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主持工作的李建成一臉茫然。同時,極度的恐懼讓他方寸大亂。
關鍵時刻,心腹謀臣魏徵說話了,「殿下必須去仁智宮對峙,不去也得去!」
六月十二日,李建成身穿素服,披頭散發來到了仁智宮。他跪在李淵寢宮的院子裡,痛哭流涕,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這一次,輪到李淵蒙了。
到底咋回事?李淵決定讓身邊的親信,宇文穎去慶州召楊文幹來仁智宮跟太子對質。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又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也不知道宇文穎去了慶州後,到底和楊文幹怎麼說的。隻知道楊文幹見了宇文穎之後,果真起兵造反了。而且一路攻城略地,兵鋒直指長安!
李淵暴怒了!
他立即下令囚禁李建成——看來,太子果真和楊文幹內外勾結。隨後,李淵直接找到李世民,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老二,你趕緊帶兵去把楊文幹滅了。事成之後,我封你為太子!」
李世民答應了。
臨走時,李淵還特別囑咐了一句:「一定記得把宇文穎帶回來,我要親自問他,他到底跟楊文幹說了些什麼。」
但是,事情後續的發展,再次刷新了所有人的認知。
李世民七月初一出師,七月初五,楊文幹被部下擒獲並殺死,叛亂被平定。
宇文穎呢?被李世民殺了。
現在,「太子李建成謀反」成了大唐帝國一樁撲朔迷離、疑竇重重的最高級別懸案!
疑點一:楊文幹是太子的親信沒錯。但是,他是否接受過李建成向長安進軍的命令呢?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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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點二:爾朱煥和喬公山這兩個人到底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去給楊文幹送鎧甲,還是受其他人的指使,假借太子的名義呢?沒人知道。
疑點三:李淵的親信宇文穎到了慶州後,到底跟楊文幹說了什麼?為什麼楊文幹很快就真的造反了?沒人知道。
疑點四:李世民為什麼要殺了宇文穎……
山雨欲來風滿樓。滿朝文武都惴惴不安。估計接下來就要「九城大索」、冤獄遍地、人頭滾滾。
但是,讓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鏡的是,事情的結局出奇地平靜——李淵最終的處理方式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李淵僅僅將李建成身邊的兩個謀士流放邊地,緊跟著又把李世民身邊的謀士杜淹(杜如晦的叔叔)流放邊地。各打五十大板。然後結束。
與此同時,李淵再次見到李世民時,絕口不提曾經的許諾,「平定楊文幹,立爾為太子」。就跟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真相撲朔迷離。惡鬥卻愈演愈烈。
四、挖牆腳和摻沙子
進入武德八年之後,東宮、齊王府和秦王府之間的鬥爭已經進入白熱化。
李建成聽取首席謀士魏徵的建議,開始給李世民「挖牆腳」。
不到一年時間,李世民幕府的重要幕僚,包括房玄齡、杜如晦、程咬金等先後被借故調走,到地方上任職。而李世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沒有任何辦法。
誰讓李建成是太子呢?
這樣下去,最終,李世民將成為一個光杆司令。
也許有朋友會說,調到外地有什麼了不起,找機會回來和李世民聚聚不行嗎?或者李世民借故去找這些心腹聊聊天不行嗎?
不行。
唐代有極為嚴格的規定——藩王的私人幕僚一旦到朝廷任職,絕不能私下和藩王再有來往,否則輕則流放三千裡,重則斬首。
現在,李世民不得不反擊。否則隻剩下死路一條。
李世民的反擊策略跟李建成截然不同:李建成的計謀是「挖牆腳」,李世民的策略是「摻沙子」——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李世民也開始悄悄地策反李建成集團的人。
但是,李世民籠絡的都是些小人物ṭűₕ。比如,玄武門守衛官常何。比如,東宮率更丞王晊。率更丞是多大的官?九品。
是的,你沒看錯,堂堂大唐天策上將、中書令、陝東道大行臺、秦王李世民,去結交一個九品小吏。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像什麼郎中、冼馬之類的,都是些小人物。
說實話,這些人,平日裡李建成和李元吉都不會拿正眼看他們,而李世民卻親自噓寒問暖。
歷史已經證明,正是這些人,在後來震驚天下的「玄武門之變」中起到了關鍵作用。
誰還敢看不起小人物?
