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答辯的某一天,晚上十點,俞慄還在小書房裡看書。
緣緣已經被林家榮哄睡著。
宴時庭端著牛奶走到小書房,催俞慄去休息。
俞慄喝完牛奶,目光又放到了眼前的書上:“再看最後一點。”
宴時庭微微皺眉,幹脆彎下腰,將俞慄打橫抱起。
“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沉聲說完,抱著俞慄走出書房。
俞慄試圖爭取一點機會:“沒事的,我覺得傷口已經不疼了。”
宴時庭沒有說話,腳下速度不變。
俞慄無奈,環住宴時庭的脖頸,討好地抬頭親了親他的臉。
“我明天開始就勞逸結合,多多休息。”
宴時庭這才“嗯”了一聲。
緣緣的滿月宴和俞慄畢業答辯正好在同一天。
莊園裡一行人商量過後,打算將滿月宴放到傍晚辦,等到俞慄答辯結束回來,剛好能夠趕上。
答辯非常順利,俞慄回到莊園裡,看到已經來了一些熟悉的人。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兩個有些陌生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正戴著手套,拿著一塊玉逗緣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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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慄有些疑惑,身後的宴時庭上前,介紹道:“小魚,這是我父親的好友,陸叔。在緣緣旁邊的是他的伴侶,徐叔。”
“他們之前在環球旅行,聽到緣緣滿月才趕回來。”
俞慄一瞬間便想了起來。
宴時庭父親的好友,應該就是那位不忍心見宴氏垮掉,於是教宴時庭做生意的人。
算起來,也是宴時庭的恩師。
宴時庭給俞慄介紹完,陸先生和徐先生也留意到了二人。
他們一同走了過來,看到俞慄的時候,那位徐先生掏出一個紅包遞給俞慄:
“這份見面禮送晚了,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俞慄本想推辭,宴時庭卻替他接了過來。
他隻好道謝。
兩位先生笑了笑,又去逗緣緣了。
滿月宴並沒有邀請太多人,來的都是宴時庭和俞慄的親戚朋友。
他們都送了緣緣一些禮物,多是黃金、玉石或寶石什麼的,那位徐先生還送了他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給緣緣。
許長珂也被宴隋邀請過來,二人送了緣緣一枚長命鎖。
這枚長命鎖是宴隋之前特意找人設計的,紅寶石鑲嵌在純金的鎖上,格外奪目。
緣緣似乎也很喜歡這塊長命鎖,一直抓著鎖不放。
宴會上,宴時庭的恩師拉著宴時庭喝了不少酒,一會兒誇他做得好,一會兒說起小時候和宴時庭父親下河捉魚的事。
等到宴會結束,宴時庭也有了些醉意。
俞慄抱著緣緣上樓,打算找個箱子把今天收到的這些禮物放好。
宴時庭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道:“小書房裡有我常用的櫃子,放在那裡吧。”
俞慄點點頭,將緣緣放在他和宴時庭房間的小床裡,來到小書房。
他找到了宴時庭放東西的櫃子,打開,卻先看見了一疊保存的很好的照片。
令俞慄驚訝的是,那些照片裡,每一張都有他。
大一跨年,宿舍四人出去聚餐時的合照;大一下學期,出去春遊時的集體照;大二那年,他參加新程比賽時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的背面都有日期,以及他做的事。
最後,是一張他和宴時庭的合照。
俞慄還記得,那是新程比賽後,攝影師說讓獲獎的人跟贊助方代表合照。
那次比賽的贊助方就是宴氏。
其他人要麼和江苗一起合照,要麼和宴氏其他代表一起。
隻有他,被推到了誰也不敢靠近的宴時庭身邊。
而後,就留下了這張合照。
照片裡,他目視前方,溫柔地笑著,宴時庭卻微微側過頭,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俞慄拿著照片的手慢慢收緊,他轉過照片,在照片背面看到了蒼勁有力的三個字:
喜歡你。
俞慄的心跳逐漸加快,徹底呆在了原地。
第56章
這三個字, 是宴時庭後來寫的,還是之前?
俞慄抿著唇,拿著照片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良久, 他不動聲色地將所有照片放回原位,放好緣緣的那些禮物後,站起身離開小書房。
走到房間外, 正要開門時,門卻從裡面被人打開。
宴時庭皺眉站在門後,眼神中有一絲微不可查的緊張。
他晚上不小心喝得有點醉,竟然將那個櫃子告訴俞慄了。
那個櫃子裡可還放著那些照片。
俞慄看到了嗎?
看見俞慄後, 宴時庭神情一頓,隨即裝作不經意地問:“東西放好了嗎?”
俞慄一直看著宴時庭的臉, 聞言道:“放好了。”
放好了, 那就說明他看到了那些照片。
宴時庭握著門把的手微微收緊。
他喉結微滾,道:“先進來吧。”
俞慄點點頭,走進房間。
他的神情始終很平靜, 看不出什麼情緒。
看到那些照片後, 沒什麼反應嗎?
宴時庭抿緊唇,將房間門關上。
那他是否可以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
他正想開口,轉移話題不主動提照片的事, 卻突然被俞慄從身後抱住。
“哥,別想著混淆過去。”俞慄悶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櫃子裡的照片我都看見了, 我想知道, 你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或許俞慄以為,知道了照片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便能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動的心。
事已至此,宴時庭明白, 他無法再隱瞞下去了。
宴時庭皺緊眉,盯著面前的門板。
“那些照片背後都有日期,最早的那一個,就是我開始放照片的時間。”
那就是大一那年,俞慄他們宿舍四人出去聚餐時拍的合照。
“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經對你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俞慄一怔,抱著宴時庭的手微微松動。
宴時庭順勢拉開他的手,轉過身,沉沉注視著俞慄。
俞慄喃喃問:“是什麼時候?”
