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支教第二年,班裡成績最好的女孩深夜來找我哭訴說要輟學。
說家裡要逼她嫁給老光棍,給哥哥換親抵彩禮。
「老師,我想上學,我想高考,我不想嫁人,求你幫幫我。」
我心軟跟她回家想勸勸,可剛到她家,就被女孩迷暈了。
再醒來時,我被牢牢綁縛,女孩的哥哥已經強奸了我。
「小婷說你屁股大,好生兒子,以後你就是我老婆了!」
女孩看著我,一臉冷漠。
「老師,你嫁給我哥,我就可以繼續上學,不用被換親給隔壁村老光棍了。」
「老師就該無私奉獻,你奉獻給我哥也是奉獻,這也是幫我啊,對吧?」
此後,我被禁錮在牛棚,割了舌頭,日日承受侮辱。
我弟弟找過來,也被他們合伙騙賣到黑煤窯,被折磨至死。
而那女孩,卻用我的命做踏腳石,如願高考,飛出大山。
死後再睜眼,我回到了女孩來求我這天。
1
逼仄的宿舍裡,我剛查過寢準備休息,門口掛著的燈忽然晃了兩下。
一個窄小的影子透過門縫,轉了個彎試探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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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老師被嚇了一跳:「什麼人?!」
門口那小身影似乎也被嚇到。
「柳老師,我能進去嗎?」
聽聲音,是陳婷。
我滿臉冷漠:「回去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今天太晚了。」
覃老師有點猶豫:「孩子這麼晚找你,沒準是有什麼事嘞?讓她進來說吧。」
我瞥過去一眼:「你教案寫完了?」
「我今天太累了,沒力氣處理這些事情。」
門外的祈求還在繼續,她帶著哭腔,聲音都有些粘連。
「柳老師,我真的有急事,你出來看看,看看我行不行?」
我見覃老師沒動,就自己走過去關門。
看什麼?
看她裝悽慘的樣子騙我回她家,然後踩著我的屍骨走出大山?
上一世,我信了她的鬼話,才落得悽慘下場。
陳婷一如前世,趁著晚上來到我宿舍,各種哭訴賣慘。
那時的我一開門,一眼就瞧見滿身傷血呼啦的她。
心裡當時就被塞了一團棉花。
「柳老師,我爸讓我輟學……」
「他說我哥娶媳婦要花錢……但是家裡拿不出彩禮,所以要讓我換親,嫁給隔壁村的老光棍,他家還有個女兒……」
當時,一聽她說什麼,我心裡那團棉花瞬間就被點燃了。
大學畢業後,我來到這裡做鄉村教師,就是想帶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
我教了不少人,也資助了不少人。
上課的時候,我和他們說過好多回。
無論男女,都應該讀書明理,至少要完成九年義務教育,有機會就要去大城市看看。
教學兩年,我的成果還是很顯著的。
不少女孩都改變了輟學的想法,一心苦讀。
還有不少好苗子,已經被我送到了更高更好的學校去讀書。
我能力有限,救不了全天下的女孩,我盡了所能,總是問心無愧。
像陳婷這種事情我不是第一次見,我此前就已經去過好幾個女孩的家,能以理服人的,就以理服人,不講理的,就幹脆以錢服人——她們的學費生活費我出還不行嗎?
