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音自來到明玥宮便一直監視蕭嵐的生活起居,但蕭嵐實在是個非常無趣的人,半步都不踏出院子,在房間也隻是看書繡花陪兒子玩,她一點有用的情報都沒打探到,梅妃娘娘那邊已經有稍許不滿了。
此時得了這個消息,簡直開心得不行,用過午膳之後,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明玥宮,通過之前與梅妃那邊商量好的法子,將這件事轉告了梅妃。
林非鹿從房間出來沒看到自己的監視對象,轉頭問青煙:“雨音呢?”
青煙回道:“她不小心丟了半幅耳環,出去找去了。”
林非鹿看著廊檐落雨,打了個哈欠:“這雨什麼時候停啊?”
青煙笑道:“奴婢昨天聽他們說,欽天監的人推算就是這兩天了。是該出出太陽了,被子都有點霉味了呢。”
她看了眼廊下被雨水打湿的大白花,又笑著說:“這花被公主剪的隻剩下花盞了,說來奇怪,奴婢總覺得這花的枝葉搗碎後有股胡瓜的味道。”
胡瓜就是黃瓜,為了避諱皇帝的皇字,所以叫做胡瓜。
林非鹿笑了下沒答話。
心想,本來就是黃瓜,能不像黃瓜味兒嗎?
她每天早早就把黃瓜藏在蕭嵐房間了,剪了大豬草拿進去後,其實搗的是黃瓜。蕭嵐臉上的紅印有些炎症,補補水消消炎就好了,黃瓜護膚補水一流,當然好使了。
隻是都是青綠色的,搗碎之後看不出來,她沒跟青煙說實話,隻偷偷告訴了蕭嵐,青煙還一直以為她真的在用大豬草敷臉呢。
蕭嵐底子本來就好,其實皮膚狀態更多的是取決於心情。
眼見著梅妃馬上就要遭殃了,她心情能不好嗎?
每天敷著黃瓜面膜,又有兒女在側,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皮膚不變好才怪了。
半個時辰之後,雨音就回來了。林非鹿抱著長耳在廊下跟林瞻遠完,抬頭看她撐著傘小跑進來,笑著問:“雨音,你耳墜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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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音羞赧一笑:“找到了,多謝公主關心。”
林非鹿覺得這宮中的演技派,其實還是挺多的。
雨音這頭安全回到明玥宮,梅妃那頭也收到了她傳遞的消息。
屋外小雨連綿,梅妃側坐在踏上,疑惑地看著惜香:“真有此事?本宮怎麼從未聽過?那小丫頭是如何知道的?”
惜香想了想道:“雨音可信,此事應該做不了假。奴婢之前聽聞五公主跟太醫院一位叫做孟扶疾的新晉太醫走得很近,聽聞那孟扶疾父輩都是鄉野郎中,見多識廣,興許是那孟扶疾告訴她的,也未可知。”
梅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思忖半晌,吩咐道:“命人去內務府取幾盆這花來。”
惜香領命而去,大白花很快就被搬到梅妃宮中。
這白花樣子的確奇妙,花盞是由無數朵小白花組成的,團團簇簇擠在枝頭,煞是好看。梅妃觀賞了一會兒,吩咐身邊的宮女:“你取一截枝葉,搗碎了敷臉試試藥性。”
宮女領命,按照吩咐將搗碎的青綠色碎液敷在了臉上。敷完之後用水洗去,便回來復命:“娘娘,奴婢臉上並無任何不適。”
梅妃湊近了打量她半天,喃喃道:“也沒見變嫩。”
惜香在一旁笑道:“哪有這麼快呢,雨音不是說,蕭嵐也早晚一次足足用了七日才見成效嗎?娘娘若是不放心,明日再喚她來看看。”
雖然雨音可信,明玥宮那頭也絕無可能知道宮裡有她的眼線,但以梅妃多年宮鬥的警惕心,還是沒有立即使用。
等到第二日下午,才又喚婢女來看。
這大豬草的毒性非要跟陽光結合才能發作,但最近春雨不斷,半點陽光的影子都見不著,宮女臉上自然沒有任何不適。
從溫泉行宮回來後,林帝就再也沒翻過她的牌子,雖然時不時派人賞東西來,但他人卻一次也沒踏進過她的宮殿。後日便是梅妃的生辰,按照往年的習慣,林帝是會過來陪她用午膳的。
梅妃因為失寵最近人有些憔悴,肌膚也不如以前白皙,見試藥的宮女無礙,自然不再遲疑,當晚便讓惜香搗碎了大白花,厚厚的敷了整整一臉。
雨音可是說了,林非鹿舍不得用,每次隻取小小一截。
那她多用一些,起效應該會快一些,等後日陛下來時,務必讓他被自己的美貌驚豔!
