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彼此掙扎許久,才終於互相妥協,重新在一起。
“我這一輩子沒有吃過什麼甜頭,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遭受不好的事,隻有陸西驍從始至終都堅定地選擇了我。”
連她的親生母親都不要她。
唯獨陸西驍待她如稀世珍寶。
“而在這整件事中,他都是被動又無辜的,他不應該因為我去承擔任何的罵名。”
“陳年舊事不會隨著歲月流逝就被埋葬,至少我孤身一人的那些日夜都會提醒我記得,我依舊恨她,無法原諒她做的一切,但我不想再和她瓜葛,隻希望能和她老死不相往來。”
“或許我做的這些會有人不理解,但我不會改變,我那些願意以德報怨的善良早就在一次次的遭遇和磨難中被消耗殆盡,憑什麼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不管不顧,現在來找我我就該摒棄前嫌、毫無怨言。”
周挽的眼睛偏圓,顯得溫和幼態,毫無攻擊性,但她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稚嫩的厚重。
她坐在背光的窗邊,對面是鏡頭,再往前是圍聚的同事。
她獨自一人,挺直單薄的脊背,渾身透著溫柔的固執。
像是孤身站在世俗的對立面。
“既然事到如今,我想借這個機會跟郭湘菱說——畢竟從今往後我們應該不會再有說話的機會。”
她聲線依舊輕柔,卻纏繞著利落的堅決,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郭湘菱,我跟你的母女緣分早在你拋棄我的那一年就結束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你不愛我,我也不會愛你,以後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收尾,攝像結束。
周挽起身,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對著眼前站著的同事們深深鞠了一躬:“抱歉,因為我的事麻煩大家,辛苦了。”
她往外走,忽然季潔迎面衝過來,張開雙臂用力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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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挽被她撞得往後踉跄了幾步,堪堪抱住她。
“挽挽。”季潔吸了吸鼻子,“你昨天怎麼都沒告訴我這些事。”
周挽愣了下,隨即笑道:“現在我不是告訴你們了嘛。”
“網上那些人什麼都不懂就瞎說,簡直就是為虎作伥。”季潔說,“你放心,以後那女的再敢來我打都把她打出去,怎麼會有人這麼當媽的啊,居然還敢來找你,太過分了吧。”
一旁葉叔也道:“你放心,大家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其他同事也紛紛附和道。
周挽眼眶發熱,除了道謝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此刻的心情。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撲面而來的善意和溫暖。
她以為這些話說出來雖問心無愧,但卻不一定會被相信,但大家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她,與她站在同一陣營。
甚至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時候,他們也從沒說過她一句壞話。
周挽真切地感受到,當她與過去徹底告別後,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也跟著好起來了。
她真的一步步從黑暗中走出來,到了陽光下。
“謝謝大家。”她笑著,熱淚盈眶,“真的,謝謝。”
“道什麼謝。”
主編拍了拍她肩膀,“來點兒實際的,下午請大家喝咖啡。”
周挽笑道:“好。”
……
下午。
周挽給報社每一個人都點了一杯咖啡。
