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燈光,女人很輕的嘔吐聲,最後是一陣哗哗的水聲。
門鎖“咔噠”解開。
林折夏對上林荷那張略顯疲憊的臉。
“媽,你哪裡不舒服嗎?”她擔心地問。
“沒什麼,”林荷出來看到她有點意外,笑了笑說,“最近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不消化,我吃點藥就好了。”
林荷以前又要上班,又要一個人帶著她,常常不按時吃飯,有段時間腸胃確實不好。哪怕後來一直在養胃,也沒有明顯好轉。
林折夏沒多想,順便給林荷也倒了杯熱水,叮囑道:“那你千萬記得吃藥,要是還不舒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醫院看看。”
-
林荷之後幾天都沒什麼異常反應。
林折夏又叮囑了幾次,然後繼續去遲曜家準備禮物。
隻不過遲曜家的景象已經和前幾天全然不同了。
林折夏織了兩排,沒想到後面的步驟越來越難,還要勾花,她實在不會,於是果斷放棄,縮在沙發上,手裡抱著袋薯片,當起了監工:“你這兩排勾得不錯,以後沒準真的可以去紡織廠上班,繼續加油。”
遲曜身邊放著幾團毛線,手裡拿著針線,冷著臉:“你休息夠沒有。”
林折夏:“還沒有,我可能還得休息會兒,你先幫我織著。”
“要休息三天,你手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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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傷,”林折夏說,“確實需要休養。”
遲曜微微側頭:“這到底是誰要送出去的禮物。”
林折夏:“我的。”
遲曜:“所以為什麼是我在織。”
林折夏小心翼翼回答:“……因為,能者多勞?”
“……”
“可我實在學不會,”林折夏怕他把針線扔過來,解釋說,“我也很想織的。而且我想過換禮物,但是現在時間也來不及了,快遞可能趕不上。”
而且。
遲曜的教法。
她也沒勇氣嘗試第二次,潛意識裡帶著回避的想法。
她趁遲曜還沒嚴詞拒絕前,從茶幾上的作業簿裡撕下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兩行字,遞給他:“拿著,報酬。”
遲曜以為紙上會是“一百萬”這種字眼。
林折夏小時候沒少拿這種“支票”糊弄過他。
但他接過,發現上面寫的是“許願卡”。
下面一行字是:可以向我許一個心願。
這行字後面還有個括號,殺人犯法的不行,強人所難的也不行。
他輕嗤一聲,還是把這張許願卡收了起來。
林折夏啃完薯片,翻看起手機。
看到同班女生給她發的幾條消息。
同班女生:你在幹嘛呢
同班女生:寒假作業有套卷子你寫了嗎,我想跟你對對答案。
林折夏擦擦手,準備回:我在遲曜家看他織圍巾,試卷不在身邊。
這段話敲到一半,她想了想,又把這句刪了。
遲曜在學校的人設是誰都不敢靠近的那種。
她說自己在看他織圍巾。
對這位同學來說,好像挺驚悚的。
林折夏想著,抬頭去看遲曜。
這張臉確實很難和織圍巾三個字聯想在一起。
少年連織圍巾的樣子都很漫不經心,眉眼間藏著難掩的鋒芒,那雙抡過人、破過相也留過疤的手,此刻卻拿著針線。
她有點被燙到似的,收回眼,回過去一句:我在朋友家,等我回去拍給你。
剛回完消息。
遲曜留意到她的視線:“別看了,反正再看也看不會。”
林折夏下意識反駁:“誰看了。”
“看的不是圍巾,”遲曜語調微頓,“那是在看我?”
林折夏像隻被踩中尾巴的貓:“你少自戀,你這張臉,我都看那麼多年了,早就已經不新鮮了。”
遲曜織完手上那排,把毛線放在邊上打算休息會兒,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往後靠,捏了捏手指骨節,說:“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個瞎子。”
“……”
“瞎子,有眼無珠也很正常。”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織圍巾的小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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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織圍巾那句教程來自百度百科。
第18章
晚上十點多。
遲曜家客廳開著盞燈, 他低著頭,手邊攤著本《織圍巾教程》。
手上那條米白色圍巾已經織了大半,就剩下小半截。
邊上的手機不斷震動。
徐庭:打不打遊戲打不打遊戲
徐庭:速度, 就等你上線了。
隔了十分鍾。
徐庭:大哥
徐庭:你的聯系方式是擺設嗎, 不帶回消息的?
遲曜嫌煩, 勉強分出一隻手,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兩下, 在“是否拉黑該好友”的選項裡,選了“是”。
於是徐庭接著發消息時,看到自己的消息前面忽然出現一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
徐庭震怒, 直接甩了通電話過去:“你今天必須得給我個理由。”
遲曜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我的聯系方式, 不想要也可以不要。”
“所以這就是你——”
此刻徐庭感覺自己像個怨婦:“拉黑我的理由?”