如此一日,等到她生辰這天,梅妃早早就起來打扮了。
洗漱前還是照常用大白花敷了一次臉,惜香一邊給她梳妝一邊笑道:“今日是娘娘的生辰,連天氣都放晴了呢,一會兒等陛下過來吃過午膳,娘娘還可陪陛下去御花園逛逛。”
梅妃臉上忍不住溢出笑意。
林帝雖然還沒忘記腳臭那一幕,但時隔已久,畢竟還是他十分寵愛的梅妃,自然不可能一直晾著。這麼久過去,愛妃的腳臭肯定已經治好了,今日是她的生辰,說什麼都該過去看看她了。
於是早朝一結束,林帝就過來了梅妃的銀霜殿。
梅妃早已做好準備,一身青色紗衣盈盈嬌弱,妝容清純動人,一見著林帝,眼裡並無半分被他冷落許久的埋怨,隻有對他無盡的思念與嬌羞。
林帝心情大好,陪她用過午膳,賞了不少東西,吃完飯,梅妃便提議道:“陛下,今日天光大好,臣妾陪你去賞賞花吧?”
林帝哪有不願的?當即拉過愛妃柔軟的小手,帶著她出門。
今日天光的確很好,天空湛藍萬裡無雲,陽光沒有一絲遮擋地灑下來,落在皮膚上,有股暖暖的感覺。
兩人一路賞花說笑,梅妃還戲起了蝶,那身段之妖娆,笑聲之動聽,林帝已經完全忘記她的腳臭了。
戲著戲著,林帝突然發現,咦,愛妃白皙的臉上怎麼突然冒了好多紅疙瘩?
他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等梅妃戲完蝶停下來,他走近一看,驚得瞳孔都放大了。
梅妃早上見著還白皙嬌嫩的臉上突然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紅疙瘩,深深淺淺大大小小,密集恐懼症見了都要落荒而逃。林帝隻看了一眼,當場就要反胃了。
這簡直比當初的腳臭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梅妃看著林帝的表情,心裡一個咯噔,但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遲疑著問:“陛下,怎麼了?”
直到旁邊惜香驚慌失措地喊出來:“娘娘!你的臉!”
梅妃滯了一下,反應過來什麼,手指顫抖摸了摸自己的臉。她一點痛感都沒有,卻能摸到臉上密密麻麻的疙瘩,慘叫了一聲,差點當場暈了過去。
林帝立即吩咐宮人將她帶回銀霜殿,又讓人傳太醫,自己卻腳步匆匆回了養心殿,半眼都不想再看見那張會讓他做噩夢的臉了。
太醫很快去了銀霜殿,問診之後,又詢問她最近的吃食和外用,梅妃回來照了鏡子後整個人已經崩潰了,大哭不止,還是惜香突然想起來什麼,領著太醫去看那株大白花。
太醫並不識這花,取了一截後放進藥箱,說要回去研究。這症狀前所未聞,太醫隻能暫時給梅妃開一些藥方便告退了。
接下來兩日,梅妃都臥床不起,吃藥敷藥,可臉上的紅疙瘩卻絲毫不見消退。
太醫院的大夫們集體研究那株大白花,也沒研究出什麼名堂來,最後隻得出此花有毒的結論。
回稟林帝後,林帝都驚呆了,不可思議道:“她是瘋了嗎為什麼要用這來路不明的東西敷臉?”