陳婷的學費、生活費,就是我資助的。
所以陳婷來找我時,我也沒有多想,毫不猶豫便放了她進來,讓她先在這兒睡一天,說明天我帶她回家,親自和她家裡人說。
陳婷感激得差點要給我跪下來,哭得眼睛腫得像核桃。
可第二天,我過去她家剛坐下。
陳婷親手給我端來一茶缸子粗茶,局促地說對不起老師,這茶葉已經是家裡最好的了。
我怕傷到她自尊心,連灌了好幾口,連說感謝。
然後,我便失去了意識。
再清醒過來的時候,我被綁得結結實實,身上的衣服不翼而飛,已經被侮辱了。
常年見不到光的牛棚裡,陳成光著,大剌剌坐在我旁邊,見到我醒了,滿臉興奮。
「怎麼樣?我厲害吧,老婆,你剛剛吃的可是童子尿。」
我驚慌不已,奮力掙扎。
「我不是你老婆,放我出去,我是學校的老師!陳婷呢?讓她過來,她認識我,你搞錯了!」
我聲音越來越大,可是隨即就被另一道更蒼老的聲線蓋過。
「柳老師,沒弄錯,小婷說你屁股大,好生兒子,以後你就是我們老陳家的媳婦。」
我還沒說什麼,陳婷就從外面走進來,身上穿著我的衣服,滿臉笑容。
「老師,有你嫁給我哥,我們家也不用湊彩禮,我也不用被換親給隔壁村的光棍啦。」
「老師,我能繼續上學了,我真的很想去城裡看看。」
「老師,你說過要幫助我走出大山,你一定不會怪我的,對吧?」
「老師就該無私奉獻,你奉獻給我哥也是奉獻,這也是幫我啊。」
「嫂子,你的衣服又好看又軟,以後歸我了,城裡的衣服都是這樣好看嗎?」
最後一句時,她直接改了口。
2
暗無天日的牛棚中,隻有身上錐心刺骨的疼痛告訴我,這不是夢。
我看不見自己的傷口,但是能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疼。
尤其是下體。
很多時候,我都是半昏迷狀態被侮辱著。
不清醒的頭腦在勉強睜開眼的時候也會懷疑,眼前幢幢人影,是真是假。
是一人,還是多人?
陳成急切地想讓我給他生個兒子。
「生了崽就不跑了,我們村裡都這樣。」
「不行,她肯定會跑,會報警,千萬不能放她出門,永遠別讓她離開牛棚!」
陳婷卻冷著臉叮囑。
我尖叫,哭泣,可是無人應答。
我明明能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有談話聲,有嬉笑聲。
可是這一切聲音,最後都會化為一片寂靜,隻剩我悽涼的哭喊。
時間過去很久,我的同事沒來,家人沒來。
我的存在,就這樣一點點淡化,被抹去。
隻有掛在牛棚邊上的內衣告訴我,我曾經是個有體面、有尊嚴的「人」。
可是每當我碰到那件內衣的時候,陳婷都會過來,一遍遍抱著書問我題目該怎麼解,哪怕她知道,我不會回答她。
在空餘的時間裡,她還會和我暢想城市裡的生活,問我城裡人是不是會這樣那樣。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鋼針,將我戳得千瘡百孔。
「柳老師,你看你現在,還不如我好看。」
她將我的內衣穿到外頭,挺著胸膛來回走動,在我面前賣弄著自己的青春。
「你看,我穿這個是不是剛剛好?之前上課就聽你說過的,女孩子要買一件合適的內衣,反正這個你也用不上了,就給我穿吧。」
她把我作為人的最後一絲證據,也奪走了。
也或許,她一開始就是擺在那裡給我看、讓我瘋的。
陳婷終於去了城裡上學。
我弟弟不知怎麼找到了陳家。
陳成熱情招待他,還叫他多留幾天。
我無數次疑惑,為什麼我失蹤,愛我的家人沒有報警。
聽著他們的談論我才知道。
他們是報了警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成了受不了苦,和一個東南亞來的男人私奔了。
也有的說,我是被拐去了國外的。
總之,不在這裡。
但我弟弟不死心,多番打聽,還是找了過來。
世上最痛苦的地方就在於,我聽到了弟弟的聲音,
但是我的舌頭早就已經因為,陳家嫌太吵,被割下來了。
我隻能吭哧吭哧嗚咽著。
弟弟問陳成,牛棚裡的動靜是怎麼回事。
陳成哈哈一笑:「養了頭母豬,特別能叫,等飯吃呢。」
等弟弟發現了不對勁,為時已晚。
他被幾個村民摁住,綁送到了黑煤場,s 從此音訊全無。
那一天,陳成給我送飯。
