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高考結束後,爸媽帶我們去沙漠旅行,他不顧向導警告,執意深入探險。
我哭著不肯往前,被爸媽各甩一耳光說我嬌氣。
後來我們迷失在沙漠深處,彈盡糧絕時爸媽割破我的手腕,用我的血給哥哥續命。
他們靠著我的殘軀,撐到了救援到達。
為了逃脫罪責,他們又提前將我掩埋,對著前來採訪鏡頭哭訴,說我被野獸拖走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哥哥高考結束這天。
1
我的魂魄在沙漠裡,漫無目的地遊蕩了好幾個月,像無根的浮萍,不得知該去往何處。
直到狂風卷起漫天黃沙,一匹白駱駝從霞光萬丈的彩虹裡走來,它開口問我:「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我腦海中殘存的最後一絲執念,讓我倔強地開口:「我要復仇!」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哥哥高考結束這天。
和上一世一樣,飯桌上堆滿了山珍海味,全都是哥哥愛吃的。
這是爸媽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
面對爸媽殷切的關愛,哥哥卻並不領情。
筷子在飯菜裡扒拉了半天,就是不見他吃一口。
媽媽斂了臉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了,是不合胃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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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拍下手中的飯碗,皺眉道:「我同學高考結束,人家父母不是送車就是送房,再不濟也要出國旅遊一趟,你再看看我家。
「多窮酸!」
面對哥哥的埋怨,爸媽默默地對視了一眼,不敢作聲。
我家的經濟條件並不寬裕。
又因哥哥從小體弱多病,耗費了大量錢財,現在更是捉襟見肘。
但爸媽面對家中唯一的男丁,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他們熱鬧地圍著哥哥轉,我一句都聽不進去。
我好久沒吃過東西了。
我太餓了,狼吞虎咽起來。
雖然做了幾個月的鬼,六神無感。
可每當想起死前的那幾天,我還是忍不住戰慄。
我忘不了手腕被割破,血液一點一滴地從我身體裡流逝的冰冷。
也忘不了全身的皮膚被劃開,一片一片地被刀割下的痛苦。
更忘不了荒蕪孤寂的沙漠裡,黃沙填滿口鼻的窒息感,和殘骸被蟲蟻啃食的恐懼。
我吃得太快太急,胃裡一陣翻湧,「哇」的一聲吐了滿地。
哥哥抬起頭來,憤怒地看著我:「連你也故意惡心我是嗎?我看今天這飯誰也別吃了!」
說罷他掀了桌子,湯湯水水灑了我一身。
爸爸厭惡地看了我一眼,拍著掀翻的桌腿怒吼道:「滾出去!」
2
那天以後,哥哥就開啟了單方面的冷戰。
沒兩天爸媽就受不住,最終還是妥協了。
答應滿足哥哥的願望,帶他出去旅遊。
國外是去不成的,我家負擔不起。
最終目的地落在了國內。
哥哥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一點。
隨即他提議去沙漠冒險。
選的還是被譽為「死亡之海」的羅布泊。
爸媽不知道羅布泊在哪裡,但聽說是沙漠,他們臉上神情僵硬。
媽媽衝我笑了笑,對哥哥說等我放暑假了,我們一家四口一起去。
上一世毫不知情的我,還以為這是媽媽對我的一絲憐愛。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之所以要等我放暑假,一來是因為哥哥選的地方不合他們的意。
他們不敢直接反對哥哥,便想借我拖延時間。
希望哥哥興頭過了,能換個目的地。
二來我也已經發育健全,一路上正好當他們的免費牛馬。
「我不想去。」
「她去做什麼!」
我和哥哥同時開口。
我不想去,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程。
哥哥不想我去,因為我是他的恥辱。
3
