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個規則有點復雜,我過去跟你說吧。”
兩人來到遊戲機前,周挽耐心地跟他講遊戲規則以及拿更多積分券的訣竅。
陸西驍長腿一伸,從一旁勾了把椅子到周挽身後:“坐著說。”
周挽坐下後,他也在旁邊坐下。
兩人挨得有些近,還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周挽抿唇,無聲地攥了下空拳,繼續說:“你看準機會把球落到這個位置就有抽獎機會,運氣好能一次出好多積分券。”
陸西驍雙手揣兜,靠在一邊,抬下巴:“你試一次。”
“啊?”
同一句話他不會說第二遍。
周挽遲疑了三秒,將手放到按鍵上。
陸西驍垂眸看了眼,那手小得很,又修長纖細,指甲修剪的整齊幹淨。
她緊緊盯著裡頭的轉盤,紅光映在她臉上,襯得她眼睛亮極。
接著,她“啪”一下,按下按鍵。
一顆珠子從上落下,滾動一圈,一個凹槽都沒落入,自然一張券都沒有。
“……”
她雖然看店看了許久,但實在沒有遊戲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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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驍不給她任何面子,直接笑出聲:“我看你那架勢,還以為挺厲害。”
“……”
周挽撒了手:“你自己來。”
陸西驍傾身,沒怎麼猶豫,直接按下鍵,珠子直接落入那個最難的凹槽,遊戲機開始滴滴叭叭地閃爍著放起音樂。
有抽獎機會了。
屏幕轉動,緊接著,積分券又出了厚厚一沓。
周挽覺得,有被侮辱到。
“就這樣?”他問。
“……嗯。”
他隨便玩了幾輪,又吐出不少積分券。
也是在這時,他手機忽然響了。
就放在遊戲機上,周挽並非故意但還是看到了來電號碼——沒有備注,隻有號碼。
但這串號碼她實在太熟悉了。
郭湘菱。
陸西驍又玩了一把,才看向手機,他嗤笑一聲,直接掛斷。
周挽明白他今天為什麼渾身煩躁勁兒了。
又過了五分鍾,郭湘菱又打來。
周挽坐在他旁邊。輕聲問:“你不接嗎?”
陸西驍用行動回答,直接將郭湘菱拖進了黑名單,“啪嗒”一聲,手機被他扔到旁邊桌上。
說來可笑,郭湘菱無數次因為“不方便”掛斷周挽的電話,如今卻又在陸西驍身上自食其果。
她曾經試圖用乞求得來的親情,在陸西驍眼中根本不名一文。
周挽猜測,陸西驍大概是不想回家,才會將時間耗在她這裡。
他一直玩到關店才起身。
手裡的積分券幾乎要握不住。
“你要兌換嗎?”周挽問。
“你們這最高的獎品是什麼。”
“那個。”
周挽指向另一邊,銀光閃閃的玻璃櫃裡頭,是一輛很漂亮的自行車。
“有人兌換到過麼?”
“沒有,那個積分太高了,應該要充個好幾千塊錢才能拿夠那些積分。”
陸西驍煙在桌上敲了敲:“你最喜歡哪個?”
他問得太隨意了,以至於周挽也很隨意地答道:“自行車,這樣再碰到下雨天我就可以少淋點雨了。”
周挽將那些券錄入一遍,已經有兩萬多點積分,又問一遍,“需要兌換嗎?”
他漫不經心地笑:“先存著吧。”
5、第 5 章
雨後的深夜,路邊都是被打落的桂花,黃燦燦一片,被踩得泥濘,映著月光,散發出最後一點幽香。
這回他們不是前後走,而是並肩。
這條街人聲寂靜,昏黃路燈打下光,電線在頭頂交錯,黑壓壓地覆下來。
陸西驍手機響了,他接起。
“喂?”
……
“不來。”
……
“懶得過來。”
說完,掛了電話。
他的聲音很好聽,磁沉沙啞,帶著鼻音和散漫的笑意,不像剛才剛放學那會兒那麼低了。
周挽側頭看向他。
他個子實在是高,她要仰著頭。
他看向另一邊,周挽順著他目光看去,是一家老式的火鍋店,雖然是老式的,但味道正宗,很多人慕名前來,晚飯時間常常是人滿為患。
“吃麼?”陸西驍忽然問。
“什麼?”
周挽問出口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麼,眨了下眼。
想起前幾日自己在草稿紙上寫下的那兩個名字。
她抿唇,真的要這麼做嗎?
她知道,這件事一旦決定了就回不了頭。
也許她原本平靜的校園生活會被打破。
而她,也會徹底淪落為自己所不齒的那種人。
沒等到她回答,陸西驍不再問,直接朝那家店走去。
“那個——”周挽出聲,叫住他。
她終究沒能敵過內心的陰暗。
陸西驍停下腳步,回頭,燈光和月光打在他頭頂,他揚眉,無聲地詢問。
周挽提了口氣,緩聲道:“這麼晚了,我們別吃火鍋了,這旁邊有家面館。”
那家火鍋太貴了。
周挽尋了個借口。
陸西驍對吃什麼沒異議,跟著周挽走進旁邊的面館。
店面很破,塑料桌塑料凳,在冷色的白熾燈下泛著油膩膩的光澤,這家店因為便宜平時大多是外賣,很少有人會來店裡吃。
周挽倒來過幾次,認得老板。
“康叔,我要一碗三鮮面。”周挽側頭看向旁邊的陸西驍,“你吃什麼?”
