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放下了。
在車裡發了好久的呆,雲釐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給雲野發了條信息:【書給你助教了,今天要回家?】
雲野:【回吧。】
雲野:【我還有四十分鍾才下課,你等我一塊回去嗎?我自己的話就明天坐公交回去。】
雲釐:【行吧。】
在學校裡也沒事,雲釐看了眼傅識則消失的方向,開了個導航,掉頭往控制學院開去。
找了個地停下。
雲釐按照記憶裡的路徑往大樓裡走,她頓足。
如她所想,門口的屏幕和海報都有傅識則的痕跡,與上次不同的是,都是近期發生的事情。
包括Unique戰隊在無人機設計賽上獲一等獎,以及他近期幾項重要的科研成果和專利。
她看著海報上的人,回想起剛才見到的他,產生了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我靠,隔壁實驗室那個傅識則又發了頂刊。”
“我聽說他是高考狀元,本科到博士階段年年拿國獎的,好像是高知家庭吧,沒法比的。”
“不過吧,也羨慕不來,他師弟說他是卷王,每天六點半準時到實驗室,晚上十二點才走,周末也在的。能有這麼自律我早拿國獎了。”
“聽說是單身,我們實驗室的師妹想追。”
“哦,我實驗室的師兄也想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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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口有人在聊天,雲釐沒聽下去,轉身離開了學院。
看到的、聽到的話都像催化劑般,讓她回想起昔日的朝夕相處,那個和她親親抱抱說著情話的人。
雲釐的胸口悶悶的。
在教學樓外側找了個角落停下,雲釐給鄧初琦打了個電話,一股腦將近期遇到傅識則的事情說了一遍。
“就是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換了個人一樣。”雲釐喃喃道,“與其說當下的他不真實,倒不如說,兩人相遇的那大半年,才是不真實的。”
她隻是僥幸地偷走了他一部分的時光。
遠洋的鄧初琦正在吃午飯,語調上揚:“你說得他好像被人魂穿了。他現在混得挺好的啊,你沒想過復合嗎?”
“……”雲釐直接道:“沒有,我不喜歡他了。”
鄧初琦長長地“哦”了一聲。
“……”
聽出她語氣中的懷疑,雲釐解釋道:“我和他也不適合。而且這會兒說復合,他可能會覺得我在巴結他吧。”
雲釐想繼續說些什麼,抬眼卻看見傅識則從樓上走下來。
她和鄧初琦簡單聊了兩句便掛掉電話。
車被草叢擋住,從她這個角度能看見教學樓拐彎的兩側,一側外周是校內湖,另一側往外走是校園馬路。
傅識則到一樓了,神情淡漠地往旁邊看了眼,便走到長廊盡頭,環著胸倚著石柱,靜默地看著前方的湖水。
雲釐一眼看見他蒼白的肘彎。
視線移到他的側臉上,點漆的瞳仁冷然鋒銳,帶點血色的的唇輕合著,白襯衫罩著的身形瘦削。
從頭到尾帶著與世隔絕的氣息。
傅識則在那待了二十多分鍾。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學生嘈嘈雜雜、陸陸續續從另一個走廊走下去。沒有人留意到拐過一個角落形單影隻的他。
他像是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眼睑下垂,從口袋中掏出幾粒碎石,拋到湖面上。
她還能想起剛才他下車時那隨性的一笑,與現在的畫面格格不入。
雲野打電話來催促她,雲釐來不及多想,直接發動了車子開到馬路上。
雲野在人群中很突出,高二後他的身板倏地穿到了一米八二,而且和雲釐一樣,他的眼尾帶點英氣,不笑的時候會讓人感覺桀骜不馴。他將書包丟到後座,坐到副駕上。
人群裡還有幾個女生盯著他們的車。
“你還挺受歡迎啊。”雲釐隨口道。
“嗯,收了不少情書。”雲野看著雲釐,語氣誇張道:“你敢相信,有些是你的老粉。”
“……”
“說這五年看著我成長。”雲野一想到就頭皮發麻,戳了戳雲釐,“你能不能把有我的視頻刪掉?”
“為什麼要刪?”雲釐沒理解。
“我不想被家暴。”
“……”
半天,雲釐才反應過來,雲野說的是尹雲祎,她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你們在一起了?”
“還沒。我想給她個正式點的告白。現在課比較多,我們倆都不想落下學業,沒時間準備,就和她商量了遲一點告白。”
“……”
難怪這倆人能上西科大。
“你們什麼事都和對方商量?”雲釐忽然問道。
“對啊。”雲野耷拉著眼皮,打了個哈欠,“幹嘛?”
“沒什麼。”
車子開出西科大了,雲野閉了眼睡覺。一路上,她想著剛才見到的身影,心神不寧,快到家了,雲野醒了,從夾層裡拿了塊華夫餅。
雲釐問他:“你知不知道你助教是誰?”
雲野一臉懵:“誰?”
雲釐:“我前男友。”
雲野:“哪個?”
