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盛愣了好一會兒,許久沒說話,再開口已經帶上哭腔:“阿彥,媽媽就知道你肯定會有出息的,肯定會是最有出息的那個。”
“嗯,我會有出息的。”姜彥說,“媽,你放心吧。”
姜彥不想讓媽媽空歡喜,之前對了答案後雖然已經有了七成把握,但從沒跟媽媽說過,姜文盛到這會兒心跳還劇烈著,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太好了”、“太好了”。
過了會兒,她問:“跟你爸爸說過沒?”
“還沒有。”
“那你記著一會兒給他打個電話,一定要讓他知道。”姜文盛說,“你這麼有出息,你爸爸知道了肯定也會驕傲的。”
姜彥笑了下:“知道了。”
掛了電話後,姜彥便給陸終嶽打過去,沒人接,大概是在忙。
他又給陸終嶽發了條信息過去。
到臨近傍晚,陸終嶽才回了條語音,笑著的,聽起來很高興:“能保送了啊,阿彥真厲害,想要什麼獎勵,爸爸買給你。”
[姜彥:我沒什麼想要的,爸,你陪我吃頓飯吧。]
[陸終嶽:可以啊,不過今天我有點忙,要不你下班來我公司找我,等忙完了帶你去。]
姜彥愣了下,看著這條信息許久。
他之前從來沒有去過陸終嶽的公司,更不用說這麼光明正大地去找他。
看來他拿到這個一等獎確實讓陸終嶽覺得面上有光,很驕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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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姜彥便直接出發去陸終嶽的公司。
他站在那矗立的高樓前,心生向往,希望自己以後也能成為這樣的人,出人頭地,再也沒人敢低看他一眼。
他走進大門,跟前臺說找陸總。
“找陸總?”前臺打量他一眼,顯然對他的來意抱有懷疑,“你有預約嗎?”
陸終嶽沒提前跟前臺打過招呼。
或許是下午太忙了。
“沒有,我是……”
姜彥一頓,剩下“他兒子”三個字沒說出口。
如果他這麼說了,或許會被當成瘋子趕出去,他壓下心底的不適,說,“你可以給他打個電話,我叫姜彥。”
前臺撥內線過去。
很快就經過同意,領姜彥上樓。
坐電梯上樓時,中途在某層樓停下,進來一個男人,看到兩人,隨口調侃問前臺:“小呂,這小帥哥你兒子啊?”
“說什麼呢陳組。”前臺對這樣的玩笑並不抵觸,“我可還年輕著呢,哪能生下個這麼大的兒子。”
“我這就是誇你呢,就得像咱們小呂這麼的大美女才有可能一早就被人騙了去。”
在職場中,這樣帶點葷的玩笑太常見了。
姜彥站在一旁,脊背挺直,無聲地攥緊了拳頭。
他覺得憤怒又難堪,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電梯門一打開,他就大步走出去,頭也不回。
走進陸終嶽辦公室,他抬起頭,看到姜彥便笑著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好樣的,阿彥,真給爸長臉。”
姜彥謙虛道:“可惜一等獎裡的第二名,不是全國第一。”
“這有什麼。”陸終嶽說,“一等獎就是一等獎,沒人去在意裡頭的一二三名。”
姜彥笑了笑:“也是。”
“那你先在這坐著等我會兒,等我處理完那些就帶你去吃飯。”
“嗯,爸,你慢慢來,不急。”
姜彥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從懂事到現在這麼多年,他很少玩手機,每天都在爭分奪秒的學習,到此刻終於能闲下來,他反倒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幹點什麼。
他拿著手機漫無目的地翻看了會兒,又從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本雜志看。
也是在這時,辦公室門忽然被打開。
姜彥抬頭,看到一個白發但精神矍鑠的老人,他愣了下,立即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陸老爺子。
陸終嶽瞬間看向姜彥的方向,陸老爺子察覺到,回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
“陸董。”姜彥頷首。
“嗯。”陸老爺子說,“你先出去下。”
姜彥看了陸終嶽一眼:“好。”
他推門走出辦公室,關上門。
門合上的那一刻,他聽到陸老爺子的聲音:“你現在真是越來越過分了,都把他帶來公司,怎麼?是想讓公司裡的人都知道他是你私生子,以後好奪了阿驍的權?”
