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蟲兒飛》, 本章共3927字, 更新于: 2025-03-18 14:58:34

於是,我等他先上了大巴,看見他坐定才上車。

車上的幾步路我故意走得很慢,還故意地扭了一下腳腕,然後俯下身子,用手指按了按腳踝,一邊展現身形,一邊抿嘴笑了笑自己。

陳姐和鄭總都說過,我笑起來挺好看的。

表演完,我找了個雙人空位坐下,等著他。

他上鉤得挺快。站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故意驚訝了一下,然後挪到窗邊,將過道的座位讓給了他。

他坐下,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那天晚上,有海風。我故意換上薄紗的裙子,畫了在傍晚看不清的淡妝。在一起散步的時候,用肩膀輕輕地蹭他。

海岸線上不足一百米之後,他牽了我的手。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都按照我預想的發展。

我拿出了這幾年在鄭總那裡練出來的賢惠,我能安排行程,能洗衣做飯,能在面對任何問題時用最好看的表情微笑,每時每刻保持溫柔,並在每一個浪漫的地方,找到合適的契機做出那些值得心動的事。

懸崖上的擁抱,水下的接吻,星光下的歌……

這些,都不過是技巧而已。

但它們真的好用。

一星期後的一天,我不小心赤腳蹭到了桌子角。

腳背出血了,不算深,但血流了一整片。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他竟然著急的不行,瘋跑到外面去買藥,又瘋跑回來。

我塗藥的時候,有點痛,他背過去了一下,再轉過身來,眼睛竟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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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姐讓我等的時機到了……

他愛上我了。

第二天,我給自己訂了回國的機票,隻訂了一張。

我說,我們結婚吧。

他有明顯的不知所措,但表情裡面有驚喜。他是想要娶我的,這點不會錯。

「我給你兩個月時間想,行的話,帶我見你的父母。」

「兩個月?」

「對,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們別見面了。我們現在是熱戀,但我想讓你有冷靜思考的時間。」

冷靜什麼?我是想讓他難熬。難熬整整兩個月,難熬到失去所有理智。

說完,我開始打包行李。

我看見他慌了,不想我走,卻又不敢阻止我。

那一瞬間,我真的有點心疼了。

我早已失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了,可是朱振哲沒有,他用整個身心在愛我,而我卻一直站在冷靜的角落裡審視他,算計他。