宴時庭道:“四年前,我生日那天。”
-
他的生日宴會一直都是在生日的前一天舉辦。
宴會結束時已經很晚了,將送賓客的事交給何管家後,宴時庭再一次來到莊園的梅林。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宴時庭和宴隋的母親去世那天,正是宴時庭的生日。
所以每年在生日宴會上應酬完賓客後,他都會到梅林裡,短暫地寄託一下自己的思念。
那一天晚上接近零點的時候,在莊園裡散心的俞慄走進了梅林。
宴時庭記得他。
在送宴隋到Y大報道那天,他看到這個漂亮的青年午睡醒來,迷迷瞪瞪地爬下樓梯,T恤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也不知道為什麼,宴時庭就是將他記在了腦袋裡。
而這個漂亮的青年,在梅林裡看到他時先是微微意外,隨後似乎是看出了他不高興,特意陪他聊了會兒天,然後從外套裡扒拉出一顆圓形硬糖,對他說:
“哥,生日快樂。”
那時恰好過了零點,到了他的生日。恰好臘梅樹上的積雪掉了下來,砸在他的肩頭。
他最終沒有接過那顆糖,隻是克制有禮地道了謝,隨後先行離開,像是逃避。
之後,他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在意俞慄的動向。
看到宴隋在朋友圈發了那一張合照後,宴時庭保存了下來,親自動手將照片洗出來塑封好。
等到拿著那張照片,他才恍然發覺自己的不對勁。
可感情就像發射出去的子彈,再也無法回頭。
櫃子裡的照片越來越多。
宴時庭後悔自己沒有接過俞慄給的那顆糖,不然他也不會因為沒有一件和俞慄有關的東西,而瘋了魔似的收藏每一張有俞慄的照片。
每一張照片背後,他都記錄了日期,寫下了當時俞慄做的事。
後來,他有了唯一一張和俞慄的合照。
將照片洗出來,正要提筆寫日期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思考了很久,才極其認真地寫下了表明自己心意的三個字。
喜歡你。
沒有主語,因為能看到那張照片的,就是他自己,是那句話的主語。
-
四年前宴時庭的生日,那時俞慄也才剛確定自己喜歡宴隋。
原來,在他偷偷暗戀著宴隋的時候,有人正喜歡著他。
想到這兒,俞慄道:“難怪你總是冷著臉警告我,讓我離宴隋遠一點。”
宴時庭摸了摸他的臉,“我承認,勸你離宴隋遠一點,的確有我的私心。”
一方面,是因為知道宴隋絕不可能喜歡男人,不希望俞慄受傷,另一方面,就是因為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沉下聲,繼續道:“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的清明節,你們出去春遊,在月山突然遇到大暴雨的事?”
俞慄點點頭:“記得。”
月山位於Y市郊外,因為山尖形似彎月而得名。
宴隋所在的攝影社組織了春遊,社團成員可以帶著朋友一起,宴隋便帶上了俞慄。
來到月山,一行人拍攝完畢便可以自由活動,隻要下午三點準時到山下的農家樂聚餐就行。
宴隋這個膽大的,拉著俞慄和幾個社團成員就爬到了與月山相連的另一座山頭,想要以那個角度拍下月山的彎月山頭。
幾人拍攝完正準備要下山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
在那之前的幾天一直在下雨,山路本就泥濘,經過這場暴雨衝刷,泥土變得不穩固。
宴隋在前面開路,不小心腳滑滾下了山坡,在這過程中右腿撞上石頭,躺在坡底的一條溝中無法動彈。
有社團成員連忙報了警,也有人繞路打算去農家樂求助。
俞慄看著坡底的宴隋,心急如焚。
他看到坡上的樹露出了樹根,擔心有山體滑坡的風險,於是準備下去將宴隋帶上來。
*
那天宴時庭正好也在那家農家樂。
看到天空烏雲密布時,他就帶著傘上了山來接宴隋。
卻沒想到剛走到山腰,就聽見了一個社團成員的求救聲。
他連忙跟著人來到宴隋出事的地方,正好看見準備下去的俞慄。
宴時庭一驚,大腦一片空白,連忙上前攔住他:“俞慄,你別衝動!救援隊很快就過來了。”
俞慄卻搖了搖頭:“來不及了,這裡已經出現了輕微山體滑坡的現象,暴雨再下一會兒,宴隋會被埋在下面的!”
他抓著宴時庭的胳膊,在暴雨裡,隻有那雙帶著急切與擔憂的眼神亮的驚人。
他語氣堅決:“我有把握把他帶上來,哥你相信我!”
宴時庭的心仿佛被刀刺中。
他看著俞慄那雙眼睛,愣在了原地。
抓住俞慄的手被俞慄掰開,隨即,俞慄轉身毅然決然地滑下山坡,到了宴隋身邊。
他明明比宴隋矮一些、瘦弱一些,卻將宴隋背了起來用腰帶和外套袖子固定住,踩著比較穩固的地方,帶著宴隋爬了上來。
在這過程中,他的手和身體被山坡上的石頭、樹根劃傷,他卻完全不在意,滿腦子隻有將宴隋帶上去這一個念頭。