“爸,今天是阿彥拿到國家級競賽一等獎,保送了,我讓他過來是想待會帶他去吃頓飯。”陸終嶽說,“畢竟孩子這些年不容易。”
“他不容易,阿驍就容易了?”陸老爺子不怒自威,“你們父子倆爹沒爹的樣,兒子沒兒子的樣,你闲著不如多花點心思在你親兒子身上。”
說起這個,陸終嶽是有氣的:“阿驍他要什麼沒有,吃穿用度我都沒限制過他,可他就是不學好,之前闖了多少禍我都給他解決了,我還能怎麼辦。”
陸老爺子冷笑了聲,看著陸終嶽,反問:“他變成這樣,跟你沒關系?”
這回陸終嶽不說話了。
陸老爺子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拐杖放一邊,手搭在膝蓋上:“聽說,你和小郭斷了?”
陸終嶽心跳滯了瞬:“嗯。”
“這麼突然,她怎麼了?”
陸終嶽沉默。
陸老爺子能白手起家,到如今這歲數還能牢牢握著實權,就能知道他有多厲害,陸終嶽清楚他今天突然來公司,一定是已經都要了解清楚了。
陸老爺子抬起眼皮:“我早就說過,你這人不正,人生路上得有個對的人帶著你,沈嵐是我挑的最適合你的人,你不要,偏要把那些登不上臺面的人搬出來,先是姜文盛,再是郭湘菱。”
陸終嶽好歹都已經是個過了不惑之年的人。
平日裡又被那麼多人捧到高處,聽到貶損的話自然不舒服。
“先不說郭湘菱,文盛她一個人帶到孩子,能養得這麼出色還不夠嗎?”陸終嶽說,“爸,當初可是你死活不同意她進陸家的門,不然阿彥現在也是您孫子。”
“姜文盛功利心太重,否則當初也不可能能用一個孩子去賭自己的下半輩子,同樣的,她養大的孩子也是,太過功利就容易心術不正。”
陸老爺子說,“有一句話在我看來說的很對,窮人養嬌子,寒門難出貴子。”
姜彥沒有走遠,就靠在門上。
老爺子的聲音沉而穩,清晰地穿透過門板。
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那心比天高的傲氣和自尊像是被扒掉了一層皮,讓他渾身都處在難忍的煎熬中。
可他卻動不了腳步,不敢衝進去質問。
“你知道我為什麼看重阿驍嗎,當然不隻是因為他是我孫子,更是因為他心正,也夠膽,比那姜彥強百倍,你總是把石頭當金子,不讓你親眼瞧見你還總不信邪。”
“所以哪怕我一早看出郭湘菱不是什麼好人,也沒去查,就等著你去摔跟頭,你就得摔出下場了才能死心。”
陸老爺子低笑了聲:“現在人家親女兒都找上你了,一個17歲的小丫頭都有膽量威脅你,真不知道這些年你都在幹什麼。”
陸終嶽沒說話。
陸老爺子最後說:“這件事你別再插手,我來處理。”
……
老爺子走後,陸終嶽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許久,才想起姜彥來,他推門出去,卻沒見到他身影。
他給姜彥打了個電話。
沒人接。
姜彥這輩子不是學習就是在去學習的路上,同學們去上體育課,他忙裡偷闲背書背單詞,大家約著去玩,他每次都拒絕,一個人待在家裡學習。
他做了那麼多,就是為了出人頭地,就是為了未來能被人看得起,就是為了被陸家人承認,知道他比陸西驍要強得多。
可到頭來呢。
他就得到了兩句話。
一句是窮人養嬌子。
另一句是寒門難出貴子。
他實在不明白,陸西驍到底好在了哪裡。
遊手好闲、打架鬥毆,這就是老爺子口中的心正、夠膽?