“……”
雲釐氣不打一處來,抿著嘴不說話。
雲野仔細想了想,呆住了,隻顧著吃手裡的華夫餅,又轉頭道:“真的是那個哥哥嗎?”
“……”
“群裡隻備注了助教,我今天沒見到他,他幫我把書放教室後頭了。真知道是他我肯定不會……”雲野轉身和她辯解,說到一半,覺得沒有必要,直接改口問雲釐:“姐,你們都分了這麼久了,再見面會有什麼感覺嗎?”
“沒有。”雲釐本能性地回答。
“哦。那不是挺好的。”謝天謝地沒有惹毛雲釐,雲野松了口氣。
車內陷入無比的寂靜,雲野說得對,也分了這麼久了。
雲釐沒再想傅識則的事情。
回到家後她刷了會E站,寫了會文案。
直至睡覺前,她都逼著自己,不要想,不要想。
白熊效應,說的就是你讓一個人不要想一隻白色的熊,那個人便更無法克制在腦中想象白熊。
翌日醒來,雲釐衝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看著鏡中自己的臉雙頰泛紅,隻覺得離譜。
夢中口齒相融時的觸感都異常真實。
她安慰自己。
就隻是個夢。
不能說明什麼。
去冰箱裡拿了兩片吐司,雲釐才看見傅識則六點出頭給她發的信息。
F:【不好意思。】
F:【鑰匙好像落在車上了,藍色圓扣,能幫忙看一下麼?】
雲釐還是把吐司扔到盤子裡,隨手拿了件外套下樓。
在副駕那找了好一會兒都沒發現。
雲釐將座椅搖到後面,才看見底下兩公分大的圓扣鑰匙,估計是不小心從口袋劃出去了。
雲釐:【在車上,讓雲野周一帶給你?】
F:【實驗室裡有機器在跑,方便的話我找你拿一下?】
雲釐沒想太多,直接回復:【那我給你送過去吧,你在哪兒?】
回去洗漱後,雲釐隨便吃了點東西,便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傅識則在昨天碰面的地方,他的衣服換了身風格,淺藍的襯衫,白色休闲褲,牛皮平底鞋。
日光正盛,傅識則手放在額前遮了遮,即便如此,刺目的陽光還是讓他的眼微眯。
雲釐把鑰匙遞給他。
“謝謝。”傅識則將鑰匙收到口袋裡,自然地問道:“今天要上班?”
雲釐搖了搖頭:“今天周末。”
“那你打算做什麼?”他眉眼稍抬,隨意地問道。
雲釐如實道:“還沒想好。”
聽到回答,傅識則繼續道:“你幫我送鑰匙來了,我請你喝點東西吧。”
“不了,我有事要忙。”雲釐完全忘了傅識則提前鋪墊的兩個問題,脫口而出地拒絕。
傅識則不在意地笑了下:“剛才不是說沒想好做什麼。”
“……”
被當面拆穿,雲釐有些尷尬,傅識則和她的情緒全然不同,表情帶點笑意和調侃,用鼻音輕呢了聲,似乎是在催促她回答。
雲釐面不改色地將車窗一搖停好車。下車後她神態自如:“去哪兒?”
她的腿邁出車門時,傅識則已經注意到她銀金色的短裙,身上是牛仔吊帶,搭上帆布鞋,性感又不失青春氣息。
傅識則隻是掃了一眼,便往前走。
雲釐和他並排著,卻有意識地和他保持著距離,她表面鎮定,心裡已經一通亂麻,隻跟著餘光中那抹淺藍移動。
驀地,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一陣冰涼貼住,便被他拉到他身旁。
兩人靠得極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橙味。
她原先站的位置穿過幾輛小龜,是西伏這邊常見的電動車車型。
傅識則過了兩秒才松開她。
他垂眸,雲釐也恰好抬眼看他,愣神說了聲:“謝謝。”
傅識則歪了下頭表示聽見了,便繼續往右走。
第63章
是以前去過的那家咖啡廳,裝潢依舊,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傅識則走到他們坐過的那個位置。
“你坐這兒,我去給你拿菜單。”傅識則給她拉開椅子,從前臺那拿了個黑色小本,遞給雲釐。
她翻了翻,可選擇的並不多:“我要可可牛奶吧。”
傅識則:“甜品選抹茶千層?”
雲釐點點頭。
他從容地將菜單合上,走到前臺點單,雲釐盯著他的背影,見他如此坦然,心神有些恍惚。
分手後總會有那樣一段消化期。
在這段時期,你會反復質疑分手的決定是否過於草率,反復復盤種種細節以期有不同的結果,反復回憶戀愛中的甜蜜並備受折磨。
你渴望失而復得,又恐懼患得患失。
在這段消化期,雲釐回想起了許多細節,她意識到,哦,原來他是很喜歡她的。而隨著日子逐漸過去,他沒有來找她,她也意識到,哦,原來他也並非那麼需要她。
慢慢的,就隻剩一種結果了。
而她也接受了這種結果。
傅識則回來後,拉開椅子坐下。他的手搭在座椅把手上,上肩全靠著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