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一天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陳叔和我說，江聿和林以棠會去外面住，這裡留給我住。
我隻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不能被囚禁在這裡。
晚上，趁著陳叔睡著，我用繩子從房間的窗戶爬了下去。
可真的獲得自由後，我才發現我根本沒地方去。
外面的風太冷。
我咬咬牙攏緊了僅有的衣服，往小野離開的河的方向過去。
無論如何，小野都不能死在冰冷的河裡。
於是，我花了大半的錢，緊急僱了一支打撈隊伍。
深夜，河邊的風格外的冷，一陣一陣深入骨髓。
一群人在河邊打撈得精疲力盡，最後無可奈何地回頭告訴我不幸的消息。
「宋小姐，找不到。」
小野大概也生我氣，打撈到凌晨，都沒有找到。
我付完錢，揮揮手讓他們散了。
自己站在河邊，看向深不可測的河底。
渾身卸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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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媽媽對不起你。」
淚水一滴一滴砸在泥土裡。
小野，他以前那麼討厭冰冷的下雨天。
可如今卻死在了河裡。
都怪我。
數不盡的自責和內耗讓我原本還沒好全的身體變得更加虛弱起來。
一陣涼風襲來，我撐不住整個身體，無力地倒在地上。
呼吸變得困難，意識開始模糊。
說不定等不到一個月，可能今天，我就會死在這裡。
也好，死在小野身邊。
「宋柚寧！」
江聿怎麼來了？
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將我打橫抱起。
他很著急。
為什麼呢？
他明明已經不愛我了。
10
江聿就近把我送到了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我發到 39℃的高燒，整個人滾燙。
醫生對我們一陣訓斥：「不知道自己身體是什麼樣的嗎？還有你，作為男朋友，不知道怎麼照顧女朋友的嗎？」
我掙脫他的手，硬撐著向醫生解釋。
江聿諷刺道：「宋柚寧，我們已經分手的這件事情你記得真牢。」
我住院了。
吃了藥，打了點滴。
來回奔波的江聿有些體力不支地靠在椅子上閉目休息。
當我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又想逃的時候，他掀開眼皮，漆黑的眸子像攏著一團迷霧：
「你還想去哪裡？」
他冷冷道。
我索性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去哪都行，不想在你身邊。」
他鎖上了門，又關緊了窗：
「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還這麼折騰？要不是陳叔和我說你逃了，我還沒那麼快找到你。」
緊跟著，他又補充道：「下次再這樣，我不會管你。」
本來就不用你管。
我無所謂道：「我死了不正好。」
「宋柚寧！」江聿提聲，肉眼可見地慌張。
「不準說這種話。」
我不以為意，沉默著閉上了眼。
遲早會離開的。
就像江聿注定會愛上女主那樣。
他如今對我的情感，隻是內疚吧。
「江聿，我是死是活，已經和你沒關系了。」
「但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這裡。」
11
還剩兩周。
隻可惜我在這地方，也不知道林以棠什麼時候會遇見男主，然後讓江聿也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
江聿大概是怕我死在家裡，所以給我安排了另一處地方。
也好，安靜。
隻要林以棠不出現，我至少還能保持理智。
隻是最近咳嗽得越來越厲害了。
能走下床的時間也不多。
片刻就累了。
我的病大概是沒辦法好了。
連系統也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宿主，照理說不會有這麼嚴重的反應，哪怕被抹殺，在抹殺前也不會受這種苦。】
這是心病。
更何況我本來就不想活了。
江聿時不時會來看看我。
但我和他已經無話可說，大部分時間都是兩個人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看著江聿最近待的時間越來越久，我開始想，林以棠估計是遇見男主了吧。
今天的天氣很好。
陽光明媚。
我難得地開口：「江聿，我想出去曬曬太陽。」
江聿輕輕「嗯」了一聲，讓人放我出去。
可就在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我又趁機逃了出去。
江聿也沒想到我哪怕身體都這樣了，還想著跑。
