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來追她。
兩小孩玩得不亦樂乎,前方有宮女端著茶酒走過,見到妃嫔過來,都規矩地立在一邊行禮等她們經過。林非鹿從其中一個宮女身邊跑了過去,林景淵也跟著追,不知怎的撞到宮女,那宮女身子一歪,端著的茶酒盡數灑在從旁走過的靜嫔身上。
宮女慌張下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靜嫔新作的衣服全被打湿了,憋著一肚子火,但撞人的是四皇子,嫻妃在前邊兒看著,又是大好的日子,皇後向來寬容,她不敢過分苛責宮女,隻能忍了。
皇後溫聲寬慰:“不礙事,煙火還有會兒時間,靜嫔先去換身衣裳來,謹防湿衣傷身。”
靜嫔行了下禮:“是。”
身邊的宮女便領著她去換衣服。
臨走時,她有些奇怪地朝前方遠處的竹林看了幾眼,像是有些急切,又有些期待,但湿了的衣服穿在身上實在不舒服,隻能快步跟著宮女離開。
林非鹿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垂眸笑了一下。
從此地到天星苑,一路幽道蜿蜒,以這些妃嫔小巧的步子,得走半個小時。林景淵方才撞了人,嫻妃便不準他再亂跑,把他掬在身邊,倒是林念知偷偷從前邊兒溜出來,跑到後邊跟林非鹿走在一起。
大家一路說說笑笑賞花燈,快到天星苑時,旁邊不遠處的花林裡突然傳出一聲叫聲。
這叫聲轉瞬即逝,而後便隻剩下簌簌作響的小動靜,行走的隊伍一停,皇後在前邊兒皺眉問:“方才是何聲響?”
大家都搖頭,紛紛朝花林那邊打量。
花林多樹枝,影影憧憧的,皇後吩咐身邊的宮人:“去看一看。”
兩名宮人便提著燈籠往那邊走。
走近了,燈光照過去,當即是一愣,驚得燈籠都落在了地上,又趕緊撿起來,手忙腳亂地爬了回來。
Advertisement
大家見狀越是驚奇,皇後皺眉道:“看見何物?”
那宮人顫抖著說:“回……回皇後娘娘的話,好像是……是一男一女……”
他話沒說完,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一男一女,深夜花叢,還能是在幹什麼?
皇後臉色一沉,厲聲道:“是何人膽敢在此汙了宮闱!給本宮拿下!”
旁邊幾個太監都衝了上去,很快將花林裡的一男一女押了上來。大家定神一看,眼珠子驚得差點落下。
那女的,居然是靜嫔?!
此時的靜嫔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但外衣凌亂,發髻也散著,臉色潮紅,眼裡淚光連連,像剛跟人雲雨一番,叫人不忍下眼。
而那男子則做侍衛打扮,也是外衣盡褪,低著頭沉默不語。
皇後差點氣暈過去,捂著胸口半天沒說出話來。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隻有靜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喊:“皇後娘娘救命!嫔妾方才途徑此處,被賊人擄進花林,差點……差點……”她連連磕頭,“求皇後娘娘給嫔妾做主啊!”
皇後順了半天氣,才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為何就你一人?你身邊伺候的宮女呢?”
靜嫔哭道:“被這賊人打暈了。”
聽聞此話,旁邊一直低著頭的侍衛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他一抬頭,在場眾人才看清他的臉,並不像想象中兇神惡煞,反而透著一絲俊朗,侍衛臉上神情十分復雜,隻一眼,又低下頭去。
若真是賊人,能是這個表現?
在場的人心中頓時起了疑,靜嫔哭著磕頭:“求皇後娘娘做主啊!”
皇後沉默著不說話,畢竟這場面衝擊力實在太大了。靜嫔心中知道,就算今日她們信了自己的話,從此自己在這後宮也再無立足之地了,林帝更不可能再寵信她。
這一招太毒,本是……本是她為蕭嵐安排的!
她猛地偏頭看向旁邊的侍衛,眼神怨毒無比,“是你!你這畜生下賤坯子故意陷害我!”
此時此刻,她已然明白,自己設下的這個計,被對方將計就計了。
本來應該在竹林裡等著的侍衛出現在了花林,故意被她派人引去的蕭嵐不見蹤影,反而是她,親自上演了自己安排的這場戲。
怎麼會?!
怎麼可能?!
是誰,是誰破了她的計?
靜嫔方寸大亂,一邊嚎哭咒罵一邊對著身邊的侍衛拳打腳踢,而他隻是沉默著,低著頭一言不發。
突然,靜嫔餘光看見人群中,有個小小的身影端端立在那。
花燈掩映之下,小女孩神情乖巧可愛,像是察覺自己的目光,她抬眸看來。
極輕地笑了一下。
第22章 【22】一更
那分明是乖巧又漂亮的一個笑容, 靜嫔卻被這笑嚇出了一身冷汗,狡辯的字眼都卡在了喉間。
怎麼會,怎麼可能?
這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而已, 怎麼可能破了她的計後又反將一軍?若真是如此,這哪是什麼小孩?分明是惡鬼才對!
是了, 一切都是從那一日林熙推她下水開始。
她當然知道女兒推人下水差點淹死對方,也知道那丫頭發燒昏迷不醒。等這丫頭再醒來, 緊接就是林熙撞鬼, 她宮裡鬧邪祟。失寵、禁足, 以致如今的陷害,接踵而來,可不就像惡鬼復仇索命?
