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主和她的死對頭駙馬》, 本章共3916字, 更新于: 2025-03-14 16:19:05

江羨不知是怒極還是怨極,被藥迷得七葷八素,還想伸手來奪:「都是誣陷,殿下也信這空來之物?」

我頗為新鮮地上下拋著那枚玉佩。

「緣何不信?證據什麼的,真假有那麼重要?」

他顯然聽懂了。言外之意便是,若是帝王家想處置一個人,證據真假什麼的不重要,有就夠了。

而且,今天江羨在落仙樓的所作所為,皆印證了這份證據的分量。

待北蠻事定,便是他江家傾頹之時。

可他還是有些不解:「那你呢?你明知算計,為何同意嫁與我?是……是……」

我愛憐地看了他一眼:「是恩寵,也是利益,總是無關情愛的。」

他眼底的光寂滅了個徹底,隨後像是失去了支柱般,惶然跪坐在地上,口中溢出一縷鮮血。

「你……我……」

他先是抬頭看我,見我神色依舊,又茫然看了看自己沾了許多血的手,最後十分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

10

我帶來的人把江羨扛回了公主府邸。

醫師進去兩三波,都冒著汗出來。

我和南枝手握著手靠在一起,驚魂未定地看著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先是她起了個頭:「驸馬不會沒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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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懷疑自己:「沒吧,本宮說話當真那麼狠?」

南枝認真地點頭:「殿下,您就差告訴驸馬,您險些把他的褲衩都騙沒了。

「殿下,您真的這麼討厭驸馬嗎?」

我小聲狡辯:「沒有……至少現在沒有……」

南枝這句話,叫我不禁想起了我和江羨的幼年。

那時,我和他已經針鋒相對了整整十三年。

我隨太後上山禮佛,卻在半路遇到了匪寇。

皇祖母年事已高,受不得驚嚇,可匪寇來勢洶洶,我們帶來的人撐不到支援。

情急之下,我隻得解開一匹馬,以身吸引一部分匪寇。

胯下不是我慣騎的小馬,磨得我大腿生疼。可我不敢停,緊緊扯著韁繩在密林穿梭,最後被逼到了懸崖。

匪寇看我一個小姑娘已是無路可退,眼底露出一絲精光。

他們似是篤定我會死在這,有幾個已經在興奮地摩拳擦掌。

「頭兒,我還沒玩過公主呢,待會兒讓我試試唄?」

「去你的,黃毛丫頭而已,不如頭顱祭旗,身體片成肉,叫兄弟們開開葷!」

「得了吧,誰跟你一樣變態,還是玩玩她比較舒坦!」

眼見話題越飄越遠,這隊人馬的領頭終於發話了。

「聽聞她是最受寵的公主,你們先別動,萬一死了,天師拿什麼威脅那皇帝老兒?」

餘下幾人恍然大悟,又紛紛把注意力放到了我身上。

我有些了然。

祭旗,天師……原來不是匪寇,而是最近聲勢浩大的起義軍嗎?

我手上沒有利器,隻有一匹勉強聽話的馬。

總也不能落入他們手裡,我回頭打量了一眼崖底,不算深,有斜度,又有樹木緩衝,運氣好應該能活。

約莫是意氣上頭,我猛一拍馬屁股,馬兒受驚,橫衝直撞了上去,一下便衝散了他們幾個。趁著他們倉促應對之時,我瞅準時機,縱身躍下懸崖。

11

我的預判出了一點小錯誤。

因為力度不夠,我沒能跳到先前看準的崖邊樹上,而是在空中滾了幾圈,最後被生在懸崖中間部分的一棵樹擋住了身軀。

這是個很尷尬的位置,上去費勁,下面的人還不好找。

我在這裡待了整整三天,偶爾聽聞過尋我的聲音,但都離我太遙遠,我竭力呼喚許久,不僅沒能喊來他們,甚至費了不少力氣。

直到第四天,連我都險些放棄自己時,崖上出現了一片衣角。

我的眼底渾濁一片,看不清是何人,心下卻莫名很堅定,那約莫是江羨。

可他隻是稍作停留,便離開了崖頂。

我隻來得及喚一聲:「江羨!」

聲音粗啞得厲害,連停在枝頭的鳥都沒被嚇跑。

他沒有回來。

又是一場希望落空。

我真的要死了吧。

但願我能死得好看些,屍體墜下去的時候,別嚇到過路行人。

就在我準備闔眼時,崖上忽然傳來了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公主在崖下!快取繩索來!」