他笑著和我說:「你姐弟倆,一個當母豬,一個當骡子,你爹媽真是會生,一下給我家生了倆畜生出來。」
隨即回頭,他衝外頭嚷嚷:「婷婷,賣那個骡子的錢,給你一半當學費。」
陳婷這才從角落中站出來,喜笑顏開:「謝謝哥。」
她看著我:「大嫂,馬上就要高考了,本身我年齡就比別人大好多,進度就比別人慢,我正好要補課呢,謝謝你弟弟過來給我們送錢哈。」
「我一定會好好讀書,走出大山的,都說長嫂如母,你該為我開心。」
聽著他們兄妹兩個的對話,我落下血淚。
聽到陳成過來跟我說,我弟弟累吐血死掉的那天晚上,我用從牛棚上摳下來的木刺,了結了自己。
我死不瞑目。
再睜開眼,我總算明白什麼叫老天有眼。
我竟重生回到了陳婷過來用苦肉計,想騙過去她家的那天。
覃老師還在耳邊催促我過去看看。
我走過去,卻大力地關上門。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要打擾大家休息!」
門外的踱步還在繼續,陳婷的哭求聲再次響起。
「老師,我明天找你行嗎?」
「明天的事情明天說!」
3
聲音被關在門外,一同被關住的,還有那個女孩子的不甘。
關燈前,小覃老師有些責怪地看著我,
「孩子那麼急,萬一真是有什麼事呢?你去看看幫幫能怎麼樣?」
我看都沒看她:「你心疼,那你去看。」
她不吭聲了。
你看,事兒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她就不急了。
一夜無話。
確定小覃老師睡著以後,我給弟弟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弟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忍不住哽咽。
「姐,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弟弟有些著急。
「我沒事。」我忍住崩潰大哭的欲望,強行平靜,「弟,你聽我說……」
說了我大概的處境,我讓弟弟第二天去找爸媽,讓他們想辦法趕緊把我調走。
教師夢可以換個地方實現。
但說走就走,不現實,也不甘心。
我還需要耐心等幾天。
陳婷那邊,先拖延著就行。
光天化日的,隻要我不離開學校,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犯法。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到辦公室,就被同學們嘰嘰喳喳地圍了起來。
一張張清澈的臉上寫滿了興奮。
班長告訴我,今天是陳婷的生日,她說要請全班同學去自己家裡吃飯、吃蛋糕,而且也會請我去。
聞言,我心裡一涼。
不知道怎麼走到班級裡,我正對上陳婷笑吟吟的臉。
她看著我,眼神很清澈,不高的個頭,看上去好像真的就是個孩子。
可實際上,她上學晚,營養不良導致個頭不高,其實如今也已經十八歲了。
「老師,今天同學們都要來我家玩,你肯定會跟著一起來吧?我哥還說要給我們放鞭炮玩。」
我強忍著對這張臉的惡心,不動聲色:「老師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可是這時候,班長舉起手來。
「柳老師,我們都和家裡人說了,今天去陳婷家裡玩,我媽說隻要你去,才讓我去。」
其他孩子一個接一個說著。
我盯著陳婷的眼睛,耳邊全是——
「老師,我媽說你去我就能去。」
「老師,你就去吧,我還沒吃過生日蛋糕呢,今天想吃生日蛋糕。」
「老師……」
陳婷笑了,她舉起還帶著傷痕的手,葡萄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老師,你今天來嗎?」
原來,她是想用這種辦法讓我妥協。
對我來說,這些學生就是希望,是建設國家的未來,去參加個生日會,算不得什麼。
她篤定了我不會拒絕。
我掃了全班一眼,站在講臺上,一個個點名。
「王雪,劉冬冬,趙金強……你們六個這學期成績退步多少需要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