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越歌行》, 本章共3757字, 更新于: 2025-03-25 16:26:25

「便是我養條狗都會搖尾巴,」母親似乎是氣得胸口疼,青英替她揉背,又不敢硬勸,「倒是我的罪過,不該管她呢。」


我怕母親真的氣出個好歹,也不敢再頂嘴,壓下心中萬般委屈,沉默地跪在地上,等著她發落。


卻不想母親看都不再看我一眼,由著青英扶著進去休息了。


許久之後,青英出來扶我:「側妃就姑娘一個孩子,怎麼不是全心全意地對姑娘萬般上心?姑娘今日回來晚了,側妃心裡比誰都著急,說話重了些,姑娘別往心裡去——」


「母親吃藥多久了,三年,還是十年?」我打斷了青英的話,「母親要強,又要體面,從來不肯在王妃和老太妃面前說實話吧。」


「是生我時傷了身子麼?」我看著青英,「劉側妃又有身孕了,母親也惱火,恨我不是個男孩,又指望著我比二哥哥強些,好叫她爭口氣吧。」


這些話我不敢對母親說,可對看著我長大的青英我還是敢說的,青英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打圓場。


「姑娘心裡跟明鏡一樣。」青英最後嘆了口氣,抱住我,眼見我已經快撵上她的身高了,「我的姑娘啊。」


6


那日我與母親不歡而散後,許久沒說話。


說來也容易,自我跟上國子學的文課後,母親便不再需要夜裡給我補習。


每日我早起上學時母親尚且未起,晚上回來時她已經歇下,隻有青英每日送我迎我。


如此小半個月過去,也瞞不住府裡的其他人。


這日又是初一,按照規矩得去給老太妃請安,我要上學,原本打算在院子裡給老太妃請個安就走,不想這一日老太妃早早地起來了,叫我進去說話。


「舒兒如今長這麼高了。」老太妃拉著我的手,「這三年你忙著上學,也沒空同祖母說說話,今日請一日假,陪陪祖母可好?」


老太妃開口,我自然應下,心裡也清楚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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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果然王妃、劉側妃和母親都到了。


見我在這,母親有些驚異,卻還是沒理我,給老太妃請了安,就坐在下首。


老太妃慢慢悠悠開口,先是關懷了一圈眾人,接著對母親說:「夢蘭,你嫁入永安王府十二年,就得了舒兒這一個孩子,這些年,你對舒兒的上心,眾人有目共睹。」


「王妃膝下無女,幾次討要舒兒,我和王爺都沒有松口,誰不知道舒兒是你的心頭肉,命根子?」


「你把舒兒養得極好,如今京中凡權宦人家,都知道永安王有個極出色的女兒,在女學中名列前茅,品行學識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太妃拉著我的手,一番話將我和母親兩個人都說得心裡舒坦,「你教出來的女兒,自然隨你,一樣要強。」


母親聽了老太妃一番話,心裡也是委屈,說著說著要落下淚來:「妾身就這麼一個女兒,還能害她不成,那日妾身不過是氣極了說了幾句重話,倒叫她好一番頂撞。」


「母女哪有隔夜的仇,」老太妃推我,「去,給你母妃認個錯,這事就過去了。」


眾目睽睽之下,我走到母親身邊,咬著唇跪下:「母妃別生氣了,是女兒的錯。」


母親還想別過頭不理會我,眾人見狀又是一陣勸和,可算是將此事翻過去了。


……


老太妃乏了,又叫我們自行散了。


隻是這一日終究不得闲,許久不見的趙雲澤突然回來了。


趙雲澤在宮中讀書,平日住在宮裡,如今突然回來,竟是闖了大禍,叫陛下發話,不許留在宮中讀書了。


隻是他究竟犯的什麼事,父王親自封的口,母親雖打聽不出來,卻也有些揚眉吐氣,連帶著看我也順眼了不少,「生兒子有什麼用,闖下禍來還要給你父王丟臉,還不如我的女兒爭氣。」