而大家都暫時擱置手頭的工作,一起處理早上她錄下的視頻,剪輯配字幕編輯撰稿配圖,要在下班前將這個澄清視頻發出來。
周挽實在不好意思,又出去買了些蛋糕回來分給大家。
緊趕慢趕,終於在下班前處理完視頻和文案。
編輯將完整版發給周挽:“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或者有什麼需要補充或修改的地方。”
周挽認真看了一遍。
除了她錄的那個視頻外,文字部分還梳理了她和郭湘菱過去所有事件的時間線,像羅列證據般一條條、一件件全部闡述完整。
看得出來花了不少工夫。
周挽回復:“可以的,謝謝宣姐。”
而就在他們準備發布時,陸西驍公司官方發布了一條長微博。
其中有一張照片,周挽的照片,潦草的抓拍照,像素也不清晰。
身後是遊戲廳的背景,光線昏暗,遊戲機的紅色燈光交織,周挽就站在這些前面,身上是幹淨的校服短袖,稚嫩清純,她表情有點懵,顯然毫無準備地被拍下這一張。
周挽看了會兒,認出來。
這是陸西驍拍的她的第一張照片。
那天是他的生日,她送給他一副相框。
她視線稍頓,繼續看文字部分——
我是陸西驍,是周挽的男朋友。
這張照片是我18歲生日當天拍下的周挽,當時她在遊戲廳兼職,我們是在那裡認識的,也是從那裡開始產生糾葛。
那時候的周挽成績優異、聰明優秀,而我活得很遭,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自甘墮落,遊戲人間,在一段段感情和關系中來去自如。
是她堅定地牽住了我的手,帶我從自縛的死胡同裡走出來。
是她告訴我生活的意義,生命的意義。
是她讓我重新拿起課本,重新開始學習,不再渾渾噩噩、終日無所事事。
如果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我從18歲開始喜歡她。
我見過她因為郭湘菱掉眼淚,也見過她自厭的樣子,郭湘菱逼得她不能成為一個善良到毫無汙點的人,而她真正的自我則站在道德制高點,不斷批判鄙夷自己。
她奶奶走的那天撞上物理競賽,她沒去參加,很多天不見蹤影,我找到她時家裡煤氣開著,差點就發生意外。
而從始至終,郭湘菱都沒有出現過。
當時的我們就像兩座孤島,漫無目的地飄蕩在人世間,隻能彼此依存、相互慰藉,這才一步步支撐著走下去。
我和周挽不隻是戀人,更是最親密無間的親人、並肩作戰的戰友。
早在郭湘菱和我父親在一起之前,周挽就喜歡我;而在我知道這件事之前,我也早已經喜歡她。
如果真要說我們之間的關系是變態是不倫,那也是由我而起,與她無關。
周挽走後是我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是我在b市與她重逢後執意要帶她回家,是我糾纏她讓她繼續和我在一起。
我們都不是聖人。
我也不愛聖人。
從一開始我就看透她的鋒芒和尖銳。
我愛她的耀眼,也愛她的傷疤。
這一切才組成了鮮活的周挽,我不需要她善良單純,我隻要她自在快樂、敢愛敢恨、坦蕩純粹。
說到底,她是我的周挽,不是大家的周挽。
她不需要活成大眾喜歡的樣子,她就是她自己,不用對大眾的喜好負責,也不必為了滿足大家的窺探欲去扒開傷痂,隻要問心無愧就好。
至於這件事的後續,斷章取義進行報道和栽贓的媒體,以及郭湘菱滿口謊言和對周挽的中傷,我已經全部起訴,可以等待法院判決結果。
……
最底下還附上幾張圖,是起訴通知書。
以及陸西驍的親筆籤名。
動镱79、第 79 章繬虩贋惋
這其實並不像是陸西驍寫出來的東西。
他脾氣不好,對除了周挽以外的人和事很少有耐心,對陌生人更是疏離冷漠,他根本不會願意去向陌生人訴說自己的故事,表露自己的內心。
不願,也不屑。
但他還是那麼做了。
他不在乎外界,唯獨在乎周挽。
同事們也紛紛看到了這一篇文章。
文章中,陸西驍依舊沒有告訴大眾關於周挽的過去,這是她的隱私,也是她的傷痛。
即便他是她的男朋友也無權替她說那些話。
更何況,陸西驍很清楚地明白周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那些過往,那對她來說更是一個噩夢。
那不是用來解釋澄清的文章,更像是一封溫柔而堅定、擲地有聲的情書。
他用最桀骜最自我的方式給了大眾一個回應。
是我固執偏執地愛著她,是我偏要讓她和我在一起。
而隻要有我在,她就不需要違背內心去受那些憑白的委屈。
而後用最幹脆的方式直接收尾,要茶餘飯後的八卦聽不到,要真相就等最終的判決結果。
這倒是像陸西驍的作風。
“挽挽。”編輯組長問,“那視頻還要發嗎?”