再睜眼,就見他幾乎半個身子越出了懸崖,就這樣死死地盯著我。

「殿下不怕,救您的人就快來了,您再堅持一下!」

我和他相隔甚遠,分明看不清他的神色,卻總覺得頰側湿湿的,也許是他的,也許是我的,生死之際,我未曾想過會是他先找到我。

……

事後,他難得與我停戰了半個月。

我心下好奇,便問他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喊他。

他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臣隻是莫名覺得您在那。」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麼溫柔的江羨,就這樣盤著腿支著頭,不知在看我,還是在看我的玉枕,聲音倒是很堅定。

「殿下,您比臣勇敢多了。」

12

太陽西斜,醫師總算出了屋。

我急忙上前幾步:「那個……驸馬他沒事吧?」

醫師沉默幾瞬,突然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殿下此計,高,實在是高!

「殿下放心,驸馬肺腑的瘀血已盡數嘔出,此行診治過後,隻需休養幾日,便可大好。隻是……隻是……」

凡事都怕個轉折,我驟然木了臉,卻見他一臉神秘兮兮地擺了擺手。

「殿下,凡事都需節制啊,又是蒙汗藥,又是情毒,操之過急,恐有反作用啊。」

我:「……

「南枝,這位醫師哪來的,這麼八卦?」

南枝一絲不苟地回答:「是陛下遣給殿下的。」

好吧,難怪。

我無能狂怒。

隻得深吸一口氣,越過他,掀起不遠處的珠簾。

此時屋中散去了不少人,獨留江羨一人斜倚在軟榻上喝藥。

他不擅武,與那些北蠻裝作的胡商纏鬥時受了許多傷,故而處處都裹著紗布,衣領也敞得很大。

明明被遮住的地方很多,但我就是被蠱到了。

臉上莫名騰起兩朵紅暈,為了防止他發現,又大步撤了回去。

跟著我的南枝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撞了個結實,眸中都浮現了淚花。

我忽地抓住她的手:「南枝,江羨以前有這麼好看嗎?」

她雖不解,但還是回答。

「驸馬翩翩年少,品貌自是極好的。」

「有嗎?本宮沒注意過啊。」

我的腦海中盡是他光著屁股跟我搶玩具的場面,著實很難把現在的他聯系到一起。

「錯覺,一定是錯覺。」

我拍了拍胸脯,再度鑽了進去。

這次,更是直直撞入了他的眼眸。

他像是早早便發現了我這裡的動靜,一直看著我的方向,卻不發一言。

完了,不知是不是心虛,心跳得更快了。

我又木著臉退出去,再度抓住南枝的手:

「這次好像注意到了……這次真的注意到了。」

不待我繼續與南枝說話,屋中突然傳來江羨的聲音:

