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第三年,男朋友好像破產了。
我在地府收到的不是起球的毛衣,就是拼好飯外賣和破皮火腿腸。
我放心不下,飄到人間想一探究竟。
卻看到我的小狗正被幾個人追著打:
「就是這個臭狗,一直偷外賣!」
它嘴裡叼著杯蜜雪冰城,一瘸一拐逃著,嗚咽著: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狗狗想讓媽媽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1
地府菜雞驛站。
在排了一小時隊後,終於拿到了自己的包裹。
「哇,我媽媽給我寄了座別墅,還有最新款的愛驢仕和鴨梨手機。」
「我爸爸給我寄了 100 億!寶寶可以在地府躺平了。」
幾個女鬼在一旁嘰嘰喳喳炫耀著。
「呦,許蓓,男朋友又給你寄東西了。」
有鬼打趣:
「這次不會又是幾毛錢搶的拼好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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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著手裡起球的粉色毛衣,心裡一陣酸澀。
「你這男朋友怎麼隔三差五給你寄這些破爛啊?」
我低聲解釋:
「他以前也給我寄過很多好東西的。」
剛死那幾年,程旭每逢清明寒衣,都會給我寄錢、寄衣服。
我也會攢錢託夢給他。
可今年,他幾乎每天都給我寄東西。
不是破舊的二手衣服,就是便宜外賣,還時不時有幾根破了皮的火腿腸。
他不再想我,我便進入不了他的夢。
心裡突然升起陣不好的預感:
「麗姐,你說我男朋友不會是破產了吧?」
麗姐是個死了十年的鬼了,也是我們這塊的白富美。
她看了那件破毛衣一眼,很是嫌棄:
「這衣服,一看就是年輕女孩穿過的,你男朋友啊,肯定是有新歡了。」
「把新歡不要的破衣服寄給你,故意氣你。」
我急忙辯解:
「不會……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和程旭是彼此初戀,戀愛三年,他一直對我很好,我們一起攢錢買房子,養狗狗。
直到拍婚紗照時,遇到滾石,我下意識護在了他身前,他活了下來,而我沒有。
我死在了彼此最愛的那年。
三年了,他有了新的生活,是好事。
但我始終不信,他會故意寄女朋友的舊衣服來氣我。
麗姐呵呵一笑:
「我生前那個男朋友不也對我愛得死去活來的,結果呢,給我燒了一年的紙就再沒來過了。」
「現在,隻有我的爸爸媽媽惦記著我。」
另一個女鬼也連連附和:
「沒錯,就算破產了也該把衣服洗幹淨再送過來吧?」
「你看,這衣服上還有狗毛呢。」
我望著衣服上的狗毛,眼睛一熱:
「這是我寶寶的毛……」
三年了,我的狗狗還好嗎?
「嗐,現在你的男人和狗都是別的女人的了,三年了,人家早就放下了,就你是個戀愛腦。」
麗姐恨鐵不成鋼看著我,
「快把這破爛扔了吧,你這一天天過得苦哈哈的,來我別墅打工吧。」
可我始終放心不下。
程旭是真的有女朋友了嗎?
那我們的狗狗呢?
他工作那麼忙,有沒有記得給它喂飯,定時做驅蟲,帶它遛彎?
他的女朋友,會不會喜歡它……
我攥了攥拳頭:
「我想去趟人間。」
「去人間得花十億,你要打多久工才能賺到?」
幾人不可思議。
「我看一眼就回來。」
2
我一天打四份工,連續幹了一個月。
加上幾個姐妹的眾籌,終於攢夠了十億。
申請到了一張人間一日遊。
我從墳前飄到了我們婚房。
剛要敲門,方想起,自己已經是鬼了。
門擋不住我,當然,人也看不到我。
我穿過門飄了進去。
三室一廳的小房子,還是三年前溫馨的布置。
可當視線落在客廳牆上的照片時,猛地一震。
上面,是程旭和一個女孩的結婚照。
心裡瞬間堵得上不來氣。
原來,他真的結婚了……
我吸了吸鼻子。
挺好的,他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就在這時。
臥室裡,走出個年輕女孩:
「老公,我們帶毛毛下去溜溜吧。」
她抱著隻泰迪,挽著程旭的手。
程旭低頭,語氣寵溺:
「好。」
又摸了摸小泰迪的頭。
小泰迪興奮地往他身上蹭。
女生摸著它的卷毛:
「還是我們毛毛最可愛。」
說罷,想起什麼,一臉不忿:
「哪像那隻土狗,又兇又醜,還好給他打出去了。」
程旭伸手摟過她的肩,哄著:
「好了,別生氣了,都多久的事了。」
我站在那裡,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
「程旭,寶寶呢?」
「我們的狗呢?」
「你把寶寶丟了!!!」
我歇斯底裡朝他喊著。
可他根本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的聲音。
他摟著別的女孩,牽著別的小狗,有說有笑出了門。
我失魂落魄跟在他們後面。
他曾說,他這輩子,隻愛我一個,隻養寶寶一隻狗狗。
三年的海誓山盟仿佛就是個笑話。
我的寶寶到底在哪啊?
他沒了媽媽,又沒了爸爸。
天氣冷了,他會不會挨餓,會不會受凍?
