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既然把你推上了高臺，就看看你有沒有安全著陸的本事。
12
白薇是第一個爛臉的人。
她哭哭啼啼找到陳優的時候，陳優自己也因為蟲酒的毒性滲透，多處出現紅腫現象。
原本對陳優使勁討好的白薇，轉向質問起陳優：「你給我的臉用的什麼？」
陳優自己也疼得難受，語氣不大好：「你本來就是一張爛臉，和現在比也好不了多少！還真以為沒了痘你就漂亮了？你的臉爛不爛，都救不了你的醜！」
白薇長得一般，還特別在意外貌，被陳優戳到痛點，氣得一臉通紅，一張臉顯得更加恐怖。
白薇尖叫地把陳優推倒在地，瘋癲般吼：「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整天隻會玩臭蟲的醜巫婆！」
質疑陳優的醫術同樣也是觸了她的逆鱗，兩個人就這樣在我面前打了起來。
宿舍本來就瓶瓶罐罐多，打起來動靜很大。
幾聲噼裡啪啦的響動後，亂七八糟的五蟲酒灑落一地。
玻璃碎片割傷了打鬥的兩個人，哭聲、尖叫聲、咒罵聲整棟樓都要聽見了。
13
隔壁宿舍的人怕打出問題，匆匆叫來了宿管。
宿管阿姨趕到的時候，兩個人也打不動了，氣喘籲籲地坐在椅子上。
兩個人頭發凌亂，混著血跡，看上去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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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被提溜去醫務室，現場打鬥的照片就很快上了校園牆。
陳優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在宿舍打架的消息很快就成為熱點話題。
「估計是陳優研究什麼新藥，她的室友又受不了了。」
「和她打架的是蘇倩嗎？對方臉又紅又腫，看不清啊。」
「隻有我覺得和陳優一個宿舍很恐怖嗎？你們沒看到一地的死蟲子嗎？」
「樓上的這麼一說，我也細思極恐了。你們想想，睡著的時候，宿舍某個角落有一堆蜘蛛和蜈蚣，你們什麼感覺！」
果然，隻有讓人身臨其境了才能感同身受。
我用小號默默跟了一句：「那個爛臉的好像是白薇吧？不是天天在用陳優的養顏面膜嗎？怎麼會這樣？」
此言一出，很多用過陳優面膜的女生開始恐慌，紛紛打聽：「你們知道她們打架的原因嗎？」
「有用過面膜的女生嗎？你們現在如何？」
「誰能告訴我面膜是怎麼做的？和地上那些蟲子有關嗎？」
我又小號默默回：「我看到過她做面膜的時候，好像是在碾碎蜘蛛......」
然後將陳優使用的搗藥罐拍照發了出去。
特意將蟲子剛搗碎又還能看出形狀的樣子給了個特寫。
校園牆，開始了漫天辱罵。
沒有用過的一邊慶幸一邊嘲諷，稱用過面膜的為：「五毒娘子。」
而那些不幸的女生，將心中的恐懼和遭到的嘲笑，全部化成怨氣在怒罵陳優。
也會有幾個聲音繼續堅挺陳優：「你們著急罵什麼？白薇爛臉不一定和這個有關系。隻是惡心點，但真的可以美容也不是什麼壞事！」
「就是就是，中醫很多東西說不清楚原理，但就是好用。你們別冤枉了好人。」
我正在網上熱鬧看得津津有味，導員電話要我趕緊趕去醫務室。
14
剛進門，瞧見兩個警察正在裡面問話。
「你們確定是被人惡意投毒？」