那裡面周挽獨自坐在鏡頭前剖析自己過去的模樣實在是讓人不忍心。
什麼窮生奸計,富長良心,無奈又可憐。
如果是純粹的壞倒還落得個輕松自在,偏偏她一面身不由己,一面卻有一個善良靈魂,兩相矛盾,自我折磨。
她隻不過是找了份需要偶爾出現在鏡頭前面向大眾的工作,為什麼就要向大眾交代自己晦澀的過往。
何況以周挽的能力,即便不做主持,任何一個領域她都能做出些成績來。
周挽沒猶豫,輕聲說:“發吧。”
陸西驍是為了保護她,她也是為了保護陸西驍。
她不希望有任何人誤解他。
而那些過往,那些一念之差,那些陰暗惡毒,都該由她自己,親手,劃上一個句號。
隻有這樣,她才能真正走出來。
坦蕩地走在太陽底下,毫無陰霾。
傍晚時分,報社官方發布了這則視頻,播放量很快就直線攀升。
周挽在昨晚之後就沒有再關注過新聞底下的評論,不知道自從對郭湘菱的募捐渠道開通後就有一部分風向轉變。
後來有些人自稱是認識郭湘菱或是認識周挽的,紛紛出來說出自己知道的實情。
雖然不能確定這些“實情”到底是真是假,但事情發酵到這一步,已經不像是一開始那樣一面倒的抨擊。
視頻和文章發布後,風向徹底轉變。
[怎麼會有這種母親啊,懷胎十月那麼辛苦怎麼舍得這麼對女兒啊?
[作為從小被窮養長大的女生真的太有共鳴了,有時羨慕身邊一些朋友大大咧咧、單純善良,但能做到這樣的無一不是家庭條件優越的,反正被騙了也沒事,有試錯的資本,可以在坎坷中長大,可就是有些人連錯的機會都沒有,稍不留神就回不了頭了。
[之前看電影裡有一句臺詞說,不是‘有錢卻很善良’,而是‘有錢所以善良’。
……
周挽還沒來得及去看底下的評論,陸西驍就打電話過來。
周挽起身到外面接起:“喂。”
“怎麼發那個視頻了?”陸西驍輕聲問,“不想說的事情不用說,我都會處理好。”
周挽站在走廊的窗邊,初冬的陽光從窗棂灑下,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格外舒服。
她不自覺眯起眼,笑了笑:“一開始是不想說,不過現在都說出來了反倒覺得一身輕松。”
人就該坦蕩地面對自己,才能坦蕩做人。
那些她不願回想、不願承認的過去,如今面對鏡頭全部沒有陰霾地被展露出來,就像是陽光照入黑蒙蒙的谷底,連帶著塵埃都被風吹散了。
她終於敢挺直了脊梁去回看自己的過去。
回看那個沒有那麼好的小周挽。
“陸西驍。”頓了頓,她忽然輕聲換了聲他名字。
“嗯?”
“對不起啊,從前我傷害了你。”周挽說,“如果我能再勇敢一點,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挽挽,我們隻談以後。”
“嗯,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你說對不起。”周挽輕笑,“以後我會對你很好的。”
陽光下,那兩片孤舟終於靠了岸。
……
那件事的後續周挽沒有再去看。
之後的一切都交給陸西驍處理,包括和郭湘菱的對接都是他負責,他也沒允許郭湘菱再有騷擾周挽的機會。
周挽真跟那天說的一樣,和郭湘菱徹底斷了聯系。
年底的時候,之前的訴訟都有了結果。
周挽沒去問陸西驍具體的情況,陸西驍也沒主動告訴她。
他沉默地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妥當,給周挽劃出了一方淨土。
隨之而來的是“金話筒”主持大賽的總決賽。
走到總決賽的隻剩下最後三人。
這天比賽是現場直播,陸西驍也來了,穿著一身剪裁服帖得體的西服,襯得寬肩窄腰,人高腿長,身材極好。
比賽前,陸西驍到後臺去找周挽。
她正在化妝。
閉著眼任由化妝師給她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