他在菜單上掃了一圈,都沒什麼興趣,淡聲:“一樣。”
康叔應道:“好嘞!兩碗三鮮面!”
走到桌邊,周挽叫住陸西驍,抽出紙巾將他那側的座位都認真擦幹淨——畢竟是她提議的來這裡吃面。
少女垂著眼,素淡的臉,除了睫毛很密,眼睛也大,顯得幹淨又有種說不上緣由的勾人。
她個子瘦小,皮膚白皙,看著柔弱得隨便一逗就會哭,偏那雙鹿眼還透著股執拗不服輸的勁兒,矛盾碰撞出一種奇妙的和諧。
難怪會引得被馬邵那群混子欺負。
陸西驍無聲地扯了下嘴角:“喂。”
周挽抬頭:“嗯?”
“以後再遇到下午那種人,說我名字就行。”
周挽愣了下,沒想到他說這樣的話,點頭:“嗯。”
“嗯什麼,知道我名字麼?”
“知道的。”周挽擦幹淨他這側的桌椅,又去擦對面的。
“我叫什麼?”
“陸西驍。”她說。
那是周挽第一次叫他名字。
後來過了很多很多年,陸西驍再回想起周挽,總能想到這一聲,她第一次叫他名字的這一聲。
清恬嗓,卻不像有些女生那般喚得總黏糊,很幹脆利落。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而當下,周挽叫他名字時抬頭看向他眼睛,少女坦蕩而清凌凌的眼撞進他的瞳孔,這讓那一聲喚無端顯得鄭重。
他聽到她說:“陸西驍。”
認真,鄭重。
陸西驍認識很多人,聽到過用各種各樣情緒叫他的,或開心,或難過,或生氣,或撒嬌。
他骨子裡就隨性浪蕩,身邊的人自然也同類相吸,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鄭重的“陸西驍”三個字。
以至於吞噬掉所有他習慣的反應,後脊泛起類似痙攣的感覺,細微又龐大。
最後他輕慢地笑:“得,你以後再碰到那群混混,還是直接閉嘴來得管用。”
周挽並不知道剛才那一聲在他心頭掀起的驚濤駭浪,自然也沒聽懂他話中的含義:“什麼?”
陸西驍懶得解釋,周挽也沒再問。
康叔端著兩碗三鮮面過來。
周挽點的是二兩的小份,她低頭吃面,餘光裡瞥見陸西驍沒動幾下筷,很快就沒再吃了。
大概從小的優越生活讓他對食物也很挑剔。
等到周挽放下筷子。
陸西驍:“走了?”
“等一下。”
周挽又去要了一份青菜素面,打包帶走。
這是她的習慣,康叔早將面下鍋,又說:“喲,我這沒打包盒了,門邊有,幫我拿個過來行不?”
周挽到門邊抱了一摞打包盒過去,回到收銀臺前時陸西驍也已經站在那兒了。
康叔利索地將素面打包。
“多少錢康叔?”周挽問。
康叔笑道:“這帥哥剛付好了。”
周挽愣了下,從他手裡接過面。
外頭街上更靜了,門口的路燈壞了一盞,有野貓尖利的叫聲。
“剛才那些面。”周挽問,“多少錢?”
陸西驍垂眸掃她一眼:“不用給我。”
“不行的。”周挽堅持,“這樣,我直接手機轉給你吧。”
那些面不過二十幾塊錢,陸西驍懶得為這些錢推脫來推脫去。
還就還了,沒什麼所謂。
可剛拿出手機,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周挽:“那你告訴我號碼,我加了你再轉過去。”
陸西驍報了自己的手機號。
周挽將手機號輸入進去,點下“搜索”鍵,跳出來——
他頭像是一片黑,名字是就是“陸西驍”。
在大家網名都五花八門的年紀,陸西驍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不過他也確實有這個資本,周挽看過他身邊總有數不清的朋友,他這名字確實是響當當的。
周挽盯著他的頭像看了會兒,選擇“添加到通訊錄”。
到家時已經很晚。
但這些天奶奶皮膚病又犯了,總是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
周挽輕聲走進她房間,果然見她還沒睡,她將面遞過去:“奶奶,你晚飯肯定沒怎麼吃,吃點東西再睡吧。”
“哎喲,怎麼又給我花錢。”奶奶嘴上這麼說,卻笑起來,“早跟你說了這錢你就存起來,奶奶沒用,就會拖累,可不能把你以後讀大學的錢也花掉了。”
周挽拿了小板桌到床上,將還熱氣騰騰的面打開:“奶奶,快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