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校園綠道的音箱正在晚間播報,此刻是女主持人在採訪一名已畢業工作的學長。
“所以尹學長,作為曾經南理工的風雲人物,攬遍無數獎項,您的粉絲們包括我在內都很好奇,您覺得大學期間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麼呢?”
男人的聲線溫潤如風,在音箱的噪聲下也讓人悅耳,他笑了兩聲,停頓一會:“那大概就是……沒談戀愛?”
“這幾年我的同學們連娃娃都有了。”
傅正初隨口一問:“釐釐姐,你本科有留下這個遺憾嗎?”
猝不及防,雲釐瞬間想了萬種答復,無論是哪種,都是尷尬的自我吐露。
這個傅正初是不是故意的。
雲釐不愛探究別人的私事,更多原因是害怕其他人追問自己,從未脫單也是他人口中她不善交際的佐證。
忽地晚風有點涼,她用掌心擦擦雙肘,艱難承認:“我……沒談過戀愛。”
慌不擇路地轉移話題:“你們呢?”
“啊~”傅正初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確鑿而又不甚在意:“談了四五次吧,每次都不久。”
“那……”話題的聚焦點轉移到傅識則身上。
擔心他也有類似的想法,將不曾戀愛視作缺點。雲釐斟酌再三,故作糊塗地問:“也是四五次?”
傅識則微微往後仰頭,脖頸白皙,血管細枝般分布。恰好走過一盞白熾燈,在他眸中點亮一燭火。
他側過頭看著她:“真是看得起我。”
“釐釐姐,小舅的意思是……”傅正初負責解讀,“他能被問這個問題,已經是高估了他了。”
Advertisement
他故作嚴肅:“畢竟在我們眼裡,他就是個無性生殖者。”
雲釐:“……”
傅識則:“……”
女主持人繼續問男人:“那麼尹學長,你有什麼建議給新入學的小朋友嗎?”
男人掩著笑聲:“那就希望大家好好學習,闲暇之餘也不要忘記享受一場美好的校園戀愛。”
訪談的結束是最近在國外很火的一首歌《Wonderland》,隨著前奏音量逐漸增大。
傅正初不住評價:“他們不應該請這個男的當嘉賓。”
雲釐:“?”
傅正初:“我覺得以後大概率,等到小舅同學的娃都上小學了,他都沒女朋友。”
他總結:“小舅明顯更有發言權。”
……
三人慢悠悠沿著生活區散步。
不覺走到了西街附近,這是沿著生活區外側建的聯排店鋪,大多是供學生娛樂和自習用的咖啡廳。
幾隻流浪貓懶洋洋地趴在路邊,並不忌憚行人,有吃的便起身吃兩口,懶得沒有多餘動作。
路燈將身影拉得細長,這一角度下雲釐和傅識則恰好重疊。
西街相當於到了學校外面,傅正初看了眼時間,問她:“釐釐姐,我們今晚要去看足球賽,在南蕪體育館那邊,你去嗎?”
雲釐一下沒反應過來,足球?
她可是一個連足球場上有幾個球員都沒有概念的人。
雲釐:“我還是不去了。”
傅正初:“為什麼?”
雲釐:“唔,我不懂這個,怕掃了你們興。”
傅正初嚴肅道:“釐釐姐,我們去看球,不是去踢球的。”
見她猶豫不決的模樣,傅正初直接拍板,指著馬路對面的便利店:“我們再去買點吃的吧,待會兒看比賽時候吃。”
連鎖便利店裡各式各樣,零食飲料快餐都有,雲釐在開放式冷櫃前挑牛奶,無意間聽到對面傳來他們兩人的對話。
“不過小舅,你還不回學校嗎?”
他還沒畢業。
平時腦袋遲鈍的雲釐此刻像開光了一樣,瞬間提取到了傅識則還在讀博的信息。
她慢吞吞地看著牛奶盒上的保質期,但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此刻都處於低分辨率狀態,耳朵卻格外清晰和通透注意那邊的對話。
半晌,傅識則平淡道:“不回。”
“那還能畢業嗎?”傅正初語氣詫異,“我老板說我要敢請一周假就要延畢。”
傅識則沒回答,直接往收銀臺走去,雲釐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假裝還在認真挑牛奶。
“同學——”一個熟悉的男聲突然響起,雲釐抬頭,旁邊站著個鬈發的男生,“一瓶牛奶挑了這麼久?”
雲釐有點尷尬,怕被傅識則他們聽到:“我也沒挑多久,就看了一會。”
男生輕笑了兩聲,俯下身子稍微靠近了點:“可是我看你挑了很久诶,你一開始拿了光明的盒子牛奶,後來換成了伊利的,然後又換成蒙牛的,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一鳴真……”
雲釐後退了一步,皺皺眉:“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但是……”
“不認識你為什麼,”雲釐頓了下,抱著懷裡的牛奶繼續後退,“要盯著我挑牛奶?”
說完,不等他回答,雲釐扭身快走到傅識則和傅正初身邊。男生吃了癟,到喉嚨的話隻能咽下去。
傅正初看了看冰櫃旁的人:“釐釐姐,是你同學嗎?”
雲釐搖頭:“不認識。”
傅正初:“那你們剛才是在聊天?”