這是少見的母親對我的肯定。


我雖然面上不說,心裡還是很高興。


7


這日我下學,用晚膳時,母親明顯心情不錯。


「趙雲澤此次犯下的事情不小。」母親有些得意,「今日你父王過去動了家法,蘭澤院今日可熱鬧,劉側妃差點動了胎氣。」


母親和劉側妃的恩怨由來已久,據說是在閨閣中就相互攀比,偏生一齊被指給永安王做側妃,兩個人又要比,位分品級是比不了了,那就開始比孩子。


劉側妃的第一對孩子一死一痴,偏又在第二年懷上趙雲澤,母親同年年末才用藥強行懷上我,此後數年二人都因著傷了身子沒能懷孕,不想今年劉側妃又懷上了一胎。


隻是對比之下也不知道誰更勝一籌。


……


我用了晚膳,對母親說,按著禮數我應當去探望一下劉側妃。


母親心情好,痛快應下,還囑咐我遠遠地看一眼就行,快去快回。


我去了蘭澤院,知道劉側妃睡下了,便轉身去了趙雲澤的屋子。


如今他挨了打,正趴著休息,見我進來,微微有些詫異。


我將青英做的點心借花獻佛,問他身上怎樣。


如今我二人也大了,反倒能坐在一起客客氣氣地說話。


趙雲澤說他沒事,我問他傷好了之後要不要一起去國子學上學。


趙雲澤愣了愣,說不知道,要看父王和陛下打不打算讓他回宮裡去讀書。


然後我問他在宮裡讀書好不好,趙雲澤卻說沒意思,宮裡的貴人都不能得罪,規矩又太多。


隨後兩個人又沒什麼話說了。


我突然開口,給他講國子學的生活,講我們的馬術課,講我們的學堂,講我的朋友們,趙雲澤突然開口,問我上次挨打是不是就是和段劭出去玩了。


我點點頭,很坦然。


趙雲澤哼了一聲,問我他如今挨了打,我母親是不是看我都順眼了許多。


我依舊點頭,永安王府的兩個側妃攀比孩子並不是什麼私密事,我母親對我的嚴苛國子學無人不知。


趙雲澤則哼哼,說他母妃一開始還沒要他跟我比呢,等到我在女學大放異彩時,他每次放假回來,劉側妃嘴裡都是徐側妃的女兒趙雲舒怎麼怎麼出彩,隨即對他耳提面命叫他好好讀書,不要被我比下去。


然後我們兩個人突然一齊笑了。


「我走了。」我對他揮揮手,「我母妃還等著我回去讀書呢。」


「好。」趙雲澤趴著對我揮揮手,頗為滑稽,要身邊的侍女拿些書籍到榻上來,說他也要學。


……


此後三個月,趙雲澤依舊在府上關禁閉。


母親已經從得意洋洋轉變為愁眉不展,直說「不知道趙雲澤犯了多大的錯,怎麼要關這麼久的禁閉」,怕他牽連整個永安王府。


我依舊正常地上下學,偶爾從段劭那裡順點新鮮的小玩意給趙雲澤解悶。


我們的關系緩和了許多,去給老太妃請安時也能一唱一和地逗她高興,老太妃一手拉著一個,見孫輩關系融洽,也極為欣慰。


……


而此時,我們的女學班迎來了一批女學生的畢業。


我進入女學班時,她們不過十三歲,如今她們年滿十六歲,大都要回去嫁人了。


我有些迷茫。


這一批女學生對我照顧頗多,每一位都像我的姐姐一般。


可成績最好的陸茵茵被後母嫁給了一個鳏夫,家世最好的程寶兒被父親送進了宮裡,身子不好的黃馨兒要跟著夫婿遠赴邊關,其他的姐姐也是各自嫁人,唯有一個姑娘打算回鄉做女先生。


