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荷:“哦對,你不提我差點忘了,我和你魏叔叔也給他買了禮物,你等著,我去拿給你。”
林折夏接過禮品盒。
心說,遲曜在他們家的待遇,有時候比她還好。
林荷又忍不住說:“我怕我們當面給他送,他不好意思收。你說這孩子也真是的,十八歲生日這麼重要的日子,他爸媽也沒說要回來跟他一塊兒過……”
林荷說完,又忙著收拾衛生去了。
但林荷隨口說的話,卻讓林折夏有了一點想法。
可能……
對遲曜來說,最好的生日禮物不是別的。
而是見到他爸媽吧。
林折夏這樣想著,心底某個念頭愈演愈烈。
但她並沒有遲曜父母的聯系方式,林荷聯系人列表裡有。
林折夏從來不會隨意動林荷手機,但這天,她還是趁林荷不注意,偷翻起她的手機,翻出了遲曜爸媽的電話號碼。
第一次幹這種“壞事”,她有點忐忑。
記下手機號後,她躲進洗手間裡準備打電話。
她其實有點怕,她跟遲曜爸媽並不熟,而且那兩個人性格也實在稱不上好相處。
第一通電話,她打給的是遲曜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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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遲曜媽媽電話沒接通。
忙音消失後,她撥了另一個號。
“嘟——”
林折夏等了很久,“嘟”聲頻率幾乎和她的心跳同步。
十幾秒後,電話被遲寒山接起。
林折夏正要喊“遲叔叔”,對面聲音很雜亂,他崩潰似地喊著:“別打來了!你們再催我也沒用!”
“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也沒想到,你得給我們一點時間處理。”
“是還差一些,我們知道,這次肯定會還上的。”
“……”
林折夏懵了,不敢說話。
嘴裡那句“遲叔叔”卡在喉嚨裡,直到遲寒山掛斷電話,都沒能說出來。
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但她知道,發生的一定是不太好的事情。
她手腳有些發涼,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兩下。
有一瞬間她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一段時間後,一些細碎的聲音才緩緩從洗手間外傳進來。
是林荷在外面在和魏平說話:“天氣預報說晚上可能要下雨,雨還挺大,你等會兒出去記得帶傘。”
-
“氣象臺繼續發布暴雨藍色預警——”
“公眾需關注強降雨可能引發的一系列問題,及時關注天氣變化,合理安排出行。”
遲曜從廚房間出來,一隻手拎著黑色塑料袋,微微彎下腰,俯身去按沙發上的電視遙控。
微弱的“啪嗒”聲之後,電視聲戛然而止。
他拿著手機,手機頁面上,是一份生日計劃。
一份給林折夏準備的生日計劃。
他其實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日,比起他自己的生日,他更在意六月份那個日期。
遲曜低頭看手機,拎著黑色垃圾袋出門。扔完垃圾之後,面前的去路忽然被人攔住。
幾個人闖入視線。
這個點,垃圾站這裡幾乎沒有什麼人。
因為要下雨的緣故,天也變得更暗。
攔住他的那個人,這個人身後還跟了幾個人。但那群人沒有上前,隻是在後面站著。
遲曜抬起眼,對上那個人的臉。
“遲曜,是叫這個名字吧,你應該見過我,”那個男人說,“畢竟,我在你們小區附近,轉了也有挺長時間了。”
-
“轟”地一聲。
窗外開始打雷。
林折夏被雷聲嚇了一跳,有點魂不守舍。
雖然她已經不再因為被拋棄而害怕,也不再介懷以前的事,但長年累月的習慣所致,她對雷聲還是有種本能的恐懼。
“怎麼了夏夏,”林荷忙著收衣服,對她說,“過來幫我搭把手。”
林折夏應了一聲。
在幫林荷收衣服的時候,林折夏忍不住問:“媽。”
林荷:“怎麼了。”
林折夏:“問你個事。”
“就是如果你有一個朋友,然後你不小心從其他地方得知,你朋友家裡可能有點事。但你不知道這個朋友知不知道,該不該和他說?”
林荷問:“誰啊,你哪個朋友?”
林折夏怕她亂猜,於是說:“就是班裡一個同學,我在老師辦公室不小心聽見的,你別問那麼多。”
“噢。”林荷沒有起疑,她想了想,疊完手裡的衣服說,“最好還是別說,人家家裡的事,你跟著摻和什麼。而且你這同學萬一不想被別人知道呢,要是知道你知情,別人可能也會尷尬。”
林荷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所以林折夏考慮再三,決定先裝不知道,從側面打探一下情況。
她給遲曜發了幾條消息。
-遲曜遲曜。
-我太窮了,所以沒有給你準備生日禮物
-你不會怪我吧
-或者你v我50,我現在去買也還來得及
她準備先說自己沒準備,這樣晚上她突然捧著蛋糕出現的時候,遲曜一定會很震驚。
但這幾條消息發完之後,她等了很久,遲曜都沒回。
這很反常,以往遲曜不會隔那麼久不回她消息。
-你兩個小時都不回我消息
-你在幹嘛
還是沒回。
林折夏又發過去一條:
-你在家嗎
外面雷聲越來越響。
林折夏跟林荷說了一聲,就提前把蛋糕從冰箱裡拿出來,打算直接去他家看看。
“知道了,”林荷說,“還有我和你魏叔叔的禮物別忘了拿。”
林折夏直接用鑰匙開的門,進去之後她打開客廳燈,發現遲曜家裡果然沒人。
轟隆隆——
隨著雷聲,暴雨傾注而下。
第50章
雷聲不斷。
雨滴像細碎的石頭, 沉重且尖銳地砸下來。
雨勢在短短幾分鍾內加劇。
林折夏放下蛋糕,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喂,大壯, ”她給何陽打了通電話, “你在幹嘛?”
