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本就傷的不輕，又被師兄打中，整個人劇烈喘息著，雙眸卻泛著亮光死死盯著我。
眼看師兄要對他下殺手，我忙伸手去攔：「不可殺他！」
「他是魔族中人，難保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師兄的攻擊已經到了近前。
我心頭掠過一抹怪異，來不及細想便抬手格擋。
「他不久前和柳绾绾一起消失，現在又出現在了這裡，說不定有出去的線索。」
師兄難得固執起來：「線索我們可以自己找，但是這個人後患無窮，必須斬殺。」
他根本聽不進我的話，我眉心緊皺，不得已使出一記重擊。
師兄沒防備被我掀翻出去好遠，我忙攔到宋輕寒面前。
師兄溫潤的面孔忽然沉了下去。
「甄甄，你為一個魔族的廢物與我作對？你難道是舍不得你們之間的姻緣，想跟他結為道侶不成？」
這都什麼跟什麼。
「宋輕寒也是受害者，我對他沒有私情，隻是想知道出去的線索，大師兄，你狹隘了。」
師兄卻完全不聽我解釋。
他眉心隱隱有怒氣升騰：「什麼天定姻緣，待我殺了他，自然就斷了！」
我懷疑是這裡太靠近魔族，大師兄心神不穩受了影響。
剛從儲物空間裡摸出來一把清心丹，身後忽然傳來宋輕寒聲嘶力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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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洛，殺了他，他是魔族中人！他要破除封印，讓人間生靈塗炭！」
23
我身形狠狠一頓，難以置信的回頭看著宋輕寒。
他匍匐在地，唇邊溢出一大攤鮮血，整個人生機都在緩慢流失。
見我看過來，他神色痛苦，語速卻極快，似乎生怕自己說慢了就沒機會說了。
「相信我，求求你，他真的是魔族中人，就是他同柳绾绾做了交易，害我們刀戈相向，你不殺了他，他會殺了你的，柳绾绾要你的內丹是為了給他煉制破除封印的魔刃斬神刀。」
「求你，相信我。」
宋輕寒神色乞求，我本該不信的，那可是我朝夕相處五十多年的大師兄啊。
可在宋輕寒血紅的眸光下，我竟動搖了。
我莫名相信他不會騙我。
我心頭震撼，師兄已經到了近前。
「滿足胡言亂語，離間我和甄甄的關系，憑你也配？！」
他這次不留餘力，我艱難抵擋，亂成一團的大腦理智卻開始一點一點回歸。
幾息之後，我的本命劍和師兄的本命琴相撞，發出錚然聲響。
大師兄目光滿是痛楚：「甄甄，你信他不信我？」
24
我已然冷靜下來：「三十年前在元都城，我上前檢查宋、柳二人時，師兄你在我身後做了什麼？
「小師妹為何在太守府中會突發頭疼，這會師兄不再給她輸送靈力便不疼了，師兄我也想你給我一個解釋？
「還有那個同柳绾绾做交易的聲音，師兄，他說話的韻律腔調，為何同你如此相像？
「還有宋輕寒，他重傷之下根本沒有反抗餘地，你卻執意殺他，是不是怕他說出什麼？
「甚至此時此刻，師兄難道沒有發現，你身上，有這個封印大陣的氣息嗎？」
太多破綻了，我神色漸冷，揚手將小師妹和宋輕寒收進了我隨身攜帶的溫養芥子中。
沒忘記用捆仙繩先把宋輕寒捆上。
雖然如此，我此舉也是對大師兄全然防備的姿態。
他看的分明，眼中溢出悲傷的神色。
相知相伴幾十年的人，是魔族細作。
我心中難過並不比誰少，可還是厲聲看向大師兄沈淵：「若這些與師兄無關，但求師兄給我一個解釋？」
隻見眼前方才還滿面悲傷的男人，突然緩緩扯開唇角，露出一個諷刺至極的笑來。
他原本溫潤的變容也好似被這個笑影響了，變得邪氣叢生，眉心緩緩浮現一個火焰紋路。
「原來你那麼早就懷疑我了，我的好師妹，真真是心細如發。」
25
我捏緊了手中劍：「既如此，動手吧。」
今日便是不死不休，我也要阻止他破開封印。
沈淵卻輕蔑地掃我一眼：「區區合體期，還想跟我一戰？自不量力。
「我可以饒你一命，隻要你跟隨於我，你的內丹我也可以不要。斬神道的內丹雖然珍貴，但也不至於絕無僅有。」
「你做夢！」
「死到臨頭，倒是嘴硬！」
他說著，卻沒有跟我動手的意思。
我不想耽誤時間，揮起長劍便要拉開戰局。
隻是剛一動，身後一股大力襲來，我錯身躲開，便看到柳绾绾雙眼血紅發絲凌亂死死盯著我。
「洛甄，把宋輕寒還給我！」
這女人就是個瘋子，我看著他們兩個人如出一轍入魔的眼，調動全身靈力和他們兩相對峙。
柳绾绾恨極了我，一擊落空又是一下。
隻是還不等落在我身上，她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整張美豔的臉青筋暴起。
「蠢貨，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來摻和什麼？」
沈淵捏著她，就像捏著一個小雞崽，柳绾绾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二，二長老，饒命，求您……」
26
我的大師兄沈淵，原來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魔族二長老。
我驚訝了一瞬，又覺得好似一環套一環。
當初在元都城就是沈淵設計弄走了柳绾绾，後面他親手調教柳绾绾也正常。
他甚至還讓柳绾绾當上了魔族聖女。
隻是此刻看著，他對柳绾绾也沒有絲毫憐惜之情。