我十八歲,哥哥二十歲,我大一,他高考。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哥哥剛出生沒多久,便患上了急性白血病。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爸媽一舉得男後,便沒有再要二胎的打算。
隻因為救哥哥需要珍貴的臍帶血,他們才決定生二胎。
我是父母為了哥哥而生的。
我的一生都擺脫不了給他當血包的宿命。
哥哥的手術很成功,病情逐漸好轉後,爸媽喜極而泣。
失而復得後他們患得患失,將哥哥捧在手心裡,看得比眼珠子還珍貴。
而我隻是個被利用完,可有可無的存在。
因為哥哥身體的原因,耽誤了上學。
怕他學習太辛苦,爸媽便讓我提前一年入學。
這樣一來,我比哥哥高一個年級,還可以給他補課。
哥哥卻不在乎爸媽對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全校都知道,他有一個比他小兩歲,卻比他高一個年級的妹妹。
這讓他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
直到我考上大學,他才徹底擺脫我。
此刻他當然不想我再「糾纏」上他。
因此他才極力反對我跟他們一起去旅遊。
「我不去,我都跟同學說好了,去她親戚的公司打暑假工。」
「就你那暑假工能賺幾個錢,爸媽帶你去旅遊,還能害你不成?你別不知好歹。」
面對我的一再拒絕,媽媽有些生氣了。
「媽,她不去就不去,你非求著她去嗎?」
媽媽將哥哥拉到房間裡,過了好一陣,她才從房間裡出來。
這次沒再聽到哥哥的反對聲。
「你哥同意了,虧得你哥大度,就你這樣的脾氣,要是生在別人家裡,哪個哥哥能這樣容忍你?」
「我說了我不去,你們和自己的寶貝兒子去旅遊,帶上我這個外人做什麼?」
我再次表明自己的態度。
媽媽也徹底失去了耐心,衝我大喊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這個家還由不得你做主。」
爸爸剛好下班回來,聽到我們的爭吵,從背後踹了我一腳。
我猝不及防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學,你就是這麼回報父母的?」
我咽下嘴裡腥甜的味道,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
「好!我去。」
4
原本我不打算跟他們去沙漠,隻要在家靜候佳音。
我倒要看看,沒了我這個移動血包之後,他們還有沒有走出沙漠的好運。
可他們非要逼我去,那我就親眼去看看他們是如何作死的。
我用大學兼職賺的錢,從網上買了防曬霜、防曬衫、遮陽帽、指南針,以及專業定位 GPS 等所需物品。
同時我聯系了大學同系的一名學長。
新生入學時,他曾經在我們這群學弟學妹面前吹牛。
說他舅舅如何厲害,什麼好東西都能搞到。
「我需要一個微型攝像頭,學長的舅舅不會弄不到吧?」
學長高傲地揚了揚頭,拍拍胸脯道:「小瞧誰呢?」
第二天他就將一個小盒子塞到我手裡。
我將那枚攝像頭縫在了背包的夾層裡,隻露出一個幾乎察覺不到的小孔。
夜裡我將它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試了試,效果很不錯。
攝像頭監控的畫面傳到我的手機裡,媽媽正忙著收拾旅行所需的一切。
她將一大瓶礦泉水塞進我的背包裡。
哥哥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媽,你帶這些東西幹嘛,新疆買不到嗎?」
媽媽撇撇嘴道:「沙漠裡買水多貴啊,能省一點是一點。」
說著她又將一大瓶礦泉水塞了進去。
「寶貝,不用你操心,媽媽又不讓你背。」
哥哥這才默不作聲,將他換洗的衣褲甩在沙發上。
媽媽順手就薅了過去,統統塞進包裡。
我的背包被塞得鼓鼓囊囊,像一隻快要撐破肚子的企鵝。
媽媽還不死心,壓了又壓。
在最後擠出的那點縫隙裡,硬是又塞了哥哥的兩條貼身短褲。
5
出發這天,媽媽一直在我耳邊嘮叨。
說我們全家第一次坐飛機,讓我千萬別丟了他們的臉。
我什麼都沒說。
背著沉重的行李,跟他們一起出發去機場。
路上哥哥歪著嘴角,施舍般地對我說:「要不是因為我,爸媽怎麼會帶你去旅遊,一點都不知道感恩,還擺出那張惹人厭的死人臉。」