何陽:“我在家啊, 這麼大的雨,難不成還在外面跑步。”
林折夏繼續問:“你在家過得開心嗎?”
“……”
“在家寫作業, 算不上開心。”
聽到這句,她反應過來遲曜也不在何陽家。
果不其然,何陽下一句就說:“今天曜哥生日, 我斥巨資給他送了個新皮膚, 不過他還沒回我消息, 去他家敲門也沒人開, 這個人,怎麼過生日都那麼拽。”
何陽又說:“他回你沒有?你倆現在在一起不,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 需要我過來吃蛋糕嗎?”
林折夏:“信號不太好,掛了。”
掛斷電話後,她看了眼牆上的掛鍾, 現在已經入夜。
時針轉過‘9’點,轉向‘10’。
-
十八歲。
這個數字像被上帝施過魔法。
當時的他們還沒能意識到, 十八歲之後,在更廣闊的人生展開的同時,人就要開始面臨更多的東西。簡單的直線開始無端變化, 橫生出許多意想不到的分岔口。
-
大概十分鍾後, 林折夏做了一個決定。
她一個人站在空蕩的房間裡,耳邊是令她恐懼的雷聲。
但此刻雷聲仿佛離她很遠。
她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她想去找他。
哪怕外面在打雷。哪怕現在是深夜。
哪怕她壓根就不知道遲曜發生了什麼事, 去了哪裡。
她都要去找他。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她帶上立在玄關邊的雨傘,義無反顧走向外面那場暴雨。
深夜暴雨中的小區看起來孤零零的。
她一路穿過小區花園,走到街牌底下。
雨水在路標上不斷衝刷。
藍底白字的南巷街街牌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老舊,和記憶的樣子略有不同。
林折夏站在街口,面前有個十字路口,她握緊了手裡的傘,一時間不知道該選那條路。手裡的傘也因為這場暴雨變得很沉,沉重地從頭頂壓下來。
-
這天晚上林折夏冒著雨找了很多地方。
她漫無目的地,把她平時和遲曜去過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有兩個人常去的小賣部,早餐店,遊戲廳,也有她每次去每次都慘遭理發師毒手的街邊理發店。
“美娟理發店”霓虹燈牌亮著。
店裡生意蕭條。
林折夏剪發運一直很差,無論怎麼和理發師溝通,哪怕帶著高清參考圖過去,都能在理發師的神奇腦回路下,被剪成八竿子打不著的發型。
所以後來她每次去理發店都很緊張,會拉著遲曜陪她一起去。
“我陪你去,”那時候的遲曜每次總是看著她,冷冷地說,“能改變理發師的操作水平嗎。”
“……”
當時的林折夏拽著他的衣服不放:“雖然不能,但能讓我稍微好受點。而且,我怕我忍不住。”
遲曜:“忍不住打人?”
林折夏:“忍不住在理發店裡哭。”
遲曜嘴裡說著“那你哭吧”,還是會陪她去。
他會坐在理發店角落那把紅色的單人沙發椅上,有時候等得時間長了,會蓋著衣服闔上眼睡覺。理發店裡有隻白色的小狗,偶爾會趁遲曜睡覺咬一下他的褲腳。
有次遲曜還因為睡姿過於囂張,被等待剪頭的大媽當成理發店學徒:“小伙子,我想洗個頭。”
遲曜把蓋在臉上的衣服拽下來:“……洗頭找店員。”
燙著紅色羊毛卷的大媽:“你不就是店員嗎?”
遲曜:“……”
林折夏那天剪的頭發還是翻了車,但是沒時間難過,聽到這段對話沒忍住爆笑出聲。
“叮鈴鈴——”
林折夏匆匆忙忙推開理發店的門,推門時,門上掛件響了幾聲。
她掃了一眼裡面在彎腰掃地的理發師,還有那把空置沒人坐的沙發椅。
不再像記憶裡那樣年輕的男理發師直起腰,一眼認出她:“這不是小夏嗎,來剪頭?”
林折夏:“不剪頭,我就來看看,打擾了,美娟。”
“說了多少次了,我不叫美娟!你不要因為這家店叫美娟理發就整天覺得我叫美娟,這是我媽的名字,”理發師在她背後跳腳,“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Daniel——丹尼爾!”
林折夏走之前發現店裡養的狗不見了:“狗狗呢?”
理發師掃地的手一頓:“走啦,都多少年了,它也老了,帶它出去散兩步就大喘氣,前兩個月走了。”
-
最後她找到遲曜的地方,是在公園湖邊。
那個她從小到大,每次遇到事情之後,就喜歡過去躲一躲的地方。
其實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