兩個月後,他對我求婚。

我忍不住哭了出來。我說真好啊,我有人愛了。

我當然有人愛了,長成這個樣子,當然有人愛了。但我這句話是說給朱振哲聽的。我得讓他以為我很珍惜他的愛。

但我的眼淚不是裝的,我心裡挺難受的,很內疚。

對不起啊朱振哲。

我是個小三。

可是,我沒辦法……

你幫幫我,幫我這一次,我用餘生愛你。

07

一切都很完美地進行著。

直到我到了朱振哲的家裡過年,見到他的表姐。我記得她,她見過我和鄭總在一起。

「正興集團,鄭總,認識麼?」

「不認識啊。」

朱振哲的表姐點了點頭,和其他人聊去了。

可是晚宴接下來的時間裡,她會不時瞄我一眼。那眼神不銳利,但是,足夠讓我畏懼。

晚宴結束,朱振哲喝醉了。我把他扶進了屋子,蓋上外套。

然後我聽見有人叫我,是表姐。

她說自己從南方過來,喜歡喝茶,但是沒人陪。

「你陪我喝杯茶,解解酒?」

我們所有人都在大姑姑家的別墅裡聚餐,聽朱振哲說,這家人是整個家族裡最富的,這家的表姐也是最有出息的。

聰明,有學識,在深圳做生意,有公司。

她把我叫到別墅的頂樓。

頂樓面積不大,被裝點得古色古香,牆上掛著字畫,正中有一個茶臺,據說是表姐自己置辦的,但她的父母從來沒在這裡喝過茶。

「這裡,隻有我們倆。」

表姐讓我坐在對面,然後安靜地煮水,燙杯子,沏茶。

半晌,她把一個茶杯放到我面前,倒上。

「記得我麼?」她輕聲問。

「去年 7 月,威尼斯酒店的慈善酒會。」

我知道瞞不住了,因為那場酒會,我穿著露背裝,有一半的時間是挎著鄭總的。

他微醺之後,手會在我的背上摩挲。

能出席那種場合的人,沒人看不出我們之間的關系。

表姐點了點頭。

「朱振哲,是我們幾個裡面最小的。別看人長得帥,但其實挺老實的,從小也沒受過什麼欺負。」

我默默點頭。

「我們幾個,都疼他,不想讓他受委屈。」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呢?你一個當小三的你知道什麼?」

她盯著我,眼睛裡有鄙夷。

我沉默了半晌,想著如何去說服她讓我繼續和朱振哲走下去。

可我想了許久,竟然發現,我所有的技巧,在這個情境裡都變得蒼白無力。

是啊,我能讓朱振哲愛上我,可我沒法抹去自己的過去,也沒有資格讓他的家人接受一個這樣的人進門……

「表姐,朱振哲……很喜歡我的。」

她看著我,忽然冷笑起來。

「那他知道你以前當小三麼?」

我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你走吧許樂樂,別再騙朱振哲了,離開他,離我們一家人都遠遠的。」

08——朱振哲

許樂樂跟我的家人說家裡有事,於是在正月初一離開了我家。

但事實不是這樣。

她是個小三,被我的表姐識破了。

我的表姐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和我坐在一張沙發上,手一直放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怕我接受不了。

「家人們不知道這些事吧。」

「他們不知道,他們好像很喜歡許樂樂。」

我點頭。心裡想,如果家人不知道這件事,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表姐,既然家人都不知道,那你也當作不知道,行麼?」

表姐眯起眼睛。

「表姐,我還是喜歡她。」

「你說什麼?」

「她有過去,可是,誰沒有過去呢?」

「她是個小三!」

「是啊,她有一個前男友,可能老點,可能有錢一些,可這有怎麼樣呢?」

表姐突然站起來,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後用手指使勁戳著我的腦袋。

「朱振哲,你被人迷暈了吧!」

其實表姐說的這些事我知道。

許樂樂走的時候都和我說了。

當時,許樂樂站在我面前,很平靜。

但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緊了,有好幾分鍾,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想打她一耳光,雖然從小到大我從沒打過女人,但我真的想。

可是手抬起來,卻隻是在她的臉上貼了一下,就垂了下去。

她把戒指還給我,說對不起騙了你。但這樣也好,不用再對你愧疚了。

「我可能要去騙下一個人了,朱振哲,祝賀你逃離我的魔爪啦。」

許樂樂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特別輕松。

隻是,一直在抬手抹眼淚。出來一滴,就擦掉一滴,但還是有。

我說你也太不專業了,小三不應該是那種處處逢場作戲但絕不動真情的人麼。你他媽現在哭什麼?

她說我撩你撩得也挺辛苦的,我在哭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

說著她拿起手機,把我的微信刪了。

「我失敗了,過了今晚,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

我笑起來,說你他媽可真幼稚。

「對不起……」

「別說這句話,特惡心。」

她點頭,「我一早就走。」

說完,她沉默了下去。

那天是大年三十,我們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父母早早睡了,我倆就這樣沉默著,誰也不說話,誰也不想睡去。

「所以,你都是怎麼撩我的啊,說說唄?」

雖然痛苦,但那個晚上,我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以及許樂樂的所有過去。

09——許樂樂

回到深圳之後,我租了個房子,在裡面宅了一個月。

陳姐拿著酒過來找我,說不過就是失敗一次嘛,你至於連屋子都不出麼?咱還得接著釣男人呢。

她說得對,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很消沉。

她看我不說話,便坐到我身前,直視我的眼睛。突然她嘆了口氣,「哦,原來我們家許樂樂,動心了呀。」

聽到這句話,我像是被什麼擊中了。眼淚突然開始往外流,怎麼擦都止不住。

是啊,我自己都沒發現,已經喜歡上朱振哲了。

從他為我瘋一樣跑下樓去買藥?從他跪下來為我戴戒指?