陳優點頭，嚴肅地說：「肯定。我就和蘇倩有過誤會。可能因為我在網上曝光過她。」
陳優見到我進來，馬上委屈地對著我說：「蘇倩，我知道我在網上說你不支持中醫不對。可是你在我和白薇的水裡下毒，可是違法啊！我必須告訴警察，不能再包庇你了。」
這風，可轉得真快。
兩個剛剛還打得你死我活，這會，就統一戰線了。
我雙手一攤，對著警察道：「我沒做。誰主張誰舉證，問她們要證據。」
白薇開始打配合：「蘇倩，你就承認吧，坦白從寬。我和陳優到時候再給你出一個諒解書，你不會受多大懲罰的。」
我嗤了一聲：「我沒做過的事，我坦白什麼！」
陳優低頭想了一會，嘴角不動聲色地勾了一勾，急忙說：「警察，她有動機。她曾經在網上發帖，說我是神經病，她早就不喜歡我，肯定是蓄謀已久！」
說她沒腦子還真是沒腦子！
那天何思那麼激動，她還不懂？
我大方地將手機遞給警察，坦然道：「那歡迎警察同志隨便查，也好還我一個清白。另外，我手機裡也正好記錄了一些瑣事，不知道算不算自證的證據。」
15
警察調查了很久，隻查到我用小號發過一條提醒的帖子。
警察疑惑：「你當時就覺得面膜有問題？」
我笑：「她那個面膜用的都是毒蟲子，和不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草，沒有問題才怪！」
校領導一旁聽到，責怪我：「那你怎麼不勸勸同學！」
我拿起手機就差懟到領導眼睛了，怒道：「你沒看見她們怎麼罵我的嗎？說我狗都不如啊！我有什麼辦法。」
領導悻悻地不再作聲。
陳優不樂意了：「我的面膜明明一開始就是好用的，如果不是你加了什麼進去，怎麼可能會這樣！」
我斜眼瞟了她一眼，又拿著手機走到警察面前，淡淡道：「無證行醫，得罰款多少？」
說完，將手機裡拍下的，陳優在面膜裡加入大量醇類激素，然後賣給女生的視頻。
她不收費還好說，一旦收費，這問題就不一樣了。
上一世，陳優確實隻是熱衷於研究古怪東西。
可現在，她已經被捧得飄飄然，隻想得到更多。
我解釋道：「大量的激素，確實能短時間治療青春痘，但長期使用，就會爛臉。」
白薇看了我拍的視頻，情緒崩潰，朝著陳優又打又抓：「你不是說天然的嗎？你這樣害我！我也知道激素能治療啊，我都不敢，你竟然偷偷給我用！」
16
警察無奈地將她們拉開。
語重心長地對陳優說：「同學，如果你是正常地宣傳中醫我們很歡迎。可是你打著中醫的旗號行騙，我們就沒辦法容忍。按照法律規定，你得承擔 1 萬的罰款。」
陳優頹廢地坐了下去，開始大哭：「憑什麼罰我！我在宣傳中醫，我是為了她們好！」
然後她想起什麼來：「這件事又不是我一個人做的。宿舍人都知道，都參與，應該一起分擔！」
她又是第一個想到我：「蘇倩！你從頭到尾都知道，你也應該負責！而且是你鼓勵我做新藥的。你要出大部分！」
我冷笑一聲：「大姐怕是忘了，是你親自發帖說我是個倒打一耙的無腦人，全宿舍就我最不支持你做這件事了！那你做這些，和我最沒有關系了。」
陳優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又轉向白薇：「白薇，你絕對要負責！每次來人，都是你一個勁地在推銷，我可沒有說什麼！」
白薇此時恨透了陳優，尖叫地回：「都是你！面膜我一開始不願意塗，是你強行塗在我臉上的！要求我天天用。你害我毀容！還要汙蔑我！」
說完又要動手。警察再一次拉開她們，校領導在一旁看地丟人，嚴肅道：「你們馬上把罰款交了！要不然，就退學！」
17