「殿下這是在三顧茅廬?不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13

我遣退了南枝在內的所有人,坐在江羨的床側,卻是兩兩無話。

許久,才提起一口氣。

「你……」

「你……」

不承想他也開了口,見狀,又閉上了嘴,最後才道:「你先說。」

「北蠻發生了冷害,損失慘重。而今,他們想打贏我朝,隻有切斷我朝物資這一條損失算不得太慘重的法子。」

我盯著自己的鞋尖尖,沒有抬頭。

這都是前線發生的事,父皇都告訴過我。

江羨眼底有幾分疑惑:「可是……他們有過一次動作,但失敗了。」

他說的是半個月前發生的事,彼時我朝確實受過一次突襲,但沒讓他們得逞。

我點了點頭:「是,不過沒能得逞是因為我朝最要緊的冬衣和糧食被額外分出來運送了。其中一個據點便是落仙樓。」

我朝與北蠻徵戰不止,不外乎便是他們眼饞我朝地大物博,資源豐厚,是遼闊的中原之國。

而我父皇前面的幾位先皇重文輕武,我朝軍防並不如北蠻兇悍,險些成了一隻待宰的羔羊。

北蠻確實厲害,一開始,缺少良將的我朝並不敵他們,被連奪了好幾城。

後來是江大將軍自告奮勇,浴血拼殺才換來了一線生機。

難的不隻有前線,還有內朝,抵御北蠻的同時,我朝甚至爆發過起義。

這些年風風雨雨下來,著實令人心力交瘁。

落仙樓也是起義軍被鎮壓後,我見太多女子無處可去,央著母後建的。

本是收容落難女子的場所,後以花樓為飾, 做了父皇手中的一處據點。

我朝與北蠻徵戰已久, 早就到了一決勝負的時候。

父皇便下了一盤大棋。

樓中擅刺繡的女子, 織出與軍衣差不多的香囊,免費贈與進樓消費的客官,將埋伏在北蠻的臥底吸引出來。

北蠻早知父皇的提防之舉,有心要離間父皇和江大將軍,父皇便是要取到他們的證據, 叫他們信以為真, 促成和江大將軍的合作,最後徹底反撲。

這是極險的一招棋,但凡中間有點差池都會全面崩盤。

所以當我在落仙樓看到一無所知的江羨時, 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 不承想父皇竟然真的把他算計了進來。

之前的落仙樓對峙,不過都是演給藏在暗處的北蠻人看的。

真的江羨在公主府, 假的江羨已經被下了天牢。

江羨聽罷,沉默了很久。

我以為他會問我父皇緣何會算計他至深。

他不擅武, 隨時有可能把命折在裡面,就連我也是得到消息後才匆匆趕赴那裡。為了真實性, 從頭到尾, 父皇對他的安全問題考慮得都不算太充分。

可他憋了半天,隻憋出來一句:「那你親臣是真心還是假意?」

可惡啊,他怎麼又提這事?

我面無表情地堵住了他的嘴:「沒有假意,那個……確實是沒忍住……

「江羨, 本宮突然發現, 你長得真的很好看。」

他眼底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嗚嗚咽咽地說道:「唔……唔……果然這招好使……」

我直覺不妙:「什麼招?」

他道:「陛下教臣的, 色誘。據說他當年就是靠這招拿下了皇後娘娘!」

啊, 這個。

我挑了挑眉:「父皇也教了本宮一招。」

「什麼?」

「英雄救美。」

「……」

「對了,你查出落仙樓的東西了, 快叫本宮『爹』。」

「……臣沒答應……」

江羨的神色頓時萎靡下去, 身體猶如一條靈活的魚, 順著軟榻滑了下去。

直到錦被徹底蓋住臉才徹底沒了聲音。

竟是打定主意要賴賬。

聽母後說,那是長樂宮最吵的一天,我和江羨兩個屁大點的孩子險些用眼淚把她的宮殿淹了。

「【成」14

我與江羨成婚不過五月,前線便傳來了喜報。

江大將軍與我軍裡應外合,成功剿滅大批北蠻兵士,已經與北蠻籤訂了停戰協議, 北蠻需年年向我朝進貢。

自此,外憂告一段落。

江羨將大半心思都放在了我和他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又過上了圍追堵截我上青樓的日子。

至於我和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能造出一個孩子呢?

簡單來說就是月黑風高夜,我和他都喝多了,勾肩搭背揭著對方的老底。

他笑我幼時為了捉狸奴一頭栽進泥坑。

我笑他幼時光著屁股不長個, 硬要拉著我比身高, 以一公分慘敗後哭了三天三夜。

最後不知是誰先破防,又開始幹架。

打得誰都不服誰,不知不覺就打到了床上去。

待神智歸攏時, 生米也煮成了熟飯。

隻得感嘆一句,喝酒著實誤人。

歲月悠長,我和他就這樣慢慢地過。

我永遠不會提及他被扣在京城,不允他習武的真實目的確實是牽制江大將軍, 我嫁給他到底是生出了想保住他的心思。

正如他也永遠不會提及父皇書案下壓著一道若此計敗落,我去和親的旨意。

成人之間的事向來復雜,而我與他足夠幸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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