因為下一秒，他手中用力。
竟生生捏爆了柳绾绾的元神。
他手中的柳绾绾，如同一個破布娃娃，歪著腦袋死不瞑目，被他隨手丟到了一邊。
「蠢貨，非要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上下蹦跶。」
這個走向出乎了我的意料。
隻是很快我就沒心思意外了，我和沈淵之間一觸即發。
他高我一個境界，壓制我綽綽有餘。
很快我便口吐鮮血，支撐不住。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願不願意跟我？」
「做夢！」
沈淵徹底被我激怒，他不再留有餘地，對我下手一下比一下更狠。
我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奄奄一息。
隻是我用盡全力反擊，他也沒能討到好。
他琴弦斷了一根，捏住我的頭顱緩緩用力：「倔強的斬神道啊。」
他剛才對柳绾绾就用了這一招。
我整個人疼得快要炸開。
卻在他近身那一刻周身迸發出強烈的光。
周圍卷起狂風，飛沙走石獵獵作響。
我黑發披散，滿臉是血，隻有一雙眼亮的驚人。
早已經碎裂的本命劍被我再度召喚到周身三寸遠的地方。
下一秒，那些碎片攜萬鈞之力劈進沈淵體內。
捏著我的手陡然一松。
沈淵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靈力耗盡，死生一線，輕聲說：「知道為什麼叫斬神道嗎？」
是因為，隻要有一絲靈力可以運轉，我就可以燃燒己身，跨境界斬殺神一樣的存在。
據傳斬神道的創始人，真的將神祗斬落過雲端。
我沒那麼厲害。
但是斬殺一個松懈下來的沈淵還是能做到的。
隻見劍身碎片在沈淵周身遊走，將他的元神切得四分五裂。
沈淵神色痛苦，緊接著，碎片忽然在他體內重組，又飛快地攜著他的元神在體外爆裂開來。
這是一種很殘忍的手段，被施用之人所受折磨痛苦異常，而且元神爆碎，永世不得超生。
沈淵眼中沒了光彩，卻緊緊盯著我的方向。
他唇瓣無聲的動了動。
我仔細分辨，才發現他說的是：「甄甄……」
我身受重傷，內丹隱隱有了碎裂之象。
看著沈淵的屍體，我壓下眼底的一抹潮湿，幾息後，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徹底暈過去前, 我做的最後一件事是解開芥子上的禁制。
【尾聲】
我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
時空裂縫裡身受重傷，那種情況下, 我已經做好了身死道消的準備。
沒想到一覺醒來，我身處門派瑤池仙境的藥浴臺, 身旁趴著酣睡著的小師妹。
我一動，她也立刻醒了過來。
她歡喜地跳了起來：「師姐你終於醒啦。」
從師妹口中我得知, 她在空間芥子中暈了過去, 醒來就已經連同我一道回到了仙門腳下。
小師妹從懷裡摸出來一封皺巴巴的信, 睜著一雙懵懂大眼對我說：「師姐，這是醒來時放在我們身邊的, 給你的。」
我接過來，上面寫著【洛甄親啟】四個大字。
筆跡是宋輕寒的。
信紙很薄，上面解釋了他和柳绾绾為什麼能出現在結界之外。
因為他們並非天生魔物, 而是以人身入了魔道, 所以隻要在過封印大陣的時候遮掩魔氣, 就能順利通過。
他在信裡猜測沈淵也是人身入魔, 所以能在仙門掩藏蹤跡多年。
他說沈淵故意選中柳绾绾讓她在我們兩人中間作梗, 最好是他能殺了我, 這樣得到的內丹染上了怨氣，來鑄造魔刃最合適不過。
信上還說, 小師妹的玲瓏骨似乎有大用途，不僅僅是可以做絕佳的血骷髏那麼簡單。
對此, 我也早有猜測, 隻是還未能證實。
信的最後, 宋輕寒說自己身上魔氣難除，希望我們日後有緣再見。
我不置可否地放下信，撿回一條命的喜悅漸漸淡了。
內丹上的裂痕猶在，不知要花上多少年才能恢復。
他不過一介凡人之資。
「熟當」雖然這是一個讓我名聲大噪的機會，但師傅擔心沈淵前昆侖派大弟子的身份會招致影響，最後隻是低調的傳信各大門派，說沈淵叛逃昆侖，不知所蹤。
師傅境界百年未有提升，外表看起來已經很是老邁。
他開始閉死關。
三十年後，師傅精神奕奕宣布出關, 卻在第二日給小弟子們講經時羽化登仙。
我接管昆侖派，成為新一任掌門。
後來我翻遍門派舊物，從一本破鏽不堪的生鐵典籍上看到關於玲瓏骨的一些記載。
玲瓏骨奪天地之造化, 能溝通四方宇宙、貫穿時間空間, 是世間罕見至寶。
身負玲瓏骨之人, 肉身混沌，一生難以開靈竅, 隻在神魂不穩的時刻可以連接天地操控時空流轉。
頂級的玲瓏骨，主人可以讓時空回到任意自己想去的時刻。
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吧。
我看著小師妹開心的和新入門的小弟子捕蝶的身影。
時間好像隻是從她身旁穿過, 絲毫未給她留下一絲影響。
她仍是那個心思澄澈眼神明亮的小姑娘, 永遠也不會知道她身上那副頂級玲瓏骨是多麼難得的寶藏。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 她懵懂間救了我好多次，我也會拼盡全力好好護著她。
百年後，我修為臻至化境, 接任百年的慶典辦的格外的盛大。
當日仙門外一對白鶴造訪，白鶴身上除了九九八十一樣道賀的至寶，還有一封信。
熟悉的字體寫著：【洛甄親啟。】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