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雲釐還未走出這段感情,不願多提。其餘人卻不依不饒,雲釐隻好把戀愛過程講了個大概。
其實她並不願意提,就像心裡的傷口被反復撕開一般。
但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屢次試圖問傅識則的過去,她問得模模糊糊,卻因為對方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交付,而將其視為隔閡。
等到面對類似場景時,她也不願意提傷心的事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即使是情侶,有的話依舊難以開口。
如果當初她能夠再耐心一些就好了。
她的分手被他們熱議,幾人爭先恐後發表自己對於戀愛的看法,但大多都是站在她的立場說的。
直到最後有個剛被分了手的男生醉醺醺道:“我覺得你前男友有點慘,畢竟他也沒有提分手,更何況他不是去陪床了,冷戰也是你想象的……”
“女生怎麼那麼難搞,分手了,你前任問了原因,你還怪他分得幹脆,還因此死心。”男生說完後開始流眼淚,“我太不理解了,怎麼明明我就付出了很多啊,為什麼她一定要說我不夠喜歡她啊,說分手就分手,我們的感情就那麼容易放棄嗎?”
其餘人壓住他,和雲釐解釋說男生剛失戀,喝多了,讓雲釐別往心裡去。雲釐抿著唇沒說話。
男生第二天清醒了,微信上不停地和雲釐道歉:【我昨晚真的真的是喝多了,亂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抱歉。】
【沒關系的。】
隻是那麼一瞬間,雲釐看清楚了自己心底逃避了很久的想法。
【你說的是實話。】
這段感情中,她是有問題的。
分手時,有太多壓抑的情緒上頭,雲釐總覺得看不見希望,提出了分開。
她腦子一熱,卻沒想過他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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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查案一樣,她總是在尋找傅識則不喜歡自己的證據,將傅識則的同意視為他不夠喜歡她的印證。
然後,她放棄了兩個人的感情。
她的性格敏感,會對傅識則的行為過分解讀。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雲釐強迫著自己去改變性格中最負性的一面,她更關注自己做了什麼,而不是去在意別人的評價和看法;她積極主動和周圍的人溝通,而非因為別人的一言一行胡思亂想。
她覺得,這麼做了,假如有一天,真的有機會再見到傅識則的話,她也不會因為自己的敏感而傷害到他。
又是聚會。
上次哭著控訴前女友分手的男生說起自己復合了,是女生主動提出的,並和他反思了自己的問題。
“雲釐,你沒考慮過找你前任談一談嗎?”
聚會結束,男生私底下問雲釐。
雲釐隻是笑了笑:“如果有見面的那一天,再說吧。”
雲釐不是沒有這麼想過,她想找到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如果他還喜歡她,他們便能夠繼續在一起。
可現實情況是,他們談過一次戀愛,並且分手了。
她意識到自己的性格過於敏感,又心生卑微,很難維持關系的穩定。傅識則性格內斂,也無法打破這個僵局。
她不想再因為同樣的原因再次分手,又傷害到雙方。
更何況,過了那麼長時間了,傅識則大概率已經不喜歡她了吧。她也不認為,自己能讓傅識則一直喜歡。
兩人一直都沒有跟對方聯系,就像徹徹底底的陌生人。
復合不過是兩句話。
正如當初開始談戀愛一樣。
維持感情卻很難。
再度見到傅識則,雲釐覺得他過得很好,也希望他能過得很好。
兩人都是這個世界中的一粒沙子,在萬千中有了觸碰。隨即各自歸於塵土,是很常見的事情。
然而,徐青宋明白地告訴她,傅識則是很重感情的人。
所以一年半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雲釐也不想否認自己的內心了。
她也從來沒有放下過他。
-
演出結束,觀眾紛紛退場。雲釐和傅識則到了門口,徐青宋事先打了個招呼趕下一場的局。
體育館外汽車堵成長龍,汽車不斷鳴笛。
雲釐打開打車軟件。
傅識則瞥了眼,問她:“我送你出去?這兒打不到車。”
雲釐往外看了看,路上的車幾乎一動不動,她點點頭。
“在這兒等會。”傅識則說完便打算自己去騎車。
雲釐不知怎地就跟在了他身邊:“我和你一起去。”
小龜停在體育館後側,坐他的車好像已經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傅識則給小龜解了鎖,拿起頭盔把玩了一下,抬眸問她:“現在還早,去兜兜?”