爸媽也責怪我掃了他們的興,要求我多笑一笑。
我閉目養神,不理會他們無理的要求。
因為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過安檢時,安檢員將走在後面的我攔下。
「女士,您攜帶的液體超重了,請您將它取出來再通過安檢。」
媽媽回過頭來拉我,解釋道:「又沒什麼,就是兩瓶礦泉水。」
她拎起我的背包就要走。
「女士,航空公司有明文規定,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不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什麼航空公司,怎麼做事就一點不知道變通呢?」
盡管工作人員一再解釋,媽媽卻態度強硬,非要航空公司為她改規矩。
爸爸也加入了罵架,認為航空公司的規定根本就不合理。
後面排隊的乘客也焦躁起來,安檢處陷入了混亂。
直到幾個強壯的男性工作人員將我們團團圍住,媽媽依舊鬥志昂揚。
哥哥羞憤地朝四周看了一眼,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擠到爸媽身邊,咬牙切齒道:「你們就拿出來吧,又不值幾個錢,真是丟死人了!」
哥哥開口了,爸媽才放棄抵抗。
任由哥哥拉開拉鏈。
「嘭!」
他打開的那一瞬間,巨大的背包像爆米花炸開了鍋。
哥哥的那兩條短褲迫不及待地湧了出來。
隨著他的翻找,更多的男性衣褲奪門而出,漫在安檢帶上。
圍觀的人群都露出震驚的神色,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在所有人的注目禮下,哥哥終於將兩瓶礦泉水翻了出來。
工作人員正要將那兩瓶礦泉水挪到一旁,媽媽立刻將它們搶了過去。
「你們航空公司也太黑了,這跟攔路搶劫有什麼區別?我要是像你們這樣,早發財了。」
工作人員無奈地嘆了口氣:「女士,我們隻是按章辦事,您若是有疑慮,可以處理好再走。」
「怎麼處理?」
「託運、郵寄,或者……喝掉。」
「託運都超重了,郵寄多貴啊。」媽媽念叨著。
思來想去,她最終決定選擇第三選項。
她將兩瓶礦泉水往我懷裡一塞:「趕緊喝,別耽誤了我們趕飛機。」
6
我冷笑一聲:「憑什麼讓我喝?」
媽媽瞪大眼睛吼我:「敗家子,兩瓶十幾塊錢呢,你知道爸媽掙錢有多不容易嗎?」
上一世,爸媽總是告訴我,我家條件本來沒這麼差。
都是因為生了我。
要供我吃、供我穿、供我讀書,我們家的經濟才每況愈下。
從小我就被他們洗腦。
以至於我對父母、對哥哥、對家庭,始終存著一股歉疚的心理,甚至自動把自己排在這個家的末尾。
面對父母的 PUA,年少的我不知所措。
隻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喝下了兩大瓶 3 升的礦泉水。
直到死後我才明白,家裡經濟拮據根本就與我毫無關系。
哥哥的白血病,耗盡了爸媽多年的積蓄,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直到我上初中,他們才還清欠債。
這期間他們還無限制地滿足哥哥,包括超出他們經濟範圍的物質需求。
他們將家庭的困難,全都歸咎到我的身上。
卻從未對哥哥說過這樣的話。
他們就是想利用我的愧疚心理,來達到幫他們照顧哥哥的目的。
上一世我的確做得很好,明明是妹妹,卻承擔起了姐姐……
不,準確地來說,應該是老媽子的責任。
可最終換來的,卻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把我當過一家人。
這一次我態度堅決,拒絕了媽媽。
我忍著滿腔委屈,大聲道:「一家人出來玩,我就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包裡全裝的全是哥哥的東西,為什麼每次都要委屈我,逼我做不願意做的事?」
我不滿的聲音回蕩在機場。
眾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難怪一個女孩子,包裡裝的都是男孩的東西,原來是父母重男輕女。」
「這當父母的真不是東西,又窮又摳,還虐待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