靜嫔此刻已然失魂落魄,連林熙撲上來哭著喊她都沒反應。趁著她發愣的空檔,宮人又在花林邊上找到了那名被打暈的宮女。
這宮女是一直在昭陽宮服侍靜嫔的,被人喚醒之後還愣了一會兒,待看見眼前場景,臉色一白, 立刻跪下了。
皇後厲聲問道:“本宮且問你,方才發生了什麼,你又是如何暈倒的?從實招來!”
宮女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哆哆嗦嗦把剛才的經過復述一遍:“奴婢……奴婢方才陪著靜嫔娘娘趕往天星苑, 途徑此處時,突然聽見花林中,有……有人喚娘娘。娘娘讓奴婢等在原地, 奴婢便一直站著,不知為何突然就被人打暈了。”
阮貴妃插嘴問:“這麼說,靜嫔是自己走過去的?你可看見是誰喊她?”
這宮女一直安分守己,哪見過這陣仗,絲毫不敢撒謊,哭著道:“奴婢沒看見,隻聽見是個男子的聲音……”
這可跟靜嫔剛才所說不一樣啊。
這哪是被擄,分明是自己走過去的。
皇後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管制的後宮竟然發生這樣淫穢之事,還被人當場撞見,實在有失天家顏面。
靜嫔此刻終於從林非鹿那個恐怖的笑容裡回過神來,聽到宮女原話轉述,瘋了一樣尖叫著去打她:“賤婢!胡說!你誣陷我!你們都誣陷我!”
她是看見本該在竹林的侍衛卻出現在花林,一時大驚失色,才走過去質問他為何擅自離開。卻不料侍衛驟然出手打暈宮女,還將她擄道林中捂住口鼻。
可這話要怎麼跟皇後說?說她設計陷害蕭嵐卻反被陷害嗎?
宮女哭得不行,連連磕頭,現場一時十分混亂。
皇後叫宮人上去將靜嫔制住,聲音還維持著鎮定,又厲聲責問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侍衛:“你是在哪處當值的侍衛?跟靜嫔是何關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過去,侍衛面色有點白,卻比靜嫔理智多了,隻見他雙拳緊握,緊緊咬著牙,過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似的,朝皇後一磕頭:“屬下不認識靜嫔娘娘,方才一時鬼迷心竅才擄了娘娘,屬下願以死謝罪!”
說罷,他轉頭深深看了還在哭鬧的靜嫔一眼,竟是不等眾人反映,突地拔出自己腰間佩刀,自刎了。
那動作太快,都沒人反應過來去攔,在陣陣尖叫聲中,鮮血飛濺而出,侍衛轟然倒地,他眼睛還固執著睜著,朝著人群中看來。
最後不知落在何處,竟笑了一下,然後再無氣息。
目睹一切的嫔妃們嚇得花容失色,甚至有當場嚇暈過去的。皇後也沒料到事情竟會是這個走向,現場混亂不堪,好在巡邏的禁衛及時趕到,各宮宮人都趕緊帶著自家主子離開,隻留下禁衛處理現場。
林非鹿就走在最後面,混亂人群中,她一動不動看著靜嫔被押走,又看向那具被抬走的屍體,最後還是林廷拉了她一把,用溫熱的手指捂住她眼睛,低聲說:“別看了,走吧。”
她有些呆呆的,林廷沒看見她身邊的宮女,本想親自送她回去,但阮貴妃也嚇得不輕,直在那裡問大皇子在哪。
林廷隻能讓身邊的宮人送她回明玥宮,半路就遇到來接她的青煙,青煙跟雲曦宮的宮人道過謝,才牽過林非鹿的手往回走。
心有餘悸道:“公主,奴婢聽說出了人命,可嚇死奴婢了。”
林非鹿找回自己的聲音:“母妃呢?”
青煙道:“娘娘今日晚宴飲了酒有些頭疼,早些時間就回宮了,聽說出了事,趕緊讓奴婢來接你。公主沒瞧見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吧?”
現在消息還沒傳開,林非鹿默默搖了搖頭。
回到明玥宮時,蕭嵐已經一臉擔憂地等在門口了。看見她回來,趕緊走過去一把抱起她,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走進了屋。
林非鹿埋在她頸窩,進了屋好半天才說話:“母妃,他死了。”
蕭嵐身子有些抖,隻抱著她不說話。
她又說:“他死前看著我,是在提醒,我和他的約定。”
蕭嵐不知是怕還是難受,眼淚流了出來,牙齒卻咬得緊緊的:“不怪鹿兒,不是我們的錯。我們隻是為了自保,是她要害我們,今日不是她,死的就是我們!”
林非鹿摟著她脖子,很累很累地嘆了聲氣,最後才小聲說:“母妃,我第一次看見死人,有點怕。”
蕭嵐緊緊抱著她:“鹿兒不怕,有娘在。”
她點點頭,等兩人都稍微鎮靜一些,才又問道:“母妃,那個宮女可有發現你的異樣?”
蕭嵐搖搖頭:“沒有,我借口頭疼擺脫了她。不過明日靜嫔的事情傳開,她應該會有所察覺。”
林非鹿笑了下:“那又如何?難道她還敢說出事實嗎?恐怕再也不敢登我們明玥宮的門了。”
哪有什麼蕭夫人蕭姑母,不過隻是騙蕭嵐出去的借口。知道蕭嵐這些年思母心切,便用這理由將她騙去賞煙火會途徑的竹林。
靜嫔安排了侍衛藏在裡面,時機一到,便將蕭嵐拖入竹林。
如果不是有人扔石子將此事告知林非鹿,今晚被眾妃嫔當場捉奸的,就是蕭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