遲曜:“也有別的理由。”
徐庭問:“什麼。”
遲曜:“你太煩了。”
“……”
這理由, 還不如剛才那個。
徐庭無語:“我就想問你打不打遊戲。”
遲曜:“不打。”
徐庭:“你這都幾天沒上線了, 你現在在家裡?”
遲曜:“不然呢。”
“那你不回我消息,”徐庭控訴,不解地問, “你每天在家裡幹什麼呢。”
遲曜手機開的是外放,他一條腿曲著,手上纏著毛線, 腿邊攤著一本已經翻了大半的教程。
他低聲說:“……在幫某人織圍巾。還能幹什麼。”
徐庭聽不清:“某人,什麼?”
“你管不著, ”遲曜懶得多說,“掛了。”
-
林折夏雖然拜託遲曜幫她織圍巾,但晚上睡前, 仍然輾轉難眠, 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說是送的禮物。
可畢竟不是她親手織的。
離林荷的生日越來越近。
她想著後天就這樣送出去,似乎不太好。
睡前, 她還是決定明天拿著攢下的壓歲錢去商場看看有沒有別的合適的禮物。
第二天。
為了不讓林荷起疑,她準備吃完晚飯就溜出去。
以她對林荷的了解,收拾完廚房後,她會在房間裡休息會兒,然而就在她小心翼翼將臥室門推開一道縫準備溜出去的時候——卻看見了走廊裡的林荷和魏平。
兩人站在洗手間門口,魏平正扶著林荷。
林荷依偎在他懷裡,一隻手掩著嘴。
魏平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另一隻手拉上洗手間的門:“怎麼這幾天孕吐這麼嚴重?”
林荷:“最近吃點東西就吐,反應好像越來越大了。”
魏平扶著她往房間走:“我扶你去床上躺著休息會兒,要是還不舒服,咱下午就去趟醫院。”
林荷卻沒太當回事:“用不著,沒多大事兒。我生夏夏那會兒,反應更大,現在還算好的。”說著,她聲音低下來,“比起這個,我最近一直在想,要怎麼和夏夏說我懷孕的事兒。”
聽到這裡,林折夏原本要推門的手頓住了。
林荷繼續說著:“上回我孕吐,被她撞見了,我不知道怎麼說。”
“總之一直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也不知道她對這個孩子,會是什麼反應。”
“……”
林荷的聲音漸行漸遠。
最後魏平帶著她回房,房間門關上,也把所有聲音都關了起來。
林折夏在門後站了很久。
她盯著那條透過門縫能看見的走廊。
直到被她攥在手裡的手機震動了下,她才恍然間回神。
遲狗:織好了。
遲狗:來拿東西。
林折夏垂下眼。
半晌,回復他:等會兒吧,我現在有點事,不在家。
回復完,她帶上鑰匙避開林荷和魏平出了門。
但她沒去商場,也沒去遲曜家。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是順著潛意識往外頭走。
傍晚天色昏暗,她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走了會兒,被凜冬寒風吹得渾身發冷,走到公園裡,在湖邊坐下,發現出來得匆忙,竟然沒穿羽絨外套。
她其實就是想出來透口氣。
林荷懷孕這件事來得突然。
是件喜事,她也替林荷感到高興,但內心深處,那份一直藏在心裡的不安還是悄悄竄了出來。
他們這個重組後的家庭,各方面都很和諧。
魏平哪兒都好,對她也很好。
但這些年下來兩人的相處始終客套。
一層沒辦法說的客套。
林折夏抬頭看了看暗沉的天空,今天倒是沒下雨,但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小時候打雷的那天。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這隻是一些突如其來的小情緒而已。
散會兒步就會過去了。
她怕林荷擔心,搓了搓凍紅的手指給林荷發過去一句消息:媽,我同學過來找我,我陪她逛會兒街。
然後她切出去,點開和遲曜的聊天框。
遲曜給她發了條未讀消息。
遲狗:林少業務還挺繁忙。
她沒回這句。
隔了幾分鍾,遲曜又發過來一句:超過十點就別來拿了,懶得給你開門。
-
遲曜手指指節搭在手機側面按鍵上。
屏幕到時間自動熄滅,他指節用力,手機屏幕又亮起來。
屏幕上顯示剛才的聊天記錄,最後一行是林折夏回復他的消息。
一個字。
-哦。
何陽在他家打遊戲,手握遊戲手柄喊:“我去,我剛才差點就通關了——這BOSS殘血。”
他說著,扔下手柄,湊過去問:“你剛是不在跟我夏哥聊天,壓根沒注意我的遊戲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