雲釐沒像平時那麼糾結,輕聲道:“好。”
傅識則載著她到了西科大擴建的部分,樓面修繕了大部分。
整個擴建區荒無人煙。
因為對傅識則的信任,雲釐沒感到害怕,隻覺得像是闖入一片他常去的秘境。
小龜的速度飛快,風不斷地竄進她的衣物,吹得她的眼睜不開,幾分鍾後停到一幢橙色建築前。
“我帶你去個地兒。”
傅識則說完便往裡頭走,這幢樓已經修建得七七八八,但尚未啟用。
坐電梯到十四樓後,四周漆黑無光,雲釐跟在他身後。
直到走到一間空教室,空氣中仍彌漫裝修的氣味,教室連著寬敞的天臺,天臺門上了鎖。
傅識則打開窗,給雲釐放了張椅子:“我先過去。待會兒你從椅子上去,我在對面接住你。”
他直接翻了過去,平穩地落在地面上。
雲釐和他的視線對上,磨蹭了一會兒,她踩在椅子上,慢慢地站在窗臺上。
窗臺有一米多的高度,她猶豫了會。
像是知道她的顧慮,傅識則朝她伸手。
雲釐握住,待她往下跳,他用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胳膊。
穩穩落地。
眼前是他的胸膛,雲釐差點靠上去。她小退了一步,慢慢地將手收回。
天臺比樓道內光線充足。
兩人趴在邊欄上放了會風,遠處天空寥廓,鬧市繁華。
晚風輕拂他額前的碎發,他把臉枕在手上:“我一個人的時候挺喜歡來這兒的。”
他的眸很幹淨,在夜闌愈顯柔和。
“現在是兩個人。”雲釐望著遠處的風景,應道。
須臾,他沒應。
雲釐回頭,傅識則正看著她,目光接觸的瞬間,她不好意思地收回去。
是兩個人了。
傅識則看著雲釐小巧的臉埋在手臂內,雙眸倒映遠處光影。
倆人在天臺靜靜地待著,直到遠處的城區由喧囂變為寂靜。
雲釐也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她都能和傅識則什麼都不做,像兩塊石頭般待那麼久。
回到到樓下後,雲釐掏出手機。
雲釐:“我打個車直接回去吧,你也早點回宿舍休息。”
現在已經將近十點了,她也不好耽誤傅識則太多時間。
傅識則隨她掏出手機,問她:“還住以前那兒?”
雲釐嗯了聲,在她下單前,傅識則直接打了車。沒過幾分鍾有人接了單,司機開到了他們跟前。
雲釐沒有推脫,也沒有問原因。
不那麼抗拒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後,雲釐覺得,一切似乎好受了一點。
傅識則打開車門,雲釐鑽進去,轉頭想和他道別。
剛坐正身子,卻發現傅識則也跟著坐了進來。
“?”
“送你回去。”他瞥她一眼,淡聲道。
兩人一路無話。
這是一條雲釐極為熟悉的路。眸中斂入沿途的告示牌、商店、燈光,她甚至能想起兩年前將傅識則從機場送到西科大時,一切都與現在相同。
許多次,她都是開著這條路來找傅識則的。
此刻機會觀察這段路,雲釐才意識到,她其實很喜歡這段路。
因為每次開過了這段路,她就可以見到傅識則。
她用餘光偷看身旁的人,他安靜地坐著。就如以往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
車很快到了小區門口,傅識則隨著她一起下車,兩人安靜地走到了樓下。
西伏種植的大多是常青樹,枝繁葉茂。即便是秋天了,夜間仍可聞見微弱的蟬鳴,告知季節的更替。
雲釐耳邊蟬鳴不絕,擾得她心緒也極為不寧,她抬頭看傅識則,對方也在看她。
她輕聲道:“我上去了。”
傅識則點點頭。
等雲釐走到了門口,聽到身後他的聲音:“釐釐。”
她腳步一頓,回頭,他在暗處,雲釐看不清五官,卻將他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好夢,釐釐。”
-
到家後,楊芳和雲永昌正在看電視,播的是一部都市情感片。雲釐聽楊芳講過,大概就是男女主年少時因種種原因錯過,在經歷了不同的人生後都變成了雙方最討厭的人。
雲釐忍不住聯想到自己身上。
但和傅識則分開至今,雲釐知道,自己從未討厭過他。
倒是可能有點討厭自己。
她打開冰箱拿了瓶牛奶,液體汩汩倒入杯中。她想著和傅識則的事情,耳邊電視裡浮誇的臺詞都離得很遠。
拿著牛奶回了房間,雲釐關了燈,打開那個紙燈球。星狀的光影晃動時,雲釐回想起傅識則剛才的話。
“好夢,釐釐。”
她想起了自己的糾結,糾結這個糾結那個。
糾結他這個行為是不是不夠喜歡自己,糾結分手後他為什麼不來找自己,糾結會不會再度因為她的性格兩人重蹈覆轍。
但此刻,或者更早的時候,當她和他在校園裡穿梭,當桂花香提醒起她在南蕪的初識,她有強烈的念頭,想忘卻兩人過去的矛盾和煩惱。
再次和他在一起。
這個念頭,即便遭遇了分手的衝擊,即便她如何欺騙自己,也在她的心底,從未消失過。
更何況,她現在知道了,他對她還有感情。
她過去一年努力做出的改變,教會自己勇敢、自信、強大,不是為了讓自己在愛的面前退縮和回避。
雲釐翻出了壓在櫃子底部的筆記本,裡面夾著他們倆的合照。雲釐用手摩挲了下,想起很久以前在球場上,傅識則坐在她的右側。
正如今夜的相伴。
雲釐倏然坐起來,打開自己和傅識則的聊天窗口,她抿著唇輸入字符。
他先發來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