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拍桌:“這個畜生!”
“……我就是開學早,和他是同年級的。”
“同年級……”黃毛笑起來,“這個詞和阿驍放一塊兒還真是有點不太適應,他都不太去學校的吧。”
“嗯,這幾天都沒去。”
“其實阿驍以前讀書挺好的,特聰明。”
周挽愣了下。
黃毛看著她表情:“想不到吧。”
周挽問:“他媽媽去世之前嗎?”
這回輪到黃毛愣住了:“可以啊妹妹,這些你都知道了,有點東西啊你。”
“……”
“我和阿驍是在他媽媽去世後那段時間認識的,他來我店裡買東西,這小子他媽的從小就是個畜生,買我的東西還給我甩臉看,我也忘記是因為什麼雞毛蒜皮的破事,反正我跟他打了一架。”
“我比他大三歲,那個年紀我還高他挺多的,反正就把他痛扁了一頓,嚇得這小屁孩抱頭痛哭,當場認我作哥。”
周挽覺得他這個話應該有藝術加工的成分。
陸西驍打輸了有可能,抱頭痛哭還當場認哥根本不可能。
“這事兒被我爹知道後就拉著我去跟他道歉,又可憐他一個人不著家還帶他回我家吃了頓晚飯,誰知道這混蛋還真不要臉地在我家住下來了。”
周挽笑了下:“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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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倆不打不相識,後來他就跟著我一塊兒玩賽車摩託。”黃毛說,“他確實聰明,那時候讀書好,學賽車也快,膽兒大。”
周挽看著卷簾門的方向:“沒想到有那麼多人玩這個。”
“平時人也不多,今天是因為有比賽,有獎金的,拿冠軍有一萬塊呢,其實阿驍要是參加,這冠軍準是他的,誰讓他沒興趣呢。”
“你們認識那會兒,陸西驍多大啊?”
“小學。”黃毛想了想,在身上比了個高度,“就這麼點兒高,三年級吧可能。”
三年級。
那些變故都發生在那麼早的時候。
黃毛是個話嘮,又說:“他住我家那幾天我看過他卷子,還是奧數題,特難,把我爹給看抑鬱了,天天逮著我罵不成器。”
“其實一直到初中,他成績都很好,隨便考考就年級前十,後來他外公外婆也走了,那次他好像跟他爸大吵了架,搬出來自己住,從那以後他就很少去學校了,天天鬼混。”
正說著,陸西驍忽然走出來:“你又在跟她說什麼。”
黃毛立馬對著周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轉頭說:“我看你女朋友做什麼題呢。”
陸西驍輕嗤:“你看得懂麼。”
“切,說的跟你能看懂似的。”
“我看不懂她也是我的。”陸西驍不知怎麼還被點燃鬥志。
周挽:“……”
黃毛擺手:“快滾,看到你就煩。”
陸西驍沒理他,問周挽:“學好了麼。”
“好了。”周挽很快收拾好書包。
“那走。”
黃毛:“真走了?比賽還沒結束吧?”
“一群垃圾,沒什麼好看的。”
“……”
跟他說話實在是憋火。
也不知他女朋友怎麼忍的。
黃毛向周挽投去一個同情的目光。
回去路上,周挽腦海中都是黃毛剛才說的話。
雖然周挽不認為讀書是唯一的出路,或許對她來說這句話是真理,但對陸西驍這樣家境殷實的人來說並不是。
可她還是覺得,他曾經成績那麼好,被現實一步步打壓,到如今這個地步,也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本該發光的。
“陸西驍。”周挽側頭問,“周一你來學校嗎?”
“怎麼?”
“沒。”周挽頓了頓,“就問問。”
他漫不經心地答:“再說吧。”
周挽:“你以後不用高考嗎?”
他笑了下:“怎麼,想讓我好好學習啊。”
“嗯。”
陸西驍揚眉,勾著唇惡劣道:“學習這事兒得有獎勵,不然我可沒興趣。”
周挽問:“什麼獎勵?”
陸西驍的瞳孔在路燈下泛著琥珀色的光,他散漫地輕笑,語氣吊兒郎當的:“比如說,進步幾名可以親你?”
周挽渾身一僵。
怎麼也沒想到學習的事也能扯到這上面。
周挽臉紅得一塌糊塗,受不了地別過臉去,實在有些忍無可忍:“陸西驍!”
他卻笑起來。
像是得了多大的趣兒,笑得肩膀都止不住的抖。
“是不是又在心裡罵我。”
周挽不說話。
陸西驍抬手,環住周挽肩膀一用力將人帶進自己懷裡,牢牢箍住她脖子,迫使她抬起下巴。
他就這麼居高臨下地近距離地看著她,挑了挑眉:“膽子越來越大了,看來你還是對我有點誤解,真以為我吃素的?”
周挽臉越來越紅,別扭地掙扎:“陸西驍,你先松開我。”
“老子女朋友,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他說得簡直像個地痞流氓。
少年周身帶來的壓迫感越來越重。
周挽和他力氣相差太過懸殊,根本就掙不開。
就算他現在真低頭親她,周挽也躲不掉。
“陸西驍。”周挽狼狽地挪開眼,氣息和聲音都隨之顫抖,還試圖跟他講道理,“我們才剛剛在一起,這樣子太快了。”
“都在一起了還不能親?”
其實陸西驍從來不是個喜歡這些親密舉動的人,但看周挽這樣子就忍不住想逗。
“那多久才不算快?”