我早就做好了規劃。
如果有機會能出這個大門，我繞一條小路躲開江聿，然後跑得遠遠的。
很不巧，這一回剛逃出去我就被綁架了。
12
昏暗的地下室裡一股陰冷潮湿的味道。
我被丟在角落裡，兩個硬漢在那裡對著照片看。
如今的我視力越來越差，看不清他們的長相。
我不痛不痒說道：「你把我殺了吧，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他們沒理我。
繼續說著我聽不懂的口音。
過了一會兒，才走到我面前，指了指手機上的照片問道：「你是林以棠？」
看來是抓錯人了。
「我不是。」
旁邊的男人頓時急了：「好像真的抓錯了，她長得和林以棠完全不一樣啊，怎麼辦？」
為首的男人給了一記眼神：「能怎麼辦，這票先留著，說不定有用，趕緊再去綁架林以棠啊。」
我想都沒想，開口道：「抓我沒用。」
「你怎麼知道沒用？」
我語氣淡淡道：「反正你們不抓我，我也快死了，你們是和江聿有什麼衝突吧。」
男人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江聿把我們的產業全都端了，斷人財路是要付出代價的。」
原來是利益糾紛。
但我沒興趣，疲憊感襲來，我仰頭靠回柱子上：「哦，我也恨他，挺巧。」
一男人驚喜地開口：「查到了，這女人是江聿的前情人，宋柚寧。」
「看來是情債啊，說不定也有用。」
陸陸續續圍上來幾個人：
「這女人長得也挺好看的，要不便宜便宜兄弟們？」
「你看看她渾身病殃殃的，萬一那啥的時候死了，多晦氣啊。」
「那就下手輕點不就好了！」
……
「我都要死了，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將死之人啊。」
但他們顯然不好說話。
趁他們靠近的那一刻，我松開繩子，抄起地上的木板砸向他們的腦袋。
隨後立馬往門的方向跑去：
「我隻是病弱，又不是傻，你綁架我，我難道還要在這裡坐以待斃嗎？」
「快，快，快，抓住她！」
我拼了命地跑，可終究還是受到身體的限制。
體力不支地倒在地上。
身後的人手裡的木棍眼瞧著就要落下來——
「汪！」
忽然，從門口衝進一隻狗，把男人往後撞了好遠。
隨後撲上去，拼命地撕咬。
其他人把手裡的家伙都對準狗。
狗叫和人的喊叫混雜在一起。
直到門口又出現一道身影。
極具威懾力的壓制性聲音傳來：「不是要我來嗎？我來了。」
我辨著聲音的來源：「江聿？」
他居然來了。
大概是綁匪說錯人名，江聿以為抓的是林以棠，才這麼不管不顧地一個人過來吧。
「江聿，你總算是出現了，我們的賬是不是該好好算算了。」
江聿不緊不慢地驅著車到我身邊。
聲音無奈：「叫你不要亂跑。」
「我也不知道你惹了仇家還能誤抓了我。」
江聿低低嘆了口氣：「我在這裡就行，你走吧。」
我眼神復雜地看著他：「林以棠不在這裡。」
「我知道。」
小狗咬著我的褲管拖著我離開。
「江聿，你不會真是一個人來的吧？」
江聿沒有正面回答：「你先走。」
「我說過能走了嗎？」為首的男人發話，幾個人團團將門圍住。
男人露出一絲勢在必得的笑容：「江總，我們是來好好談生意的，談得攏你們都會沒事的。」
隨後，一份文件遞了上來。
江聿認真翻閱著。
隨後，他忽然將文件一揚，紙張飄在半空：
「做夢。」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後迅速驅動輪椅朝門口方向衝去。
「攔住他！」
「嘭——」
伴隨著一聲悶哼。
木棍砸在了江聿的那條廢腿上。
江聿吃痛，抓住了我的手，趁著人群的縫隙把我推出地下室。
就算江聿輪椅操縱得再厲害，也比不上一群人健康的腿。
速度不敵。
一擊，將他從輪椅上徹底打下來。
「江聿！」
「江總！」
江聿的人匆匆趕來，朝地下室裡衝進去。
陳助扶起倒在地上的江聿，林以棠也跟了上去，攙住了江聿：
「聿哥，你沒事吧？」
江聿蒼白的臉上扯了一絲笑容，讓她放心：「沒關系，不用擔心。」
這時候，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我指了指他的腿：「別硬撐了，剛剛那一棍打得挺重的。」
陳助和林以棠陪著江聿去看醫生。
而地下室裡的眾人也被一鍋端請去了警察局。
「汪！」
旁邊的小狗朝我搖尾巴。
「剛剛謝謝你啊。」
我低頭想要摸他的一瞬間，才發現小狗前腳上的煙頭燙痕。
是小野。
它是小野！
「小野，你居然沒死！」
我蹲下來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小野用腦袋輕輕蹭著我的手臂。
13
倒數一周。
有了小野的陪伴。
這個空蕩蕩的房間也顯得不那麼寂寞了。
小野會咬來玩具球讓我陪它玩。
也會趴在我腳邊撒嬌。
偶爾，也會搗蛋咬破枕頭、撕扯卷紙。
聽說江聿腿上的傷很嚴重，好在治得即時，沒有惡化。
否則那一條腿估計隻能做截肢處理了。
但我覺得，他的腿沒什麼問題。
畢竟江聿偶爾還會不遠萬裡地過來，給小野帶點玩具和吃的。
順便看看我有沒有逃。
有時候很想問他小野為什麼沒有死。
或者他為什麼要騙我。