酒吧中人聲喧鬧,音樂鼓噪。
姜彥不適應,隻覺得那音樂吵鬧,震得他胸腔都發麻,可他還是走了進去,像是為了證明什麼。
酒保問他要喝什麼酒。
“你們這裡有什麼酒?”姜彥問。
酒保便知道他不是常客,估計就是出於好奇的好學生,喝個一杯就走了,也失了興趣。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一旁貼著的酒單。
不少酒的名字都取得花哨,看名字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什麼酒,姜彥之前隻聽說過“長島冰茶”,便點了一杯。
酒保調了酒放到他面前。
姜彥拿起酒杯喝了口。
剛一入口他就皺起眉,酒精燒著喉嚨,激得他渾身都一顫。
他緩了會兒,仰起頭,將剩下的酒全部一口喝盡。
姜彥又要了一杯,看向身後的舞池,穿著性感的女人在舞池中扭動著腰肢,他面露諷刺,看不慣這些。
也是在這時,姜彥忽然聽到有人提及陸西驍的名字。
他側頭。
看到身後座位上坐著一群流裡流氣的男生。
中間那個有點眼熟,他皺了下眉,認出來,是叫駱河的那個混混。
之前在學校裡聽到過許多人議論陸西驍向來和這駱河不對付。
駱河在陸西驍那兒吃了不少虧,上回更是被教訓得很慘,他這輩子都沒這樣丟臉過,自然氣不過,想著不管怎樣都要從陸西驍身上討回來。
姜彥聽著那群人叫囂著罵罵咧咧說些不堪入目的粗話。
頓了頓,他轉過身,看向他們。
其中一個男生注意他視線,瞪了他一眼,罵道:“看什麼看!信不信把你眼珠挖出來!”
他一看姜彥那樣兒就知道是個好欺負的,罵完還不夠,還啐了口。
姜彥沒動,依舊看著他們,低聲問:“你們是要對付陸西驍嗎?”
第二天是周六。
周挽醒來時天暗沉沉的,拉開窗簾一看,又下雨了。
雨水席卷寒意而至,花壇裡那些花剛栽下還沒適應新環境就鵬盛這一遭,凋零了不少,花壇散落一地,反倒顯得更冷清了。
周挽皺了下眉。
馬上就要迎來梅雨季。
也不知道這些花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
她想起小時候奶奶還在老家時,有時會在屋前的空地種些小菜,碰到陰綿的雨季就會用一塊黑麻罩在上面,搭個簡易雨棚,等太陽出來隨時都能撤掉。
這附近似乎有一家雜貨鋪,周挽想去看看。
在她離開之前,至少安頓好這片花園。
陸西驍還沒起,她沒去吵醒他,從玄關拿了把傘便走出家門。
……
雨漸漸大了,走到雜貨鋪時,周挽的褲腿都湿了,背後散著的幾绺頭發也湿得能滴水。
她許久沒去剪頭發,現在頭發都到了胸口以下的位置。
好在店裡有黑麻布賣,算是沒白跑一趟。
老板幫她將一大塊布塞進塑料袋,周挽付過錢,跟老板說謝謝。
拿起傘,甩了甩水,撐開後往外走。
忽然,周挽腳步一頓,看向眼前停住的轎車。
後座車窗緩緩拉下來,陸老爺子朝她笑了笑,溫聲道:“小同學,這麼巧。”
周挽一頓,無聲地攥緊了塑料袋,禮貌頷首:“爺爺好。”
“有空嗎?”陸老爺子說,“跟爺爺聊聊。”
48、第 48 章
眼前出現一個氣派的鐵門,旁邊是被打理得格外整齊漂亮的花園,巨大的芭蕉葉有兩層樓那麼高,比陸西驍家裡的那個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周挽安靜坐在車中,看著車窗外出現的這一切。
司機將車停到門口。
陸老爺子拄著拐杖下車,周挽遲疑了下,上前扶住他。
她沒說“小心些”一類的套話,隻是安靜地攙著陸老爺子的手臂,沒太過用力,隻是萬一他摔倒可以來得及扶住。
“我平日裡就住在這。”陸老爺子笑著說,“可惜我兒子女兒也沒個跟我一起住的,一個人也冷清,阿驍小時候倒是經常陪我在這住上幾天。”
聽到他提及陸西驍小時候,周挽側了下頭。
陸老爺子領著周挽走進屋,屏去其他人,還親自給周挽倒了杯水。
周挽雙手接過,道謝,坐在對面。
如果周挽不是郭湘菱的女兒,不要牽扯到阿驍,陸老爺子或許會很欣賞她,能做到這樣鎮定、狠心又決絕。
“阿驍他小時候是個特別好的孩子,誰見了他都誇,他媽媽把他教的很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