“至少、至少……一年。”周挽胡亂說了個安全的時間點。
一年,陸西驍肯定已經不喜歡她了。
他輕笑一聲,語氣輕佻:“一年,都能生個孩子了。”
周挽懷疑自己聽錯了,睜大眼:“什麼?”
陸西驍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睜著一雙圓鼓鼓的小鹿眼,錯愕又震驚。
怕真把人惹惱了,陸西驍抿了抿唇,笑了聲:“沒什麼。”
禁錮在脖子上的手臂終於松開,周挽連忙往旁邊走了兩步,整了整衣領,又捋順弄亂的頭發。
陸西驍看了她一會兒,問:“剛才那黃毛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周挽低著頭,“我隻是覺得,你那麼聰明,認真學一學一定能考上一個不錯的大學。”
“怎麼,想讓我跟你考去一個地兒?”
“也不是。”周挽跟他保持著安全距離,輕聲說,“隻是我覺得,你本就該是這樣的。”
陸西驍臉上那點散漫的笑意在聽到她的話後,稍稍散去些,他抽了口煙,懶聲:“考上大學,然後呢。”
“然後你就可以離開這裡。”
陸西驍眼睫垂了下,下颌收緊,沒說話。
“我覺得你是個很自由的人,不應該被過去困在這裡,也不應該去走別人強安在你身上的循規蹈矩的路。”
大眾意義上的出人頭地、功成名就,如果放在陸西驍身上,周挽都會覺得很不相配、落入俗套。
他應該去放肆,應該去闖蕩,去走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終點的路。
他沒說話,兩人繼續走在安靜的小路。
走到小區門口,陸西驍停下腳步,無所謂地笑了笑:“算了吧。”
周挽仰頭看他。
他嘴角提著但卻沒太多笑意,眼底黑沉。
周挽不知道該怎麼勸,該怎麼安慰。
那些創傷源自太久遠之前的傷口,即便現在周挽能窺見一角,但就像刮骨療毒,沒那麼容易。
“我回去了。”周挽跟他道別,“晚安。”
“嗯。”
她往裡走了幾步,忽然停下,回過頭。
陸西驍剛要問“怎麼了”,還沒出聲,周挽忽然朝他跑來。
少女的纖細腰肢在跑動時被風描摹勾勒出來,柔軟的黑發跳躍,她身上獨有的洗衣液花香如席卷的浪頭撲面而來。
在周挽撲進他懷裡的那一瞬間,陸西驍大腦一片空白,隻來得及將指間的煙拿遠了些,別燙到她。
不過兩秒鍾,周挽就松開他,後退一步。
她低著頭,臉紅到了脖子。
“陸西驍。”她沒敢抬頭看他,始終低著頭,“你說的……那個,我真的做不來,能不能隻是這樣。”
陸西驍無聲地磨了磨牙根,覺得心髒像被什麼小爪子撓了下。
周挽聲如蚊吶:“你好好學習,我就抱抱你,行嗎?”
陸西驍揚眉,覺得喉嚨、心尖哪哪都有些發痒。
“剛才抱太短,沒感覺。”他說。
周挽睫毛顫了顫,低著頭再次向前一步,張開雙臂。
這回抱了有三秒鍾。
臉更紅了。
陸西驍估計那溫度已經能燙手了。
他笑起來,嗓音磁沉,用慢條斯理又惡劣的聲線語調:“就這樣啊,那我好像還是虧了。”
31、第 31 章
周挽不知道陸西驍到底虧不虧,反正到了周一,她還是在學校裡看到了陸西驍。
他穿了校服。
周挽很少見他穿校服。
周一升旗儀式,三十幾個方陣排列在操場上。
陸西驍站在七班最後,像是還沒睡醒,神色倦怠疲憊,眼皮都耷拉著,校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連拉鏈都沒好好拉,露出瘦削漂亮的鎖骨,勾勒出平直利落的肩線。
周挽聽到有女生議論陸西驍今天竟然來了學校還穿了校服。
說果然衣靠人裝,那麼醜的校服穿到陸西驍身上都變得青春洋溢。
周挽低下頭,抿著唇克制地笑。
校長站在主席臺前講話。
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這,今天是平安夜,明天是聖誕節。
這樣的節日在學校裡特別受歡迎,大家早就在周末時買好了各式各樣的漂亮賀卡,這會兒正窸窸窣窣地議論各自收到的賀卡和禮物。
周挽也收到不少賀卡。
她性格好,很受同學們的喜歡。
不過今年的賀卡多是女生送的,沒有男生給她,大概是因為陸西驍的緣故,紛紛對她敬而遠之。
升旗儀式結束,各班按順序回教室。
顧夢挽著周挽的手臂,說:“要是明天能下雪就好了,下雪才有聖誕的節日氛圍嘛。”
“天氣預報說會下雪嗎?”周挽問。
“當然不會啦。”顧夢說,“橋西這兩年都沒下雪,要下雪一般也都是過年那會兒,沒這麼早。”
周挽想起從前陸西驍說過的:“今年好像是暖冬。”
顧夢嘆了口氣,說:“我一定要考上北方的大學!”
周挽笑起來:“就為了去看雪啊?”
“還為了暖氣!”
上樓回教室,周挽腳步忽然停頓了下,皺了下眉,壓低聲音問顧夢:“夢夢,你身上有沒有衛生巾?”
“你來了啊。”顧夢立馬摸了摸口袋,“我書包裡有。”
周挽回教室拿了一片衛生巾,立馬快步去衛生間。
她例假經常不準,偶爾超過一個月,偶爾不到一個月,但每回來時都會覺得很不舒服,小腹疼,腰酸背痛,還覺得特別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