學校也沒想到這不僅僅是罰款這麼簡單了。
因為用過陳優藥的同學紛紛出現了症狀。
女生多數爛臉，男生多數出現關節紅腫。
一時間，不止校園牆炸了鍋，本地新聞也知道了。
校領導焦頭爛額地商討要不要上報防控中心。
這說不上是傳染，又確實涉及差不多近二十人的群體。
我敲門進了校長室，淡淡道：「校長，這些病我能治。」
校長正頭疼，不耐煩地對我擺手：「別搗亂！」
別的校領導也插嘴：「到時候我們學校再出一個無證行醫的，我們就更醜了！」
我淡淡拿出自己的中醫執業醫師證，笑道：「放心，3 歲開始把脈，6 歲就會扎針，世家傳承。手藝一定是你們掛不上號的那種。」
18
想不到爺爺交代的中醫文化宣傳任務，是在這樣的鬧劇下取得的進展。
我大方地直播自己看診、制藥的全過程。
還邀請爺爺和我連麥。
爺爺是中醫界的大佬，一出現，就引來很多大醫院的專家進入直播間。
爺爺一邊指點我用藥，一邊在直播間講解藥性。
本來大學生對這場直播就很關注，來看的人特別多，直播間留言特別多：「中醫好神奇。你看他當初的血真的黑的！」
「你們看見沒？他們紅腫的腿肉眼可見地消下去了！」
「原來中醫有這麼多講究。我們不能僅僅憑幾個短視頻就以為自己會開方子了。」
爺爺笑得合不攏嘴：「非常感謝有這麼多人喜歡中醫，中醫有你們在，國粹後繼有人，我就放心了。」
19
陳優因為人設崩塌，也一直躲在宿舍不敢出門。
白薇和她也是水火不容。
聽說不會再有那些毒蟲臭草，何思也幹脆地搬了回來。
四個人雖談不上親密，但也相安無事。
隻有我心裡清楚，上一世的事，一定還會發生，隻是肯定不會再落在我身上。
可能是接觸老鼠最多，這次最先發熱的是陳優。
她全身無力地躺在床上，嘶啞地喊著：「我好像發燒了，送我去醫院吧。」
白薇幸災樂禍：「神醫不是會自己開藥嗎？這次是要吃蜘蛛還是吃蜈蚣啊？我幫你去抓！」
何思比較簡單，根本不會理會她。
我悠哉遊哉地看著我的書，陳優直接點了我的名：「蘇倩，你不是醫生嗎？你給我看看！」
我嘆了口氣：「西醫退熱才快。要不，我給你去買點激素？」
陳優急得要掉眼淚：「救救我吧。以前我是做錯事了。可是我也受到懲罰了啊。」
受到懲罰？那我死得那麼慘！你對我人格的汙蔑，怎麼算？
我聳聳肩：「沒有辦法，要不然，你自己去醫院吧。」
20
很快，陳優也出現了發紅的現象。
上半身潮紅出現紅點。
白薇有些害怕，問我：「蘇倩，我看她好像不是感冒發燒，她這是怎麼了？」
何思也聽聲看過去，尖叫一聲：「呀！那麼多紅斑！像是......像是......」
白薇更害怕了，著急地問：「像什麼！」
何思臉一紅，說：「你自己網上查啊！」
又是網上查，如果網上查一查就能鎖定是什麼病，那些醫學生整日埋頭苦讀，一讀就是好多年都出不了頭，你們什麼都信網絡，醫學生幹脆哭死。
果然，她們針對紅斑一查，越看越像梅毒。
兩個人一蹦一丈遠，何思又幹脆地收拾行李搬出去了。
白薇顫抖地問我：「我們怎麼辦？」
我笑了笑：「要她自己回去！這裡消消毒我們繼續住！」
白薇也跟著說：「對對對，憑什麼我們走，應該她走！」
躺在床上的陳優聽到，掙扎地坐起來罵：「誰說我是梅毒了！我就是發燒而已！」
白薇才不管這些，衝著她就吼：「誰知道你私底下怎麼玩的！趕快滾出去！」
21
白薇戴著手套一邊丟陳優的東西，一邊在走廊上嚷嚷：「陳優染上梅毒了，大家小心啊！我們一起趕她出去啊。要不然我們都不安全！」
女生們都圍了過來，都在宿舍門口指責陳優：「她這麼不自愛嗎？」