3
腦子裡突然閃過地府裡收到的那些快遞。
起球毛衣上的狗毛,破皮的火腿腸,便宜的外賣……
剎那間,我猛地反應過來。
那些,根本不是程旭送來的。
是寶寶送的……
外賣,對,那些外賣上,收貨地址都是大學城那一片。
我飛快飄到離家不遠的大學城。
人群熙熙攘攘,我飄了好久,都找不到我的寶寶。
我的狗狗到底在哪裡呀?
我一邊哭,一邊找著。
就在自己幾近崩潰時,聽到一聲怒喝:
「臭狗!別跑,看我不打死你!」
我轉頭,隻見三個男生,正追著一隻瘦弱的黃狗。
黃狗嘴裡叼著一杯蜜雪冰城,一瘸一拐逃著。
我心猛地一揪。
那是我的狗狗啊……
盡管它瘦成了皮包骨,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它。
它脖子上還戴著定制的項圈,上面刻著我的手機號。
它的尾巴尖是白色的,平常會翹著搖來搖去,如今夾著尾巴,一瘸一拐。
「不要打我的狗……」
「寶寶,媽媽在這!」
「寶寶……」
可任憑我怎麼喊,它都看不到,聽不到。
它拐著腿,跑得有些慢,一個男生追上狠狠踹了他一腳。
它摔在地上,男生去奪它嘴裡的奶茶。
可它死死咬著。
嘴裡發出嗚嗚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狗狗想讓媽媽喝上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聽懂它的語言。
眼眶瞬間被淚水模糊,心像被無數根針扎著。
男生打著它,可它依舊不松口。
其中一人勸著:
「哥們算了,這狗也挺可憐的……」
「可憐之狗必有可恨之處,它經常在學校偷外賣,這種狗就該被打死。」
「哎你說它天天偷外賣吃怎麼還這麼瘦?」
「草,老子給女朋友買的奶茶都被你這臭狗給毀了!不撒嘴是吧?」
說完,那人抬腳直接踩破了那杯奶茶。
寶寶看著流了一地的奶茶,心疼得嗚咽著:
「嗚嗚嗚,對不起媽媽,寶寶沒有用,不能給你帶奶茶了……」
我再也忍不住,飄到它身邊抱住它,哭得泣不成聲……
「寶寶,媽媽不喝奶茶,媽媽要你好好活著……」
可它沒有感覺到我。
4
它一瘸一拐起身,走到學校後面的垃圾桶旁。
一邊翻著,一邊自言自語:
「媽媽在下面沒有親人,天氣冷了,會沒有衣服穿的。」
幾隻流浪狗跑了過來。
「喂大黃,你又找什麼呢?」
它抬起頭回:「兄弟們,幫我找找有沒有厚衣服,我要給我媽媽送去。」
說完,又提醒它們:
「還有,我不叫大黃,我叫寶寶,是我媽媽給我起的名字。」
幾隻狗哄堂大笑:
「好娘的名字。」
寶寶有些生氣地嘟囔著:
「一點都不娘!」
幾隻狗聚在一起,有一隻炫耀著:
「今天竟然有個大學生喂了我一瓶罐頭,簡直是人間美味。」
寶寶一邊翻著垃圾桶,一邊不屑地哼了一聲:
「切不就是一瓶罐頭,我以前天天吃。」
「切,你就吹牛吧大黃。」
「我媽媽很愛我的,她以前經常給我吃罐罐,還有凍幹、磨牙棒,還帶我去滑雪。」
說起這些,它眼睛亮亮的。
我鼻子酸的要命。
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是個孤兒,寶寶是隻流浪狗。
畢業第一年的冬天,我在職場被排擠到離職。
一個人走在寒冬臘月的街上時,碰見它小小一隻凍得瑟瑟發抖,在垃圾桶翻東西吃。
我將它抱了起來,路過的人提醒我,白尾巴狗克主人,養這種狗會倒霉的。
我記得我小時候,爸爸也總是說我是個賠錢貨,生下來就是克他的。
可這是我們的錯嗎?
我將它抱回了自己租的小房子,一人一狗。
它陪我顛沛流離。
也陪我四海為家。
後來,我升了職,掙到了錢。
就給它換豪華狗窩,買各種零食罐罐。
同事不理解我為什麼為一隻小土狗,花費這麼多,他們說給些剩飯剩菜吃就能活。
可它不僅是我的狗狗,也是我的寶寶啊。
每一個崩潰的瞬間,都是它治愈的我。
可狗狗壽命沒有人長,我怕他死後在地府跟別的小狗聊天時,別狗吃過的東西,它沒吃過,會難過。
可惜,我卻比它先走了。
聽著它的吹噓,有隻流浪狗拆穿它:
「大黃,我們可都聽說了,你項圈上是你媽的電話,有人打過,根本打不通。」
說完,幾隻狗還起哄:
「你媽媽不要你嘍!你媽媽不要你嘍!」
寶寶氣呼呼辯解:
「胡說,我媽媽沒有不要我,她隻是在地下睡著了!」
「那不就是死了?」
它氣衝衝解釋:
「她還會活過來的!白雪公主就活過來了,奧特曼死了也能活過來,我媽媽也會的!」
「那都是假的,人類死了就永遠活不過來了!」
有隻老一點的狗告訴他。
它耳朵瞬間耷拉下來,眼神裡滿是驚慌。
又有一隻狗問他:
「人類都說白尾巴尖的狗克他們,你媽是被你克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