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隻是很淡地笑了一下,拉著兩個孩子的手朝屋內走去。
翌日,林帝在明玥宮待了一下午還用了晚膳的消息便在後宮中傳開。五公主獲寵已久,陛下卻遲遲不願去明玥宮,大家都知道他是介意那個傻子,私下還議論說估計有那個傻子在一日,陛下就一日不會踏進明玥宮。
沒想到林帝不僅身體力行地打了她們的臉,沒過兩日,還翻了蕭嵐的牌子。
這牌子一翻,復寵的信號就很明顯了。
梅嫔聽聞此事後,又砸了一套茶杯。但她如今仍在禁足期,連殿門都走不出半步。宮內的宮人也走了不少,隻留下兩三個服侍的,跑腿的人手都不夠。
前不久父親也傳了信給她,說陛下的性格她當明白,如今正在氣頭上,任何動作都是多餘,讓她千萬稍安勿躁,先靜養身體。等他治理完水患從江南回來,有功傍身,再和家裡一起幫她想辦法。
所以再氣再急,她如今也做不了什麼,隻能寄希望於惠妃了。
但惠妃為人謹慎,多年種種都是站在他人背後,從不自己出面。當年會對蕭嵐動手,也是因為蕭嵐聖寵在身又懷了身孕,若是誕下皇子勢必影響自己的地位。
如今蕭嵐不過是剛剛復寵,以惠妃的性格,不會那麼快有動作。
敵對勢力按兵不動,中立人士作壁上觀,隻有跟蕭嵐交好的嫻妃一派紛紛上門祝賀。蕭嵐以前不愛人際交往,所以被陷害時也無人幫忙,如今倒比之前圓滑了很多。
前朝局勢向來跟後宮風雲息息相關。
就比如梅嫔倒臺後,她母家那一派在朝中的地位就消減了許多,林帝也因為一件小事貶了劉家一位子弟的官。以前愛跟劉家交好的朝官們現在都不大登門了。
蕭家當年因為蕭嵐得寵,也是受過一些好處的,隻不過這些好處都隨著失寵消失。蕭家這些年早就放棄了蕭嵐,之前還送過蕭嵐的一位表妹進宮,企圖重獲聖寵。
隻可惜表妹不爭氣,進宮多年見過林帝的次數不超過三次,位至淑女,還不如蕭嵐位份高。
蕭家把這也怪罪在蕭嵐身上,覺得林帝是因為她才遷怒蕭家女子,這些年別說照應,連書信都沒來過一封。
蕭嵐起初還日夜落淚,覺得父母薄情,如今兩個兒女常伴身邊,倒是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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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復寵的消息一傳出,蕭家那邊立刻有了動靜。其實早在林非鹿隨林帝一起去行宮度假時,蕭家那邊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畢竟五公主可是他們蕭家的孫女。
隻不過想到還有林瞻遠那個傻子在,陛下喜怒無常,五公主也不知能否長久獲寵,便暫時按捺住了。
直到如今,才算是徹底安心。
於是先是一封家書送進了宮來。
曾經無數個落淚的夜晚,蕭嵐都在想,如果父親母親能安慰她一句就好了,能告訴她一句,你還有我們就好了。哪怕隻是騙她呢。
可是什麼也沒有,外人避她不及,家人也避她不及。
她曾託人給父母送信,卻隻得到一句,就當蕭家沒養過你這個女兒。你自己失寵便也算了,千萬不能再連累母家。
痛的久了,便也麻木了。
父母沒有給她的,她便悉數給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如今多年過去,突然又收到家裡的家書,看著紙上熟悉的字體,那些包含問候和關切的話語,蕭嵐卻並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麼激動。
她很平靜地看完了信,折起來後,丟進了林非鹿用來炙烤幹花的火盆裡。
蕭家沒有收到女兒回信,過了幾日,又送了一封信進來。如此幾次,始終沒有消息,蕭母便憂心忡忡對蕭父道:“恐是嵐兒還在怨恨我們這些年對她不聞不問。”
蕭父不掩怒意:“身為子女,哪有記恨父母的道理!我看這不孝女是進宮太久,心也跟著硬了!”
蕭母想了想道:“下月便是小五的生辰,屆時我們進宮赴宴,見著嵐兒了再當面與她細說吧。這孩子從小心軟,她現在惱怒,等見到我們,總不至於還視而不見。”
春日的氣息由淺至濃,又由濃至淺。
春末葉綠的時候,林非鹿六歲的生辰終於到了。
林帝下令大肆操辦,宮內自然不敢怠慢,全然是按照國宴的標準來辦了,皇親國戚皆受了邀請,備了禮物。
不僅如此,林帝還親自給遠在五臺山修佛的太後去了一封信,信中言明正值小五生辰,你老人家離宮也有一年有餘,是該回來看看了。
太後晚年禮佛,很多年前就搬到了五臺山常居。
作為上一屆的宮鬥冠軍,她看著兒子後宮這些明爭暗鬥很是心煩,人都老了,不想再參與這些,自從離宮之後,不遇到什麼大事,基本一兩年才回來一次。
看著兒子這封言辭懇切的書信,太後不禁開始懷疑,是自己老了,記性不好使了嗎?
小五是誰啊?
她上一次回宮的時候,沒聽說有這麼個人啊?