「誰知道啊！屎都敢吃的女人，什麼不敢做！」
陳優最好面子，大家這麼說她，她在床上不停地哭。
哭完又掙扎地起來，對著門外吼：「我說了不是就不是！誰讓你們亂說的！」
她又堅持要去醫院檢查自證清白。
但沒有一個人敢前去幫忙。
陳優隻得一個人悻悻地扶著牆壁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一絲快感，但又有更多的不安。
22
我將心裡的不安講給爺爺聽：「爺爺，如果一個壞人，你救不救？」
爺爺柔和地回：「救，醫生隻做醫生該做的事，判斷和處罰一個壞人是警察的事。」
我又不甘心地問：「如果這個壞人害死了你最親的人呢！」
爺爺頓了頓，想了一會，又柔聲道：「救，救是我的職責，恨是我的本能。戰勝本能才能算作為人。」
第一次, 我有些不想聽爺爺的話。
我怒道：「我就不！她該死才對！」
爺爺問我：「那你又來問我幹什麼呢？」
我愣住了, 我有多不安，內心人性和本能的鬥爭就有多激烈。
我想起自己上輩子的慘死, 又想起兩輩子來爺爺的教導。
那一晚, 徹夜難眠。
23
最後，我還是聯系了陳優，告訴她, 她的症狀我懷疑是出血熱，建議她第一時間去血液科掛號就診。
然後，上報給校領導, 請求對宿舍進行全方位消毒。
我又在校園牆上公布了預防鼠疫的中藥方子，稱有需求的校友可以自己去藥房抓點，佩戴在身上。
做完這一切, 我在宿舍躺著發呆。
我這麼做，對不對得起，上輩子慘死的自己。
直到晚上，我再登錄校園牆的時候，滿論壇都是關於我的帖子。
「中醫弟子大格局！不計前嫌救室友。」
「還是我們國學傳承人值得信任，就算室友那麼汙蔑她, 她都沒有落井下石。」
「唉，我都想去學中醫了。我也想象蘇倩心胸寬闊，也一樣救人。」
爺爺也在這時候發來信息：「孩子，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難題？如果爺爺能幫你，那爺爺就等著你開口。如果爺爺幫不了你，你就自己做決定。但是你要相信，無論是什麼, 都不值得你把自己變成一個自己都不喜歡的人。」
我看著帖子淚流滿面。
為上輩子慘死的自己哭，也為這輩子獲得的真情哭。
24
陳優因為罰款事件，加上生病，直接選擇了休學一年。
我們心裡清楚，她那麼好面子的一個人，身體跟不上隻是借口。
不過這對我來說, 更好。
我作為醫生選擇了救她, 但是作為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原諒她。
等我到大二的時候, 校園牆上又看到了有關陳優的帖子。
「神奇新生沉溺草藥學！」
再睜眼，又回到大學新生軍訓的時候。
「還這」底下一群的學弟學妹跟風：「她是在自學中醫嗎？我一直想學的，可以和她成為朋友嗎？」
我無奈一笑，這一世, 我不會參與也不會多管, 她修成什麼樣的道, 由她自己定了。
半年後，我就在校門口看到了衣衫破爛、渾身散發臭味的陳優。
我不解地問何思：「她這是怎麼了？」
何思捂嘴笑了一下, 又淡淡解釋：「聽說是給她們一個室友治腸炎, 要她用蘆薈插菊花, 最後害得人家腸穿孔，差點就死了。被室友家裡人告了，又被男朋友找人打了一頓。然後人就瘋了。」
我突然有些釋懷。
這人, 如果突破不了自己的執念，就一定會受到這個執念的懲罰。
還好，我走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