五、謀殺
時間如飛而逝。轉眼從武德八年(625 年)來到了武德九年(626 年)。
太子集團和秦王集團的矛盾日趨激烈,儼然已經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武德九年,六月一日,烈日當空,萬裡無雲。大唐長安城外的驛道之上,一騎馬在飛馳。馬上的騎士身背羽書,在顛簸的馬背上打馬狂奔。
快到渭水河邊時,騎士終於看到了站在橋邊的唐軍甲士。他立馬從背上拿出羽書,一邊奔馳一邊高喊,「突厥來犯!十萬火急!」
這正是邊境烏城送來的加急戰報。突厥大兵將至。
隋末唐初,邊關形勢極為嚴峻。
從武德四年到武德八年,突厥頡利可汗幾乎年年南侵。當時的突厥帝國,地域廣袤,兵力強盛,號稱控弦百萬。中原的各個割據政權都曾經向其稱臣。如竇建德、劉武周、劉黑闼等,甚至包括李淵在內。
加載有...唐初,突厥勢力極為強盛。
此時,主持唐朝政府工作的李建成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在他看來,這正是一個天賜良機。
第二天早朝,李建成在滿朝文武的注目下,邁步而前,大聲對李淵說了突厥來犯之事,並建議朝廷委派齊王李元吉為元帥,攜秦王府的一眾猛將,尉遲敬德、秦瓊、侯君集、段志玄等隨同出徵,保家衛國,擊退突厥。
此時,李元吉也站了出來,聲言要為國盡忠,不懼戰死沙場。一旁的李世民臉色鐵青。宰相裴寂、蕭瑀二人則不置可否,哼哼哈哈。
此時的局面,正是李淵樂於見到的——如同下棋,他可以借勢「將軍」了!
這樣做可以起到一舉三得之功。首先,可以用秦王府的精兵強將去對付突厥人;其次,可以趁此機會削去李世民的羽翼,一舉解決秦王府尾大不掉的隱患;再次,鍛煉小兒子李元吉的軍事才幹,為將來取代李世民埋下伏筆。同時,自己的皇帝位子也會更加穩固……
於是,李淵當眾嘉獎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一片忠心。隨即宣布,同意太子的建議,命齊王擇期出徵。
夜晚,李建成和李元吉二人滿面春風,開始了通宵達旦的密議。
密議的結果如下:
六月六日,出徵當日,李建成邀請李世民一同為李元吉餞行。地點在長安城外的昆明池。在這裡埋伏武士,殺掉李世民。然後再去跟李淵說,李世民飲酒過度,暴病身亡。
這是謀殺。
六、反殺
實話實說,正是李淵錯誤地、長時間地痴迷於「玩平衡」、「下大棋」,始終在太子和李世民之間誰來接班的問題上猶豫不決,導致了如今的險惡局面。
現在,李世民的生命面臨著危險。
但是,如上文所言,李世民在東宮內部也有眼線。東宮率更丞、九品芝麻官王晊,無意中聽到了李建成、李元吉和眾謀士的議論,他立即意識到事態嚴重。
於是,他馬上跑去告訴了李世民。
現在,一切都朝著那條不可挽回的命運之路狂奔。
六月三日夜,秦王府。
李世民得知了李建成要除掉自己的消息。
霎時之間,震驚、憤恨、屈辱寫滿了他的臉龐。是的,他身為大唐帝國的秦王,威名赫赫的天策上將,卻保不住自己手下的一眾愛將,更加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死亡和被清算。
「為今之計,隻有先發制人!」長孫無忌望著自己的妹夫堅定地說。
這正是李世民想聽到的話。
因為,在凡事講求「忠孝」的封建社會,李世民作為弟弟、兒子,不可能親自開口說,「跟我去殺了我大哥,然後再把我老爹的皇位奪過來」。
但是,這一次,李世民猶豫了,害怕了。他知道,一旦失敗,失去的絕不隻是他自己的性命。整個秦王府都會完蛋。
於是,他想通過佔卜來決定。這個罕見的舉動,再次證明了李世民此刻內心的焦灼和不安。
結果,部將張公瑾一下子站起來,一把搶過李世民手上佔卜用的龜殼,狠狠地摔在地上,喊道:「秦王就應該先發制人,別無選擇!如果佔卜結果不吉利,難道就不幹了嗎?難道我們就要等死嗎!」
李世民愣住了。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就像有兩個小人在以死相拼——一個說,幹吧,幹死他們,天下就是你的ṱū₍!另一個則說,難道你要殺了自己的親大哥、親弟弟,要造自己老子的反嗎?你會留下千古罵名的,而且一旦失敗,萬劫不復!
一聲暴喝將李世民從萬千思緒中拉了出來,是尉遲敬德,「如果殿下還不做決斷,我們就全都散伙了吧!」
驀然之間,李世民一咬牙,幹吧!為了自己,為了天下!
夤夜之際,更夫的梆子聲遠遠傳來。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但是,一股殺氣已經彌漫在空中。
現在,還剩下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到底要尋找一個什麼樣的時間和地點,什麼樣的時機,去殺掉李建成Ťù₁和李元吉呢?時間已經非常緊迫了!
七、玄武門
夜已深。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張公瑾、敬德等一幫子人還在細細思量和計劃著,這關系到在座每一個人的生死,關系到家眷們的生死。
勝利了,前方是無限光明;失敗了,大家一起下地獄!
忽然,門衛來報,李淵召李世民進宮。
李世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莫非老爹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但是,他隻能硬著頭皮進宮。否則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李世民想不到的是,在這致命的時刻,李淵居然為他的政變計劃送上了一記「神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