也不怪太後。
宮中皇子公主眾多,她完全不操心皇帝的子嗣問題,很少過問。又鮮少回宮,不知道區區一個不受寵的貴人生的一個公主也正常。
太後想了想,決定打包回宮,看看皇帝為了區區一個小公主就大肆操辦國宴的小五,到底是誰。
第46章 【46】
太後回宮, 對於後宮而言又是一件大事。
雖然本屆太後並不插手後宮之事,又很少待在宮中,但畢竟是皇帝的母後, 權利不比皇後小。有些妃嫔在皇帝面前沒有門路,都會去太後面前找存在感。
若是能得太後喜愛, 就算沒有聖寵,在這深宮之中也算有份保障。
而且別看太後雖然不大管事, 但若真是有懸案冤案鬧到她面前, 她還是會出面解決, 手段十分厲害,令人敬畏。
但你要說這宮中有幾個人是真心實意地喜歡太後,那也不見得。
畢竟是上一屆的宮鬥冠軍,不是哪裡的良善之輩,當年手中沾了多少人命和鮮血,恐怕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皇室中人,坐擁無盡的富貴和權利,卻也永遠無法享受到尋常人擁有的親情與溫暖。
太後晚年禮佛, 也是人到老年,回憶當年種種,開始覺得後怕和愧疚了。特別是佛家講究因果報應,太後現在總擔心自己死後要下地獄。
林帝剛登基那會兒, 她其實是有心留在後宮幫襯一把的。畢竟她是了解這些女人能翻出什麼樣的大風大浪來,有她坐鎮,妃嫔總歸能安分一些。
但大概是皇帝登基了了她最大的心願, 整個人一松懈下來,就開始夢見當年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人,夜不能寐,令人恐慌。
最後聽了高僧的建議,才一狠心直接搬到了大佛坐鎮的五臺山,不知道是真的有用還是心理原因,她果然不再做噩夢,於是漸漸便在五臺山住下來,潛心禮佛抵消罪孽。
她年輕時生得美豔,是十分張揚的美貌,現在人老了,皮膚松弛下來,五官看上去就十分突出,尤顯得颧骨高,露出幾分刻薄尖銳之相,讓人一見便覺得害怕。
太後記得,自己當年還嚇哭過她的小孫孫。她一抱就哭,搞得妃嫔們都很惶恐。
後來孫孫們逐漸長大,雖然不再哭鬧,但在她面前卻是畢恭畢敬十分敬畏,跟她半點都不貼身不親近。
看來這也是她的命,老年享不了兒孫福。
不過常伴青燈古佛這麼多年,太後也看開了,倒也沒往心裡去。經歷過一番長途跋涉後,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皇宮。
林帝自然是帶著一眾妃嫔和皇子公主們迎接,太後從車輦上下來時,隨便掃了兩眼,發現她的小孫孫們都長高了不少。
隻是老四和太子身邊站了她眼生的小女孩,個頭是所有孩子中最矮的,頭頂還扎著兩個揪揪,正抬著一雙靈動的眼睛偷偷朝她這邊打量。
其他孫孫們都低著頭垂著眸,一副恭敬模樣,隻有她好像什麼也不怕,對上自己的視線時,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往後躲了躲,眼神中卻並無懼意,隻有好奇。
太後心道,這難道就是皇帝信中所說的小五?
她沒來得及細看,眾人便一一行禮。太後年老喜靜,又長途跋涉,等她受完禮之後,便腰酸背疼回到了頤清宮,下了口諭,沒什麼事不用來請安,以免人多心煩。
她今日剛回宮,身體勞累,眾人自然不敢去冒犯,有什麼事也等以後再說,接完之後便各自回去了。
林景淵陪著林非鹿回明玥宮,還隨手折了一枝花枝在手上亂舞,邊舞邊道:“小鹿,怎麼樣?皇祖母是不是很可怕?”
林非鹿說:“沒有呀。”
林景淵不服氣:“怎麼會沒有啊!我們這些小輩中沒有不怕她的,不信你問大皇兄!”他喊走在前面的林廷,“大皇兄!你是不是也很害怕皇祖母?”
林廷回過身溫聲責備道:“不可胡說,皇祖母待我們極好,身為晚輩隻會心存敬畏而已。”
林景淵攤了下手:“你聽吧,大皇兄這就是害怕的委婉說法。”
林廷無奈地笑了一下,倒是沒反駁。
林非鹿伸手拂過路邊的花叢,軟綿綿說了句:“反正我不怕。”
林景淵愛憐地看著她,嘆著氣幽幽道:“不知者無畏啊。”
他心思轉得快,很快就把這個話題拋之腦後,轉而興奮道:“小鹿,還有兩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猜我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
林非鹿認真地想了想:“毛筆?砚臺?古書?鎏金墨?”
林景淵:“……原來這些可怕的東西對你來說是禮物嗎?”
他想了想自己宮中那盞花了大心思從宮外搞進來的九層流光走馬燈,覺得這次的禮物恐怕要讓小鹿妹妹失望了。
林非鹿一看到他懊惱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蹭過來拉他的手,彎著眼睛甜甜道:“景淵哥哥送什麼我都喜歡!”
林景淵一本滿足地挺直了腰杆。
……
太後雖有口諭,一般人不得去打擾,但翌日一早,皇後和兩位貴妃還是帶著孩子去請安了。
奚貴妃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雖然沒有子嗣,又無爭寵心思,但奚家滿門將才,太後待她還是十分寬厚的。
林廷和林傾是太後最喜歡的孫孫,一個溫順一個儒雅,又都知禮好學,堪稱皇室子弟標杆。
兩人在下面行了禮,便垂首站到一旁,就連太後把人叫到跟前來拉著手打量時,兩人也是一副垂眸謹慎的模樣。太後倒也沒在意,囑咐幾句便叫他們退下了。
又詢問皇後和兩位貴妃近一年來後宮有無什麼大事。
要說大事,那估計隻有梅妃被降位份了。
皇後便簡略說了一遍。
皇帝有多寵愛梅妃,太後那是知道的。她其實不太喜歡梅妃這樣的女子,以前在後宮,這種柔弱小白花她不知道搞死了多少個,所以看著梅妃就會想起以前那些糟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