太醫:“…………”
梅妃得知這花居然有毒後,整個人又崩潰了一次。宮中藏不住秘密,梅妃用了毒花敷臉導致毀容的事很快就傳開,大家聽聞後都跟林帝一個反應,她是瘋了嗎?!
梅妃的確快瘋了。她足足在房內關了十日,太醫每天進出,她臉上的紅疙瘩終於漸漸消退,卻留下了可怖的紫色疤痕。
抹幾層粉都蓋不住的醜陋和恐怖。
十日之後,梅妃命人把雨音帶到了銀霜殿。
雨音早先聽說這件事後,就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可宮中不比其他地方,她想跑也跑不了。
偏偏她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問,明玥宮的人都是一副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對她的態度也跟之前沒有區別。
雨音便一直心存僥幸,想著五公主心善,自己求一求她,總歸是能活命的。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求,就被梅妃的人綁到了銀霜殿。
……
青煙把院子裡的大白花都還到了內務府,交由他們一並處理。回來的時候,林非鹿在廊下喂兔子,她走過去低聲道:“公主,雨音被帶到那邊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雨音的事,是梅妃毀容之後林非鹿告訴她們的。
青煙和雲悠一方面感到後怕,一方面對小公主的敬意又上了幾個層次。
林非鹿喂完兔子,拍拍手,吩咐她:“你去請父皇,我現在過去。”
青煙欲言又止,最後隻擔憂道:“公主千萬小心。”
林非鹿點點頭,從明玥宮離開後,一路直奔銀霜殿。
到的時候,殿門緊閉,她重重拍了拍門,等了一會兒便有人來開門,門一開,宮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她便一側身從縫隙間鑽了進去,一邊往裡跑一邊大喊:“梅妃娘娘!把我的宮女還給我!”
院中的地板上有血被清理過後的痕跡,雨音不見蹤影。
聽到喊聲,宮人們急急走了出來,林非鹿就站在院中,氣憤地看著他們:“雨音呢?把雨音還給我!”
其中一人道:“五公主所說之人並不在我們宮中,許是找錯了吧?”
林非鹿大聲道:“不可能!我親眼看見她被你們的人帶走了!快把她交出來!”
她在外面大吵大鬧,裡頭梅妃再也坐不住,用一張白紗覆面,在惜香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哪怕用面紗遮著,她的額頭和鼻梁也難掩紫色疤痕。事到如今,她哪能不明白是著了這個小賤人的道,眼見著她還敢跑來自己宮裡撒潑,真是恨不得親手將她掐死。
但她尚存的理智告知自己不能這麼做,隻咬著牙冷聲道:“五公主這是在做什麼?當本宮的銀霜殿是什麼地方,隨你胡鬧?”
林非鹿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梅妃娘娘,你為什麼要抓走雨音?她是父皇賞給我的宮女,你把她還給我吧。”
梅妃狠聲道:“本宮不知道你說的是誰,她也不在本宮這裡!”
林非鹿眼淚汪汪的,哽咽著說:“我都看見了,是他們把她帶走的。”
她伸手指著旁邊兩名太監。
那兩太監渾身一抖,心虛地低下頭去。
梅妃冷聲道:“你看錯了。本宮需要靜養,五公主還請回去吧。”
林非鹿一副要哭的樣子,梅妃越看越氣憤,真是想把這麼小就這麼會裝的小賤人的臉皮撕下來。她轉過身深吸兩口氣,惡聲道:“惜香,送客!”
惜香剛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院中的林非鹿突然朝前跑過來,跑到梅妃腳邊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不依不饒道:“還給我!把雨音還給我!你為什麼要抓走我的宮女!你這個壞女人!”
梅妃簡直被氣得七竅生煙理智全無,想也不想,一腳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