因為她父母雙亡,自幼寄養在叔父家中。


如今叔父也去了,叔母改嫁,沒有人操心她的婚事了。


8


回到家,我同母親講了這件事。


我原本還在感慨姐姐們生如浮萍,不由得自己做主,不想母親根本不理解我在傷感什麼,奇怪道:「誰家的女兒到了歲數不嫁人?」


「……那母親費心栽培我做什麼?」我有些驚異,許久才問出這一句。


母親卻更是奇怪,似乎不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問:「你是我女兒,自然要做拔尖的,若是這些東西都學不會,說出去豈不是叫人恥笑?」


「可若我早晚是要嫁人的,學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我不理解極了,有些口不擇言,「要在後院站穩腳跟,隻要會生孩子不就好了!」


母親聞言大怒,指責道:「小小年紀,滿口葷話,不知廉恥!」


「母親一邊要我跟二哥哥比,說我的詩書才情不能比他落下,要我證明自己不比男孩差,」我喃喃道,「一邊又說誰家的女兒不嫁人,總歸是我是個女孩,日後必然要嫁出去的。」


「那我同二哥哥比什麼呢?」我含著淚,指控道,「不過是母親膝下沒有男孩,暫且將我當作男孩養著,好證明自己不比劉側妃差罷了。」


「這幾年我勤學苦讀,事事不肯比別人落下,」我落下淚來,「有什麼意義呢。總歸是要嫁人的。」


母親被我氣壞了,半晌沒說出話。


我不想留在晚香堂,起身衝了出去。


碧玉跟上來:「小姐——」


我轉了一圈,不好去打擾老太妃,眼見正院的燈還沒熄,擦幹淨了面上的淚,去求見王妃了。


王妃見我突然過來,有些驚訝,轉而瞧見我遮掩不住的眼角發紅,心中了然:「舒兒受委屈了?」


我頓了頓,還是搖頭,隻揀了今日女學的事告訴王妃,說我身邊那些讀書那麼好的姐姐,竟是要全都回去嫁人了。


「舒兒不明白,既是女子到了年紀就要嫁人,那還讀書做什麼,便是在女學中取得的名次再好,又有什麼用呢?」


「我的舒兒大了,開始思考這些問題了,」王妃笑著說道,「這不就是讀書的意義嗎。」


「那些大字不識的女孩,怎知道思考讀書的用處,隻等著到了年紀,叫父母找個人家嫁了,還覺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隻是舒兒,並非隻有女子到了年紀要嫁人,男子到了年紀也要娶親的。」王妃不急不緩地安撫著我,「雖說如今世道大都是男子在外建功立業,女子掌管中饋,相夫教子,可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手下幾十乃至幾百的田產鋪子,成百上千的僕役隨從,數不清道不明的姻親關系,做妻子的若是大字不識一個,又如何管理這些家事?」


「再者,如今咱們府上就得了舒兒一個女孩,將來議親的時候,闔府上下的長輩都要替你把關,必要給我們舒兒挑一個家世品行才學都頂頂好的夫婿呢。」王妃輕輕點了點我的鼻尖,「若是我們舒兒日後在夫家受了委屈,隻管告訴母親,母親上門替你撐腰。」


我乖順地聽著,心中對於「嫁人」的抵觸微微消散些,還是有些扭捏:「我不想嫁人。」


「若是嫁進個不好的人家,跟跳進火坑有什麼區別,隻怕後半輩子都毀了……憑什麼女孩子的命運前程都要系在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身上。」


我大著膽子,同王妃講這些姑娘家少女懷春的話,王妃果然沒有訓斥我,隻是笑著說:「舒兒若是怕嫁給個不認識的,不如找個知根知底、青梅竹馬的怎樣?」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聽著王妃繼續笑道:「段劭還沒議親呢,我同他母親說,叫他們不要急,我這裡有一樁極好的親事要說給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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