雲釐正在把買東西的條形碼朝上,然後遞給傅識則。聽到這話,她糾結了會,小聲說:“沒有,他一直看著我,我覺得有點……”
不太確定這個形容是否恰當,雲釐的聲音更小了一點:“變態。”
這一聽,傅正初又往冰櫃瞟了幾眼。
傅識則接過雲釐給他遞的東西,將條形碼對準檢測口一個個掃描,放到一旁的袋子裡。接到鮮牛奶的時候,他原先慣性的動作停住,自助結賬機掃碼口的紅光印在牛奶盒的外包裝上。
以為是自己牛奶拿太多了,雲釐解釋:“我拿了三盒,想著待會你們也可以喝。”
傅識則繼續掃條形碼,問:“巧克力味的?”
雲釐:“噢我一開始找的時候沒找到,如果你想喝的話我去隔壁的超市找一下。”
“釐釐姐你後頭有的啦!”傅正初提醒她。
果真,雲釐轉頭便發現巧克力牛奶放在收銀臺附近,因為是常溫奶所以沒和冰櫃的放一塊,她拿起剛才的幾盒牛奶:“那我去收銀臺換一下。”
傅識則從她手裡拿走了兩盒,放回到袋子裡:“換你的就可以。”
……
結完賬後他們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雲野打來了一個視頻電話,雲釐直接掛掉了。他立馬發來一條信息:【你心情好點沒?】
雖然兩個人平常更多是互相奚落,但關鍵時候,這個弟弟還是比較靠譜的。
雲釐原本心情已經不錯,此刻更像是上了天:【還行,在外浪了一天,現在去下一場。】
雲野:【……】
雲野:【少騙人,才過去兩個月,你能交到朋友?】
雲釐眉一緊,打字的速度都快了點:【不要羨慕,不要掛念,你老姐過得很好!!!!】
雲野:【可以可以。】
過了一會兒。
雲野:【男的?】
這小子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雖然並沒有發生什麼,但不知道是不是雲釐做賊心虛,總覺得真實回答就意味著有了點什麼一樣。
偷看傅識則一眼,她沒底氣地回復:【女的。】
雲野也估計她這麼點時間交不到男朋友:【行吧,這麼晚,你還要去哪裡?】
雲釐:【看足球。】
雲野:【什麼時候你們女生也會約去看足球了??】
雲釐也沒注意自己發著短信越走越快。
漸漸和另外兩人拉開兩米的距離。
傅正初隱約看到雲釐打開著聊天,還有好幾個感嘆號,以為雲釐在和別人吐槽剛才的事情。又想起他在機場和她要微信號的事情,隻覺得雲釐在這方面不太開化。
便湊近傅識則小聲說:“釐釐姐是看不出那個人想搭訕她嗎?她好像把別人誤認為是變態在偷窺了?”
袋子裡的罐裝薯條和飲品磕著作響。
傅識則問:“不然是什麼?”
隱隱聽出傅識則話中的不認同,傅正初也沒多想。可能是有過相似的經歷,他感同身受地辯護:“就是純粹的搭訕呀!”他感嘆道:“對吧,釐釐姐這麼漂亮,沒想到這方面這麼沒經驗。”
“我也沒經驗。”傅識則側頭說,“比不上你談了四五次。”
“……”
到南蕪體育館,幾人才發覺飲料白買了。體育館此刻人聲喧囂,氣氛鼎盛,門口幾個安保攔截了自帶飲料的人群,一個巨大的木牌放在前面寫著“禁止自帶酒水”。
見狀,傅識則又把東西放回車上。雲釐和傅正初兩人進了門在原地等待,發現大部分的觀眾都穿了白色或者黑色的衣服。
這是兩隻隊伍的顏色,顯而易見的推斷。
“你們有支持的隊伍嗎?”
“有啊!”傅正初提起自己的衣服抖了抖,“我這不是穿了黑色的衣服嗎?”
“可是……”
她和傅識則都穿的白色外套。
傅正初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淡定道,“沒事的,你們就跟著我走!”
球場裡的觀眾被一條過道分隔開,兩側分別坐著黑衣服和白衣服的人。
雲釐三人頂著眾人的凝視,走到了黑衣區。幾乎每過來一個新的人,就會問他們兩個是不是坐錯地方。
好一陣,傅正初也頂不住了。
“小舅,釐釐姐,你們還是去對面吧。”
雲釐尷尬地拿起包,在白衣區找個位置坐下,傅識則跟著她鄰位坐下。
位置不寬,偶爾兩人膝蓋相碰,雲釐都會觸電一般縮回來。
雲釐先打破沉默:“你支持這個白隊嗎?”
傅識則:“沒有。”
“那你平時看比賽嗎?”
“不看。”
“那你今天是陪傅正初過來嗎?”
傅識則回頭看她:“你不也是?”
這尷尬的對話讓雲釐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好在很快比賽開始了,全場氣氛熱騰起來,雲釐才不至於殚精竭慮解決和傅識則的溝通問題。
這還是雲釐第一次在現場看球賽。
以往她也瀏覽過不少up主的解說視頻,上次探店時遇到的費水就在球賽解說方面小有名氣。
作為旁觀者和親身的參與者,體驗卻截然不同。
此刻雲釐便感受到了這種熱烈。
為了提高娛樂效果南蕪體育館還配了現場解說,激昂的語調節奏與現場的喧嚷尖叫保持一致,一波一波將場內氛圍推向高潮。
雲釐進門時被塞了兩個拍手器,這一會兒被帶動了也能適時地拍一拍。
不知不覺,雲釐的情緒也被周圍的人帶動,當白衣隊進第一顆球的時候,她也不住狂拍。
傅識則:“……”
原先想說什麼什麼,但看雲釐笑意滿面,他又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