還是那次我幫他洗了件衣服,他抱著我說感謝?還是在我每一次刻意浪漫時,他溫柔的眼睛?

又或者,是他在知道所有真相後,仍然用手撫摸我的臉……

原來我還會愛上別人,在我幾乎沒有資格的時候。

可是,我已經失去他了。

後來,鄭總找過我,說想要聚一聚,順便把我上次沒能打包走的衣服給我。

我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直接叫搬家公司就好。

我不想再見到鄭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聯系。

半個月後,我找了一家奢侈品店做銷售。跟著鄭總的幾年,我見慣了許多大牌,見過很多闊太太,很知道如何把東西賣到她們手上。而且我打聽了,這工作收入不算低,如果做到店長,仍然能在這座城市立足,把老媽接過來。

大概一個月後,我不再失眠了,不再做那個被朱振哲表姐揭穿,被他們全家人唾棄,被朱振哲辱罵的噩夢了。

然而,朱振哲來找我了。

那個周末,他敲開我的房門,提著行李箱。臉刮得很幹淨,但黑眼圈很嚴重。

我說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他沒回答我,直接一步闖了進來,將我抱得死死的。

他說:「我還想和你在一起,你還會要我麼?」

我哭了起來。

我說:「你傻啊你,我憑什麼不要你啊……」

憑什麼不要你啊。

10——朱振哲

「所以你還是會去找她?」表姐問。

我看著表姐,「我想了一夜,我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她。」

許樂樂走後的一個月,一個女人在微信上加我。驗證信息是:還喜歡許樂樂麼?

我通過了驗證,給那人打了語音。那人不接,直接給我發了個地址。

那地址,就是許樂樂在深圳租的房子。後來我才知道,給我發地址的人是陳姐,許樂樂在深圳僅有的朋友。

到了深圳之後,我在許樂樂租的房子裡住了下來。

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

我很快找了一份工作,開始了朝九晚六的日子。我和她每天早上一起擠地鐵,她比我早兩站下車。晚上她比我回得早,會做好晚飯等我,無論我加班到幾點,她都要等我到家才開始吃飯,有時候菜需要熱上好幾次。

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電影,我陪她逛街,或者她陪我去球館打籃球。

她坐在場邊,將手肘支在腿上看著我,看見我進球會鼓掌,我走下場歇息的時候,她會拿出準備好的飲料,眯著眼睛對我笑。

幾個月來,我們沒吵過架,沒互相指責過一句。我們就像大城市裡普普通通的小情侶那樣精打細算地生活,享受不需要思考未來的短暫光景。

當然,我沒再提起過她的過去。

她也沒再說過結婚的事。

年底的時候,深圳開始冷了起來。我是北方人,從沒試過這邊的冷,屋子裡有時比戶外還要難受,無論穿什麼衣服,寒氣像是能透進來。

我感冒了,那天下班回來,吃過飯晚上突然開始頭痛,發了高燒,把許樂樂嚇壞了。

她要下樓去買藥。

我說這又不是澳大利亞,有外賣的。

她說不行,自己比外賣快多了。

然後瘋一樣地跑下樓去。

著急的樣子和我當年一個德行……

過了十分鍾,她氣喘噓噓地跑回來,拎了四五種藥。

喂我吃藥之後,又煮水,燙毛巾幫我敷腦袋,又效仿她媽媽,在我身上塗酒精散熱。也不知道哪一項是科學的。

到了深夜,我的頭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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