可每每剛提起這件事情，江聿就找借口離開。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周。
倒數第二天，江聿來陪我一起吃晚飯。
我瞥見了他手臂上的傷痕和傷疤。
江聿察覺到我的目光，將袖子往下擋了擋。
估計又私下為林以棠做了什麼事情吧。
「江聿，陪我看一次星星好不好？」
以前我們說好，等他治好了腿，我們就去最高的地方數星星。
許願，我們永遠在一起。
江聿像是察覺到什麼，竟然破天荒地答應了：「好。」
月明星稀的一天。
江聿說，並沒有看到很多的星星。
我沒告訴他。
我從始至終都看不見星星。
以後，也看不見星星了。
14
最後一日。
從零點開始，我便沒了睡意。
爬起來，不知不覺地走到書桌旁。
心血來潮地攤開一本畫冊。
慢慢回憶著和江聿的過去。
他替我撐著傘，我把寫著聯系方式的小紙條偷偷塞進他的西裝口袋裡。
面對我的主動，他雖在拒絕，我可知道他會在睡著的時候給我蓋衣服，會偷偷讓人給我留熱的飯菜。
會記著我的喜好。
我會看到他迷信地把我的名字寫在紙條上折成星星放在瓶子裡。
陪我去流浪救助所裡看望那些小狗、小貓。
會在日出的時候和我告白。
會偷偷描摹我看書的姿態。
……
他說, 我是他第一個愛過的，也是唯一愛過的女孩。
我信他曾真的熱烈地愛過我。
曾毫無保留地走向我。
隻是。
我真的沒有時間, 也沒有勇氣再繼續了：
「小野，對不起啊。最後還是拋下你了。」
我輕輕摸了摸小野的腦袋。
小野也像是感知到什麼，緊緊地貼著我, 眼底流露出悲傷。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小野，我不得不離開了。」
比起死, 我更害怕自己變得面目全非。
我給小野加滿了糧食。
我剛走到了窗臺, 有個客人來了：
「稀客啊！林小姐。」
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見的最後一個人, 居然是她。
「我想和你聊聊江聿。」
我拒絕了她：「沒什麼好聊的。」
「宋柚寧，我也喜歡江聿。」
我失神了片刻。
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切。
林以棠猶豫著開口：「我也知道你和我一樣綁定了系統，可你真的要放棄自己嗎？」
我轉身看著她，片刻, 平靜又緩慢地開口：
「人都是自利的，你來找我, 也不隻是單純地想勸我不要離開吧。
「你是怕，我死了, 你永遠沒辦法攻略成功。
「你現在還無法確定江聿已經完全不愛我了, 你還在忌憚我和他那段過去, 你無法和一個死人相爭。」
林以棠啞口無言。
我輕笑了聲：
「所以，你希望我活著, 對吧？
「可要讓你失望了。」
我將她鎖在門外。
今天真是一個明媚的好天氣。
「系統，永別了。」
我閉上眼, 踏出了那一步。
好冷。
哪怕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居然也那麼冷。
餘光中，江聿失控地從輪椅上摔了下來。
而小野也跑到了窗邊。
「汪！」
「阿寧！」
江聿。
我信你有苦衷。
但請你下次，勇敢一些。
別再丟下我。
（正文完）
番外 1
我最近經常夢見一個人。
那個人坐在輪椅上，總是溫柔地笑著。
好奇怪, 我根本不認識他，可我看見他，心中總會泛起一種難過的情感。
醫生說我昏迷了很久，可能很多記憶都還沒想起來。
我不知道。
翌年。
我撿到了一隻小狗。
他在磚瓦堆裡面，奄奄一息。
但他不怕我。
我一喊他，他就跟我回家了。
我給他取名叫小野。
小野總喜歡和我一起往窗外看著。
我在盼。
無歸期地盼著。
似乎覺得總有一天, 會像遇見小野一樣遇見那個夢中的人。
番外 2——江聿視角
自從女主林以棠出現。
我發現我開始不可控地向她靠近。
我還是不想看著自己變成惡毒女配。
「（阿」不落在我身上, 是落在阿寧身上。
一年前阿寧生的那一場大病, 就是因為我違背劇情，不願意去救奄奄一息的女主而得到的懲罰。
我不敢和天道賭。
我害怕阿寧離開我。
就快出國的那天, 命運又讓我碰見了林以棠。
我以為隻要我說狠話，順著劇情冷落阿寧，阿寧就不會受到傷害。
可根本不是這樣的。
阿寧隻要一遇到林以棠便會失控。
我每天都在不停地提醒自己。
不能讓阿寧受傷。
不能忘了阿寧。
不能被劇情吞噬。
每當對阿寧說重話或者阿寧受傷的時候，我都會在自己的手腕上刻下一刀。
隻有疼痛和傷痕能讓我保持清醒。
我以為, 我以為隻要等到和林以棠的劇情走完, 我和阿寧就會迎來我們幸福的未來。
可阿寧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
我想救她，於是我最後和這所謂的系統訂下契約。
等阿寧回家的那天，我會放棄自主意識。
完完全全被劇情吞噬。
隻是沒想到，阿寧最後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在她跳下去的一瞬間, 我感受到了自主意識正在消散。
還好，還好。
她還是回去了。
阿寧，不要怪我。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