問:“要不今年禮物也省了吧。”
遲曜挑眉:“為什麼。”
林折夏:“……禮物也瓶頸了。”
她以為遲曜會答應。
然而出乎她意料地, 遲曜吐出兩個字:
“不行。”
“為什麼不行, ”她強詞奪理地說, “你就那麼想收禮物嗎,我們之間的感情,其實不一定要從禮物上體現。”
遲曜看了她一眼:“因為我想給你送。”
於是在生日來臨前這段時間, 林折夏一邊期待遲曜會送自己什麼生日禮物,一邊繼續頭疼自己該給他送什麼。
-
很難說“二十歲”和“十八歲”對比起來有什麼區別。
似乎是有的。
這幾年,她好像在不知不覺間離“成年人”這三個字更近了一點。
這天晚上林折夏在寢室刷著手機, 在網上找送禮靈感的時候,藍小雪在和她家裡人打電話。
藍小雪不是本市人, 打電話的時候帶著點口音,但都是南方人,林折夏大致能分辨出她的說話內容:“媽, 你不用給我寄了, 我寢室一共就那麼點大的地方,寄過來也放不下。”
“我室友不吃, 你別瞎操心了,而且就算她們吃,一大箱水果也得撐死。”
“好了,我知道的,我會照顧好自己。”
“……”
藍小雪這幾天很忙,事實上沒吃好也沒睡好。
她們藝術系最近在舉辦一個石膏展,每天頂著黑眼圈抹黑回寢室,衣服上也沾得亂七八糟的,整個人看起來異常憔悴。有次回來還忍不住吐槽導師:“就是想讓我們當免費勞動力……明明不是我們負責的東西,非得讓我們去做,最後交上去也不算我們的作品。”
當時寢室裡其他人義憤填膺地替她打抱不平:“怎麼這樣啊,能不能投訴。”
“算了算了,”藍小雪說,“也就幫忙幹點活。幹完得了。”
藍小雪那邊聽筒的聲音有點大,藍媽說話聲也大,林折夏清楚聽到她問了一句:“你們那個石膏展怎麼樣了——”
林折夏刷手機的手停了一下,接著是藍小雪故作輕松的聲音:“挺好的呀。展覽可大了,到時候我拍視頻給你看。”
霉運好像會傳染。
很快林折夏她們專業也有了動靜,她們專業要舉行一場外語演講比賽。
專業老師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消息,課間叫她去辦公室,問她:“聽說你之前參加過學校的演講比賽?”
“……”
林折夏想到她高中時勇奪第一的光輝歷史,不得不承認:“之前是有參加過。”
專業老師用一種哄騙的語氣說:“正好咱們這次的演講比賽,還缺個人,你想不想試試?”
林折夏倒不是害怕,隻是單純擔心自己的專業水平會給班級拖後腿:“要不您還是把這個寶貴的機會給其他人吧。”
專業老師忽然高聲喊她的名字:“林折夏!”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回答我,想不想試試。”
“……”
看這個態度。
估計是躲不過去了。
最後林折夏還是點了頭:“那我試試吧。”
大學的演講比賽和高中不同,更自由,沒有明確的題目,一切都可以自由發揮,風格不限。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使用本專業的語言。
專業老師把所有參加的人拉進了同一個群裡。
於是林折夏開始兩頭忙,一邊忙生日的事,一邊準備演講選題,簡單寫了草稿。
在生日前一周,發生了一件意外的小事。
他們晚上集中交初稿,在交稿前半天,林折夏在班級裡遇到同班參賽的人,是個短頭發的女生,那女生很開朗的樣子,主動說:“我晚上幫你一起交過去吧?這樣晚點就不用一起跑一趟了。”
林折夏晚上正好還有其他事急著做,於是說:“那就麻煩你了。”
在把稿子交過去的同時,林折夏餘光瞥見了她手裡的稿子,短發女生的演講題目是“夢想”。
然而到了傍晚,專業老師在群裡艾特她。
-@林折夏
-你的選題和其他同學撞了,換一個交上來。
林折夏看到消息的時候愣了下。
她沒在群裡問,找專業老師私聊問:請問我和哪位同學撞了?
專業老師:周彤啊,你倆的稿子不是一塊兒交過來的嗎,我一看,你倆選題居然一樣。
……
林折夏腦海裡冒出來短發女生的臉。
她下意識打下一串話想辯解:我不小心看到過她的選題,她的題目明明和我不一樣……
但是打到一半,她又一個字一個字把這些解釋刪了。
這件事大概率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她沒辦法解釋,也沒有切實證據。好像長大之後,無形之中多了很多這樣“說不清”的事。
林折夏心想。
與其花時間爭辯,不如重新寫一份。
反正也隻是初步草稿,再寫個新選題就好了。
晚上,她去找遲曜吃飯。
她戳著飯碗,急著趕回寢室寫新選題,很快說:“吃飽了。”
遲曜驚訝於她今天的飯量:“你今天就吃這麼點。”
林折夏:“怎麼了。”
遲曜看了眼她的飯碗,沒說話。
林折夏繼續說:“我們女孩子,小鳥胃,也很正常吧。”
遲曜很輕地冷笑:“平時恨不得吃兩碗飯,現在說什麼小鳥胃。”
“……”
“反正我已經吃飽了,”林折夏放下筷子,“你要看不慣,那你就自己多吃一碗吧。”
她表現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但是和遲曜之間,總是會有某種意想不到的相互感應。
遲曜把目光從她面前那碗飯上移開,問她:“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